大總管騎著一匹黑馬,身后隨著十幾個手持火把的甲兵,火把將附近照的通亮,陳澄關(guān)怕草叢里的女子暴露,連忙用身體擋住。
大總管停下馬問:“陳將軍,可曾尋到什么異常?”
陳澄關(guān)搖了搖頭
“我在這附近尋了好久,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p>
“奇怪了,明明看著不祥之物落到這里來了,怎么會沒有呢?”
大總管勒著躁動的馬頭望著周圍,火把之外是黑漆漆的林野,什么都看不見?!?/p>
“興許根本就沒有什么不祥之物,丞相怕不是將流星看錯了吧。”
“什么流星,流星有這么亮嗎?都差點把本公公眼睛閃瞎了,丞相說了,肯定有不祥之物,而且就落在這附近了?!?/p>
“可你看,這什么都沒有”
陳澄關(guān)指著遠處黑漆漆的林野。
都快二更天了,還是回去吧?!?/p>
“這……”
大總管的心情愈發(fā)郁悶,本想借此先找到不詳之物鞏固與丞相關(guān)系,可結(jié)果到頭來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無奈拽起韁繩,將馬頭轉(zhuǎn)向。
陳澄關(guān)松了口氣。
“等一下”
大總管突然停下韁繩,一股奇特的味道突然傳入了他的鼻孔。
“什么味道這么香?”
甲兵們一聽,也嗅了起來:
“好香啊,我從來沒聞到這么香的東西”
“真的太香了”
“好像是陳將軍身上傳來的……”
陳澄關(guān)心中猛的一緊,下意識將身后的草叢又護得緊了些。大總管眼神一瞇,翻身下馬,好奇的朝著陳澄關(guān)走去。果然越靠近香氣越濃。
“陳將軍,沒看出來呀,沒想到你一個舞槍弄刀的武將,平日還有女人打扮粉飾的愛好?!?/p>
陳澄關(guān)強裝鎮(zhèn)定,右手握住劍柄,笑道
平日血腥味聞慣了,喜歡熏些香料,這還不讓啊?!?/p>
“讓,當(dāng)然讓了”
大總管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死死盯著他的臉,幾個甲兵也齊刷刷看著他,陳澄關(guān)的頭上掛滿了汗珠,心里不住發(fā)慌。
“陳將軍,你身后———沒藏什么東西吧?”
陳景忍不住咽口水
我身后能藏什么?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眾人聞聲望去,黑暗中,一個身披鎖子甲的男人騎著馬狂奔而來,在大總管身邊勒住馬頭。
“可算……找到總管您了”
“徐將軍,你怎么來了?”
徐甲海氣喘吁吁道
“陛下急尋你回宮,下人四處尋不到,已經(jīng)發(fā)怒了,把御桌都踹翻了?!?/p>
大總管猛的一驚,也管不了找什么不祥之物了,急騎上馬,率甲兵朝著皇城原路奔去。
陳澄關(guān)望著徐甲海,猛的松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兄弟,幸虧你來得及”
“什么來得及?我只是來報個信”
徐甲海下馬走到他身邊。
陳澄關(guān)曾在一場圍剿戰(zhàn)中救過徐甲海一條命,兩人因此成為生死兄弟。
“你干嘛了,嚇成這樣?”
“你來看”
陳澄關(guān)扒開草叢,徐甲海嚇了一跳:“這,這怎么有個姑娘???還活著嗎?”
“老太監(jiān)讓我順著光落的地方來找不祥之物,我尋到這的時候,扒開草叢,發(fā)現(xiàn)一群野狗圍著她,我把野狗趕走了,本想看看還有沒有氣,沒想到老太監(jiān)突然來了,我就把她藏在了身后,差點就被發(fā)現(xiàn),幸虧你報信及時”
“為什么不讓大總管帶她回城醫(yī)救呢?”
陳澄關(guān)蹲下身,又輕輕試探女子的鼻息:
“要是交給大總管,她不就沒命了……”
“為什么?”
徐甲海非常不理解
“難不成,她就是剛剛丞相說的不祥之物?”
“估計是……”
“那你還不交出去,你這樣可是違抗皇命啊,這可是不忠的大罪?!?/p>
陳澄關(guān)輕輕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嘆了口氣
“我若是賭一把,也許她還能活下來。如果為了自保交出她,那她就真的沒命了,我不能這么做?!?/p>
“那大哥,那你打算怎么辦?這女人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家里人是誰也不知道。萬一被發(fā)現(xiàn)怎么辦?你發(fā)善心也得想想后果吧?!?/p>
“我的命告訴我,哪怕承擔(dān)后果,也不能將她丟棄在這里。”
陳澄關(guān)將她放到馬鞍上,牽住韁繩,騎上另一匹馬朝府里奔去。
“誒,你把我的馬騎走了,我騎什么回去……”
回到府中,陳澄關(guān)將女子小心翼翼地抬到自己的臥房,輕輕地放在床上。他點起蠟燭,從臉盆上拿起一條濕毛巾,,借助著蠟燭微弱的火光,將女子臉上的泥土輕輕擦拭干凈。當(dāng)泥土被擦干凈那一刻,他終于認出了眼前的女子。
“她不是那位神仙姐姐嗎?”
陳澄關(guān)急忙站起身去馬廄牽馬,準備出去給她尋找郎中。
“也不知道這大半夜能不能找到……”
他剛一打開府門,只見臺階下站著個老頭,穿一身道士服,舉著一面旗子,旗子上寫著兩行字:
“心中醫(yī)方賽扁鵲,手中葫蘆比華佗”
他手里拿著個鈴鐺,邊走邊吆喝:
“江湖郎中,在此路過,疑難雜癥,藥到病除,驅(qū)災(zāi)滅鬼,樣樣精通,只治一次,有病快來……”
“不是吧,剛要去找郎中,郎中就送上門了”
陳澄關(guān)簡直不敢相信。
他走到江湖郎中身后,好奇的扯了扯那面旗子,旗子布料的手感很奇怪,好像摸苔蘚一樣。郎中發(fā)覺,轉(zhuǎn)過身來,對著他抬起手
“軍爺,無事不可亂動”
“你怎么知道我是軍爺……”
“您身上穿著盔甲呢……”
陳澄關(guān)撓撓頭
“實不相瞞,我府上有個姑娘受傷昏迷,想請您去看看?!?/p>
郎中眼睛一亮,跟著陳澄關(guān)進了府。來到臥房,郎中坐到床前,握住她的手,將食指與中指輕輕的放在手腕處,閉上眼睛。許久,他站起身,捋了捋胡子
“她雖有氣息,但脈象微弱,希望已經(jīng)不大了……”
“那你還有辦法救她嗎?”
陳澄關(guān)望著郎中。
“辦法嘛,我得細想……”
郎中瞇著眼睛,一遍又一遍捋著自己的白胡子。
陳澄關(guān)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床尾,掀開被子,拿出兩塊閃閃發(fā)亮的銀元寶
“這是戶部給的一個月的俸祿……”
郎中看著眼前碩大的銀元寶,伸手揣進懷里
“想救她,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你快說吧”
“我知道一個地方,或許那里的人有辦法,只是……”
郎中假裝為難的低下頭
“只是什么?你這人說話怎么這么墨嘰……”
“也沒什么難事,只是路途有點遙遠,需要你與我一同前去”
“就這?沒問題,那咱們現(xiàn)在就去吧”
“今天太晚了,等明日拂曉,老朽再……”
陳澄關(guān)已經(jīng)沒有耐心了,他干脆一下子把郎中舉起來,抬到府門外那輛空馬車上,郎中大腦還沒反應(yīng),只見陳澄關(guān)又把用被子裹緊的柳昭梅從院子里抬出來,輕輕放到后車里。隨后他牽出馬,將馬與車拴好,一氣呵成
“郎中,哪個方向?”
“西……不對,東邊”
陳澄關(guān)猛的用力拉鞭,馬車便朝東方向跑去。
就這樣,在郎中的帶領(lǐng)下,陳澄關(guān)駕著馬車,用將軍令牌出了京城,不一會,就到了一片樹林前,只見那樹林
暮色浸透整片林子。黑暗從樹根爬上枝頭,吞噬最后一絲天光。月光被交錯的樹冠撕成碎片,零落地灑在腐葉上,像某種蒼白生物的眼睛,冷冷窺視著闖入者。
“您確定是這條路嗎?我怎么覺得這里這么熟悉……”
陳澄關(guān)看著身邊的郎中,覺得后背發(fā)涼,十幾年戰(zhàn)場的經(jīng)驗讓他忍不住伸手了握緊刀
“就是這里”
郎中點了點頭
“只要進入這片林子,找到那個村子就行了,村子里面的村長什么都知道……”
“村子?村長?”
陳澄關(guān)皺緊眉頭,覺得越來越熟悉了,好像這個地方自己之前來過,但是怎么想也想不起來。
“算了,不管了”
陳澄關(guān)用力抽鞭,駕車朝樹林走去。
只見樹林里陰暗潮濕,路邊的草叢里時不時露出幾個發(fā)光的眼睛,四周漸漸升起白霧。陳澄關(guān)覺得心里不安,只能不斷加速駕駛馬車,希望能早點離開這里。身旁的郎中卻不緊不慢的搖鈴鐺,時不時撩開布簾看看車后的柳昭梅。
不知馬車跑了多久,只見眼前出現(xiàn)一片空地。郎中示意讓陳澄關(guān)停下了馬車,兩人從車上下來,陳澄關(guān)將刀插在腰間,用被子把柳昭梅裹好,緊緊的抱在懷里。周圍的霧氣漸漸散去,兩人隱隱約約看到幾座房子。
“好眼熟啊,我好像來過這里,可我怎么就想不起來呢?”
陳澄關(guān)瘋狂的搖著腦袋。
“行了,別發(fā)瘋了,你還想不想救她,想救就跟我走?!?/p>
“好吧”
陳澄關(guān)抱緊柳昭梅,盡力不去想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跟著郎中走進了村子。
夜色如墨,將村莊籠在一片靜謐之中。茅檐低小,黑黢黢地蹲伏在土路兩旁,偶有幾點昏黃的燈光從窗紙里漏出,又被夜色吞沒了。
老槐樹在風(fēng)里抖索著枯枝,宛如瘦骨嶙峋的手爪。井臺上轆轤半懸,鐵鏈子偶爾"咯吱"一響,也不知是風(fēng)吹還是什么。
村口的神廟前,殘香早已冷透。泥塑的判官已經(jīng)看不清臉,似笑非笑地睨著這沉睡的村落。溪水在石縫間幽咽,載著幾片枯葉,悄悄流向山外去了。
幾人一直走到村子的中心
“這里真奇怪,連打更的都沒有,也不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你說是吧”
但并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老先生,您怎么……”
陳澄關(guān)轉(zhuǎn)過身,才發(fā)現(xiàn)老郎中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老先生,老先生?”
他急忙掃視了一圈周圍,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老郎中的影子。
“該不會是跟丟了吧”
陳澄關(guān)望向剛剛的來路。
“干脆回去看看吧”
他剛轉(zhuǎn)身走了兩步,突然,一個粗啞的聲音叫住了他。
“站住……”
陳澄關(guān)立刻驚出一身冷汗,他望著地上高大的影子,雙手抱好柳昭梅,用嘴拔開了刀鞘。
只聽唰的一聲,雪白的刀刃暴露在黑暗中,如同一面透亮的鏡子,陳澄關(guān)握緊刀柄,轉(zhuǎn)身朝向身后的影子。
“是誰……”
只見眼前站著一位手拿火把的人,他戴著一個黑色的面具,分不清是男是女,但看起來很高,身上穿著一套紅色的斗篷,腰上別著一根木棍。
他慢慢的走向陳澄關(guān),邊走邊問
“你是何人,怎么找到我們的村子的,有什么目的?”
“我叫陳澄關(guān),是一個郎中帶我來的,有一個女孩危在旦夕,那郎中說只有你們這的村長能救她……”
“我就是這村的村長,你說你叫陳澄關(guān)?”那人好像對這三個字有所觸動,他走到面前,圍著他仔細打量了一圈,并沒有看出什么端倪。他又伸手探了探女孩的鼻息,摸了摸她的頭和手。
“還有救嗎?”
陳澄關(guān)小心翼翼的問道。
“行了,跟我來吧……”
村長朝他揮了揮手,陳澄關(guān)急忙跟上。
陳景靜靜盯著床上的女子,女子突然身體發(fā)起抖來,陳景急忙又抱來兩床被子,蓋在她身上,女子神情漸漸恢復(fù)平靜。陳景正準備離開,女子卻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陳景一愣,低頭看去,只見女子緊閉雙眼,眉頭微皺,嘴里喃喃著:“拜托你,別走……”聲音微弱卻帶著幾分哀求。陳景心中一軟,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柔聲說道:“我不走,我在這陪著你?!迸酉袷锹牭搅怂脑?,抓著他手的力氣漸漸松了下來。
陳景就這樣坐在床邊,靜靜地守著她。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女子的臉上,讓她原本蒼白的臉色多了幾分柔和。陳景仔細端詳著她,心中竟有些好奇,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她說的神女又是什么,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片草叢中。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臉色也恢復(fù)了些許紅潤。陳景站起身,正打算去給她倒杯水,這時女子卻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茫地看著他:“我是誰,這是,在哪?”
看到眼前陌生的環(huán)境和陳景,眼神中滿是驚恐。陳景紅著眼睛,輕聲安慰,撫摸著她:“莫怕,我不是壞人,這是我的府宅。你昏倒在了山野,是我?guī)慊貋淼?,還記得嗎?”
女孩這才稍稍鎮(zhèn)定,可她卻什么都想不起來,只記得自己身處一片黑暗,而后一陣強光襲來,再醒來就在這里。
“那你叫什么?還能想起來嗎?”
女孩看著他的眼睛,艱難的回憶起來:“我記得,我好像……叫婉靈”
“婉靈,這名字真好聽,看來你是大戶人家的姑娘?!?/p>
“我——不記得了?!?/p>
“沒關(guān)系”陳景微笑著望著她“現(xiàn)在外面很危險,有人在抓你,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你。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在我府上暫住吧,反正我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府宅,也住不開,你當(dāng)自己家就好?!?/p>
婉靈感激地點點頭,陳景像撫摸孩子一樣輕輕撫摸她的額頭。
“在你想起來之前,我會保護好你的”
“你為何要救我?”
陳景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慢慢朝門口走去。
“你還沒回答我呢?”
“也許,是因為責(zé)任吧”陳景回頭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之后的日子里,陳景對婉靈悉心照料,青檸的身體漸漸康復(fù)。她對陳景的救命之恩十分感激,而陳景看著青檸一天天好起來,心里也滿是欣慰。
這天,陳景像往常一樣來給婉靈送藥,婉靈卻突然拉住他的手,眼神羞澀:“陳將軍,這些日子多虧有你,我該怎么才能報答你呢?!标惥靶χ鴵u搖頭:“你好好養(yǎng)身體便是最好的報答。”
“我一定要做點什么”婉靈心里暗暗發(fā)誓
婉靈的到來為這個孤僻的將軍帶來了新生活,婉靈喜歡放風(fēng)箏,陳景就去集市上花銀子偷偷買了個最好最大的風(fēng)箏做禮物送給她。婉靈喜歡穿漂亮衣服,陳景就托人給她訂制上好的服飾,看著她在院中翩翩起舞。
婉靈本就是寶物,又得了仙露滋養(yǎng),與凡人長得就是不同,肌白如玉,密發(fā)細巧,纖湫細指,嗓音綾羅,便如《瑤臺謫影》:
玉容初現(xiàn)月輪低,十二樓臺霧縠衣。
步緩暗驚鸞鶴夢,眸回偏帶水云輝。
唇含星彩臨風(fēng)語,指繞天香帶露揮。
莫道人間無此色,霓裳原是九霞緋。
陳景的將軍府里從不請下人,他是個孤兒,自小受苦受辱,在地主家牛圈長大。后來參軍,為國盡忠,終于一刀一槍戳出了功名。曾經(jīng)的陳景每晚都得忙到一兩更才回府,他一個人往臥榻一躺,便匆匆睡去,也不吃飯?,F(xiàn)在每晚回來,都能看到婉靈坐在府宅的階梯上等著他,為他脫去官袍,帶到擺滿剛做好的飯菜餐桌旁
陳景:“這些,都是你做的?”
“嗯,恩公辛苦了”婉靈點了點頭
“恩公?你叫我恩公?”陳景聽到這個稱呼顯得有些驚訝
“怎么了?是小女叫錯了嗎?”婉靈的眼神泛起一絲擔(dān)憂
“不,從來沒有人這樣叫過我,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那,我是不是不可以這樣叫呀”
“當(dāng)然不是,你怎么叫我都可以呀”陳景笑盈盈得看著她。
“那,恩公,您且嘗嘗小女做的菜吧,再不吃就涼了。”
“哦,對對對,只顧著說話差點忘了。”
陳景拿起筷子就品嘗起來,美味滾燙的飯菜在他的嘴里不斷綻放著。
“好吃嗎?”婉靈在旁邊兩眼期待地望著他。
“好吃,簡直太好吃了,還是熱的,這么多年了,我晚上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飯菜?!标惥斑呎f邊不斷地往嘴里扒拉,吃相宛如一頭餓久了的小豬。婉靈在旁邊忍不住發(fā)笑。
陳景看著身旁的婉靈:“小家伙,你也吃呀”婉靈:“恩公愛吃就好,我已經(jīng)吃過了?!?/p>
“這么好的飯菜,只有我一個人吃那多可惜,來嘛”陳景換了一雙新筷子,從盤中夾起一塊小肉,輕輕遞到婉靈嘴邊,婉靈有些羞澀的咬到口中,入口即化,美味極了……
“好吃,謝謝恩公”
自從婉靈住進府里,府里簡直變了個樣子。往日的死氣沉沉消失不見,陳景的官袍被她洗得一塵不染,盔甲刀劍也被擦得閃閃發(fā)光。那池子里原本沒精打采的魚,都被養(yǎng)得肥肥胖胖、色彩艷麗。就連那雜亂的小花園,也變成了一個百花爭艷的大花園。陳景可從來沒享受過這樣滋潤的日子,感覺就像老天爺特意派了個人來照顧他一樣。他甚至有一段時間都不買新衣服了,只穿婉靈給他做的衣服。
有一次,婉靈在院中喂魚,陳景從花園摘了朵牡丹,悄悄插在婉靈頭上,婉靈映著水影一望,臉頰緋紅,羞澀地低下了頭。
“將軍,小女戴上這朵牡丹您覺得好看嗎?”
陳景癡癡地望著她,心中滿是柔情,一時間竟然被迷了神。
“好看,簡直就是天上的仙女一樣”
“謝謝恩公夸獎”
婉靈的小臉像熟透的蘋果,紅彤彤的,她羞澀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可又像個好奇的孩子,忍不住悄悄抬起頭,偷瞄他一眼。就在這一來一往間,一種奇妙的感覺在她心里悄然萌芽。
“哎呀,恩公不要這樣看人家嘛”婉靈羞的受不了,順著大門口逃跑了?!罢O”待到陳景反應(yīng)過來,急忙追了出去“別跑出去啊,外面很危險……”但是跑到門口,已經(jīng)沒了蹤影。
“這傻丫頭”陳景急忙騎上馬選了個方向沖了出去陳景心急如焚地在街道上四處尋找,一邊呼喚著婉靈的名字。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他定睛一看,竟是婉靈被一群惡少攔住了去路。惡少們對婉靈動手動腳,言語輕薄。陳景怒目圓睜,策馬狂奔過去,大喝一聲:“住手!”那些惡少見是陳景,嚇得臉色蒼白,紛紛四散離開。婉靈坐在路邊,無助的哭泣著。陳景忍不住心疼,又忍不住想笑。他伸出手蓋在她的頭上:“跟我回家吧”
婉靈顫抖的睜開眼睛,看見陳景,剛才的懼怕立刻煙消云散,她望著眼前的男人,仿佛是自己的天使。陳景將婉靈抱上馬鞍,自己翻身上馬,帶著她緩緩?fù)刈摺R宦飞?,婉靈緊緊摟著陳景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感受著他的溫暖和力量?;氐礁校惥皩⑼耢`拉回院子里,溫柔地說:“以后別亂跑了,外面壞人多?!蓖耢`紅著臉點點頭,輕聲說:“恩公,謝謝你又救了我?!标惥懊念^,笑道:“傻丫頭,跟我還客氣什么?!?/p>
一日,婉靈在屋子里縫補陳景穿破的衣服,忽然聽到門外有人敲門,她放下針線,身著便衣,輕步走到門口,正要開門,腦中突然想起陳景臨走前的囑托:“有人敲門的時候,記得要看清楚,千萬別盲目開門”
“誰呀?”婉靈朝門外看去
“女菩薩,貧僧是長浮寺的游方僧人,路過寶宅,想求一碗齋飯,可以嗎?”
“是個僧人?”婉靈順著門縫望去,門縫外果然是個光著頭,穿著僧袍的和尚。
想起陳景書柜最近剛看完的《長生道》:遇道應(yīng)祝,遇僧應(yīng)齋,祈福功德也。婉靈猶豫了一下,便打開了門。那僧人捧著缽盂,合掌行禮,連聲道謝。
“師傅,且隨我來吧,廚房還有些粟米”
“多謝女菩薩”
那和尚便跟著婉靈走到廚房
婉靈接過缽盂,進了廚房,不一會,端出來一缽盂黃白粟米,遞給僧人。僧人接過飯,卻并不急著吃,而是看著婉靈,突然他皺眉道:
“女菩薩何故要戲耍貧僧?”婉靈一驚:“這是何言?不是你說要飯吃嗎?”僧人伸手指向粟米飯:“可你看,這飯里有蟲子”
“怎么可能?哪里有蟲子?”婉靈低下頭在飯里仔細尋找,和尚趁她不注意,突然卷起袖子,一把勒住婉靈脖子,將袖子蓋在她的臉上,婉靈想反抗,身體卻突然沒了力氣,慢慢昏了過去。
和尚架住婉靈,伸出小拇指的指甲,一下插入婉靈的后脖頸,金色的血緩緩順著指甲流了出來。
“果然是金色的血……”和尚拔出指甲。
正巧陳景辦公回來,他手里拿著串糖葫蘆,到了門口下馬,往日婉靈都會早早在門口等待,今天卻沒人迎接,且門口大門敞開,于是他疑惑的走了進去。
“靈兒,我回來了,你在屋里玩什么呢?快出來,看我給你帶什么了”
陳景走進院子,卻看到婉靈被一個和尚挾持在懷中,頓時嚇了一跳,大喝一聲:“放開她”,隨后拔出腰間佩刀。
那和尚將婉靈撇倒在地上,撒腿就跑。陳景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哪跑?”隨后把他用力拉回來。和尚見跑不了,從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刀,欲刺陳景手腕,陳景慌忙撇下佩刀,與他招架起來。
和尚怎是將軍對手,斗了幾個回合,便怯戰(zhàn)起來,那將軍,一拳一腳,剛勁有力,打的和尚滿地亂滾。和尚見斗不過,卷起袖子,忽然向陳景臉蓋去。陳景眼快,一下扯住袖子,向下猛拽,和尚不慎,摔了個倒栽蔥,急欲起來。陳景一把奪過短刀,只片刻,便叫和尚左耳朵分了家,鮮血直流。
“饒命,饒命,沒想到凡間的人竟能如此厲害”和尚在地上哀求道?!瓣悓④姡埼倚∶?/p>
“你把她怎么了!”陳景猛的把刀插在和尚脖子旁,咬牙問道。
“她——她——我”
“她怎么了?快說”
“頭好痛”婉靈從地上慢慢爬起來?!拔疫@是怎么了?”
“婉靈”陳景一把撇了和尚,急忙去扶地上的婉靈。
和尚趁他不注意,抓起地上的耳朵化成了一股煙?!拔?,你……”陳景欲去追那和尚,奈何婉靈還在懷里,脫不開手,無奈只能放他溜走。
“恩公,我……”
“先別說話”陳景將輕輕虛弱的她抱起來,進屋抬到床上。陳景焦急地看著婉靈,心中滿是自責(zé)。
婉靈靠在陳景懷里,虛弱地說:“恩公,我感覺腦袋里亂糟糟的,好像有很多東西在往出涌?!标惥靶奶鄣剌p撫她的頭,安慰道:“沒事,有我在?!?/p>
后來,陳景又請來一個郎中,開了幾副藥,婉靈被迫在床上靜心調(diào)養(yǎng)了幾個月。
這件事一直讓陳景百思不得其解,他趁著閑暇時間,去了婉靈說的長浮寺,見了方丈,但方丈說:
“這和尚早已經(jīng)被趕出寺廟了?!?/p>
傍晚,丞相府里,丞相拿著盛放婉靈金色血液的小瓶遞給大總管,捂著耳朵:“沒錯,果然是她”。
“誰?”大總管拿著那瓶金色的血看著孫丞相?!熬褪悄莻€從天而降威脅皇上的不祥之物?!?/p>
“果然是陳景啊,我就說嘛,那夜我就察覺他不對勁,在他的身上,居然傳出了一股女子的香味。我本想將他戳穿,誰知道陛下這時候突然急著找我,我怕陛下責(zé)怪我怠慢,便一時放過了他”丞相冷笑一聲:“陳景倒是護得緊。不過無妨,有了這血,我們也能做些文章。大總管,你去安排人,找個合適的時機,將他和那女子一網(wǎng)打盡?!?/p>
大總管立刻流露出一臉的為難:“大人,你怕不是不知道,這陳景厲害得緊啊,他是陛下欽點的護殿將軍,當(dāng)年武舉,他一個人,連打十三員猛將。幾十個身著鐵甲的士卒,都靠近不了他三步啊?!?/p>
“難怪這么厲害,原來是武曲星下凡……”孫丞相揉了揉發(fā)痛的耳朵“你慌什么,春過一后,自然有人幫我們除掉他?!?/p>
“誰能幫我們?”大總管一臉不解?!安菰呐Q蛟撓箩虈D……”
新年的最后一晚,陳景早早安排完邊關(guān)的要事,朝門口的馬駒走去。
“嘿,老哥,今年照舊啊”徐甲海從后面撲上來,一把摟住他的肩膀。
“不了”陳景拉開搭在他身上的手?!敖衲晡揖筒蝗チ恕?/p>
“為啥?。扛绺缒氵@些年不都是在小弟家過年,怎么今年不來了?”徐甲海有些不解。
“因為今年呀”陳景貼近他的耳朵:“我也得陪人過年了”說完,陳景拍了拍他的肩膀:“來年見”騎上馬便離開了,只留下徐甲海一人呆呆愣在原地,半天沒明白。
陳景快馬加鞭趕回府中,老遠就瞧見婉靈站在門口張望。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婉靈面前,笑著說:“讓你久等了。”婉靈眼里滿是歡喜,她特地換上一身新衣服,拉著他的手說:“快進屋,飯菜都準備好了。”
屋內(nèi),燭火搖曳,一桌豐盛的飯菜冒著熱氣。陳景和婉靈相對而坐,舉杯共飲。
今年是陳景第一次在自己府上過年,別提多開心了,起初他還擔(dān)心婉靈身體可能受不了酒,但直到看見婉靈飲下第一杯,也就放下了心,陪她暢飲了起來。
但見:
紅燈高掛映檐新, 雪印庭階未掃痕。
稚子爭糖喧笑語, 廚煙蒸霧漫窗欞。
舊聯(lián)剝落風(fēng)掀角, 臘酒微溫香繞唇。
守歲不知更漏盡, 忽驚爆竹滿城春。
曉曉晨話不追意,今夜賜予有良人
你看那婉靈打扮如何?只看:
茜紗疊雪曳春風(fēng), 十二云綃裛露濃。
金縷繡成雙蛺蝶, 玉珠綴滿九芙蓉。
行時蘭麝生羅帶, 立處星河墜錦叢。
莫道鮫綃堪比擬, 瑤臺月下更難逢。
你又看那陳景今日怎個打扮:
青袍鶴氅立瓊柯, 朗月為神雪作酡。
眉聚岱宗千嶂色, 目含云漢一泓波。
簫鳴碧落飛玄鶴, 劍動寒霜落絳河。
不是瑤臺謫仙客, 何來風(fēng)骨冠嵯峨?
窗外的煙花像盛開的花朵一樣,把夜空照得亮堂堂的。兩人都喝得暈乎乎的,陳景看著婉靈被煙花映得紅彤彤的臉蛋,心里暖洋洋的。他深吸一口氣,然后緊緊地握住婉靈的手,笑嘻嘻地說:“婉靈,這段時間有你陪著我,我可太開心啦!”
“恩公,我也是”
“那你愿不愿意——一直待在我身邊呀?”
婉靈臉頰緋紅,其實這件事她也想了好久,一直不敢說出來,今日良辰吉日,又是陳景親自開口,在合適不過。于是她輕輕點頭:
“若是恩公應(yīng)邀,我,我愿意。但我只是個普通女子,你可是將軍?!?/p>
陳景激動不已:
“將軍怎么了?我陳景從今天開始就算把你娶了,以后,你就叫我官人,我就叫你娘子了?!?/p>
婉靈羞澀地低下頭,聲音如蚊蚋般響起:“嗯?!标惥把劭舴杭t,緊緊握住婉靈的手,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娘子……”他輕聲呢喃,這兩個字仿佛帶著無盡的溫柔與深情。
“官人……”
“娘子……”婉靈坐到床上,陳景輕輕將她摟在懷中,撫摸著她嬌嫩紅潤的臉蛋,青檸閉上眼睛,不斷地依偎著。兩個人都享受著此生從未享受過最幸福的時刻。煙花在窗外綻放,蠟燭上火苗也停止了搖擺,似乎羞紅了臉,悄悄地看著這兩位佳人鴛鴦。
“若是今晚就算我們成親,你,愿意嫁給我嗎?”
“小女能遇官人,已滿終生所愿,愿為將軍做糟糠之妻,白頭偕老,此生無悔”陳景聞言,眼眶中滿是感動,輕輕在婉靈額頭上落下一吻?!澳镒?,我一定會一生一世對你好的?!?/p>
“嗯,官人,我相信你”
陳景將婉靈推在床上,嘴唇與婉靈吻在了一起,褪去她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肌膚。
紗簾被輕輕放下……
紅燭垂金蕊, 羅帷隱玉肌。
羞云凝粉頰, 暖麝透青衣。
結(jié)發(fā)同心縷, 交杯合巹時。
愿為連理樹, 歲歲不相離。
從此,婉靈與陳景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第二年,年關(guān)剛過,突厥首領(lǐng)胡達哈頓謀害老單于,重掌草原各部,其目光轉(zhuǎn)向大唐邊疆,率大軍直逼虎關(guān)。虎關(guān)前線告急,朝廷頒下圣旨,急令諸將出關(guān)御敵,陳家亦遭逢劫難……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竟是朝廷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