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但說無妨?！卑啄钫淙崧暤馈?/p>
“是我夫家這邊的一個族親妹妹。”麗娘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開口，“她不日即將遠嫁，自打見過我成婚那日的場面，便對你贊不絕口，一直念叨著，說若能請到你為她送嫁，便是天大的體面。所以，這才托我來問問你的意思?！?/p>
白念珍聞言，微微一怔。
她做喜婆以來，接的都是京城及其左近的活計，從未接過這般送嫁遠行的差事。
她略帶歉意地笑了笑，面露幾分難色。
“多謝那位妹妹看重，只是我這行當(dāng)，向來只在京中操持。況且，”她頓了頓，語氣委婉，“我一個月只接一樁喜事，后頭的日子都已讓人定下了，恐怕實在抽不出空來。”
這并非托詞，而是她一貫的規(guī)矩。
麗娘似乎早料到她會如此說，連忙握住她的手，姿態(tài)放得更低，語氣也愈發(fā)誠懇：“白姐姐，你的規(guī)矩我自然是曉得的。若不是那妹妹一家實在求得懇切，我也斷然不敢開這個口來為難你?！?/p>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透著一股不容拒絕的真摯。
“我知道這趟差事辛苦，那妹妹要嫁去孝同府，離京城光是路程便要走上五日，這一來一回，怕是得耽擱你小半個月的時日?！丙惸锬曋?，一字一句說得清晰，“路上的一切自有他們家中護衛(wèi)妥當(dāng)安排，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為了表達誠意，那妹妹家……愿意出一百兩黃金作為酬謝。”
“一百兩黃金？”
白念珍心口猛地一跳，端著茶盞的手指下意識地收緊。
饒是她如今在京城喜婆行里身價不菲，接一場最體面的喜事，酬金也不過是二十兩紋銀。
一百兩黃金，那便是一千兩白銀，足足是她平日里酬勞的五十倍。
而這一切，付出的不過是半個月的時間。
這筆財富，足以讓她少奮斗數(shù)年。
一時間，她確實心動了。
那份原本堅定的拒絕，此刻竟在心底悄然松動，生出了細微的裂痕。
麗娘何等玲瓏心竅，只看白念珍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詫，便知此事有了轉(zhuǎn)機。
她趁熱打鐵，又溫聲勸道：“那妹妹是個實誠孩子，也是真心仰慕姐姐你的本事和福氣，才肯下此重金。你若應(yīng)了，不單是成全她一樁心愿，也是為你自個兒的名聲再添一筆光彩。
你想想，日后京中貴人誰不知你白念珍，是必須百兩黃金的遠嫁才請得動的金牌喜婆？”
這番話，既捧了白念珍，又將利弊擺在了明面上。
白念珍緩緩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的波瀾。
她收斂心神，將那份乍起的激動強壓下去，沒有立刻答應(yīng)。
“此事……事關(guān)重大，”她沉吟著開口，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沉靜，“還請容我回去仔細思量一番，三日之內(nèi)，定會給李夫人一個準(zhǔn)信。”
“好，好?！丙惸镆娝龥]有一口回絕，臉上立刻綻開了滿意的笑容，“這事本就倉促，你回去好好考慮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p>
說罷，她親自起身，將白念珍一路送到了暖閣之外，又細細叮囑了門房的婆子，定要好生將白念珍送出府門。
那份熱情周到，與來時相比，又添了幾分親近與期盼。
馬車行至自家門前，白念珍才從那一百兩黃金的恍惚中稍稍回過神。
她下了車，扶著門楣，抬頭看了看自家這方小小的院落。
沒有李府的雕梁畫棟，富麗堂皇，卻處處透著她親手打理的溫馨。
夕陽的余暉灑在廊下的那叢蘭草上，葉片染著一層溫暖的金光。
白念珍走進屋里，隨手將外衫掛在架子上，卻并未像往常一樣去灶房和張婆子一起準(zhǔn)備晚食。
她只是坐在窗邊的軟榻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榻上的一方繡枕，那是夫君梁季同特意為她尋來的蘇繡，針腳細密，圖案雅致。
可此刻，她的心卻靜不下來。
“一百兩黃金……”
這個數(shù)字像是帶著魔力，一遍遍在她腦中回響。
她忍不住去想，有了這筆錢，就算后面接不到活，也不用擔(dān)心什么。
可一想到要離京半月，去那素未謀面的孝同府，她又有些忐忑。
她正出神，房門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輕響。
“娘子，我回來了。”
梁季同含笑的聲音傳來，驅(qū)散了滿室的寂靜。
他今天一身青色常服，身形清雋，眉眼溫潤，手中還提著一小包剛出爐的桂花糕，是她素日里最愛吃的點心。
白念珍回過神，連忙迎了上去，將這件事情丟到腦后。
隨著夫君和兒子的歸家，院子又熱鬧起來。
待到夜深人靜，兩人洗漱完畢，安歇在房中時，梁季同終于察覺出了妻子的異樣。
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溫?zé)岬谋窍⒎鬟^她的耳畔。
“怎么了？”他輕聲問道，聲音里帶著關(guān)切，“從我回來，便見你心事重重的，可是今日出門遇著了什么煩心事？”
白念珍將頭埋進他堅實溫暖的胸膛，感受著他平穩(wěn)的心跳，那份因金錢而起的焦躁似乎被安撫了許多。
她悶悶地“嗯”了一聲。
“夫君，”她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他懷里，將今日在李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李夫人說，酬金是一百兩黃金。”她說完，語氣里帶著幾分自己都未察覺的惆悵，“夫君，我實在沒法不動心，那可是一千兩白銀，給的實在太多了?！?/p>
她仰起臉，在昏黃的燭光下看著他，繼續(xù)道：“可我一想到要離家半個月，心里就空落落的。我舍不得?！?/p>
梁季同聽著，攬著她腰身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
他垂眸凝視著懷中的妻子，她的眼中一半是誘惑，一半是依戀，這讓他心頭一緊。
“半個月……”他低聲重復(fù)著，聲音里透出明顯的不舍，“我們自成婚以來，還從未分開過這么久。你若是走了，我白日里教書必定分神，到了夜里，這空蕩蕩的屋子，怕是會讓我夜不能寐，日日思念了?！?/p>
他的話語溫和，但是話里的內(nèi)容卻讓白念珍心中一甜。。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道，和他話語里那份毫不掩飾的依賴。
一陣熱意涌上臉頰，白念珍的臉紅了。
夫君平日里雖然看著溫潤，但是性格原因，極少說這般直白的情話，此刻聽來，比任何山盟海誓都更讓她心動。
那一百兩黃金的光芒，在夫君深情的凝視下，似乎瞬間黯淡了下去。
她看著梁季同眼中真切的不舍與依戀，心中那桿搖擺不定的天平，終于徹底倒向了一邊。
白念珍咬了咬下唇，下定了決心。
她伸出雙臂，回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得更近。
“夫君，我不去了?！彼p聲說，語氣卻異常堅定，“我舍不得讓你難過。再多的金子，也換不來你在我身邊?！?/p>
梁季同聞言，眼底那抹憂慮瞬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柔的笑意，如同春風(fēng)化開了冰雪。
他笑了，一只手依舊緊緊攬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則輕輕抬起了她的下頜，讓她正對著自己。
“好。”他只說了一個字，便低頭吻了上去。
那吻格外溫柔，帶著安撫與珍視，而后漸漸加深，揉碎了滿室的燭光。
白念珍仰著頭，承受著夫君的親吻，只覺得心底軟得一塌糊涂，所有的猶豫和煩惱都消散無蹤。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衣衫散亂。
梁季同將她打橫抱起，走向床榻。
隨著他俯下身，床幔緩緩落下，遮住了一室旖旎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