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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喧囂隔著重重宮墻,依舊如同洶涌的潮水,一波波拍打著長樂宮腐朽的門扉。封后大典的鼓樂,那是天下最煊赫的聲浪,此刻聽在蘇云卿耳中,卻像是鈍刀在朽木上反復(fù)拖刮,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悶響。每一次鼓點,都沉沉砸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

長樂宮,這名字曾是帝王隨口一句“愿卿長樂”的敷衍承諾,如今成了最刻毒的諷刺。這里沒有長樂,只有無邊無際的枯寂和蝕骨的寒。窗紙早已被寒風撕扯得破爛不堪,漏進幾縷昏沉的光線,勉強照亮殿內(nèi)漂浮的塵埃,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幽靈在無聲地游蕩。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陳舊霉味,混雜著若有似無的藥草苦澀,那是她小產(chǎn)之后、孩子夭亡之后,日復(fù)一日灌下的湯藥殘留的氣息,沉淀在每一寸木紋里,滲入骨髓。

蘇云卿蜷縮在冰冷的硬榻一角,身上那件褪了色的藕荷色舊宮裝,單薄得如同一片枯葉,絲毫抵擋不住初冬的寒意。她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襯得那雙曾經(jīng)靈動飛揚、盛滿星輝與狡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兩潭枯井般的死寂,深不見底,映不出半點光亮。她微微側(cè)著頭,空洞的目光穿過破敗的窗欞,投向遙遠天際那片被高聳宮墻切割得支離破碎的灰白天空。視線盡頭,紫宸殿的琉璃瓦在稀薄的日光下反射出一小片刺目的金色浮光,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進她的眼底。

“娘娘……娘娘……”一聲壓抑著巨大悲慟的啜泣在死寂中響起,帶著濃重的鼻音。

跪在榻邊的小宮女春桃,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瘦小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她死死咬著下唇,試圖阻止更多的嗚咽聲溢出喉嚨,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冰冷骯臟的地磚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她粗糙紅腫的手緊緊攥著一塊同樣褪色的舊布帕子,徒勞地想去擦拭蘇云卿毫無知覺般冰涼的手。

“娘娘您說句話吧……求您了……”春桃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從昨兒個夜里您就這樣……奴婢害怕……”她抬起淚眼模糊的臉,絕望地望著榻上那個仿佛只剩下軀殼的女子。自從昨日黃昏,那個關(guān)于立后大典的最終旨意如同喪鐘般敲響,蘇云卿便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不言,不動,不飲,不食,如同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石像。春桃知道,那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主子心中最后一點微弱的火星,被徹底踩滅的聲音。

五年了。春桃還記得五年前初入宮時見到的蘇娘娘,那是怎樣一種光景?她陪在還是皇子的陛下身邊,策馬揚鞭于京郊獵場,談笑間指點江山,眉梢眼角俱是飛揚的神采和運籌帷幄的自信。她的奇思妙想總能化解困局,她的博聞強識讓多少自詡學(xué)富五車的老臣都自嘆弗如。那時陛下的目光追隨著她,熾熱得如同正午的驕陽,許諾的聲音斬釘截鐵:“云卿,待我登臨大寶,必以江山為聘,鳳冠霞帔,唯你一人!”

誓言猶在耳畔,冰冷刺骨。鳳冠霞帔?呵,那屬于丞相韓家的嫡女韓春凝。而她蘇云卿,只落得一個“嬪”字,一個“長樂宮”的囚籠。五年心血,五年殫精竭慮,輔佐他從一個被放逐的落魄皇子,一步步踏過尸山血海,登上那至高無上的龍椅寶座。她獻祭了青春,獻祭了愛情,甚至獻祭了她唯一的骨血——那個才剛會咿呀叫著“母妃”,在她懷里撒嬌的小小人兒,最終也成了這深宮傾軋下的祭品,在劉雪瑩那看似柔弱無害的笑容里,無聲無息地枯萎凋零。

孩子死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天。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冰冷的襁褓里,青紫的小臉透著死氣。她抱著那逐漸僵硬的小身體,嘶喊得喉嚨出血,五臟六腑都仿佛被生生掏空、碾碎。楚東岳來過一次,帶著一身屬于另一個女人的脂粉香。他只是遠遠站著,眉頭緊鎖,眼神復(fù)雜,有痛惜,有煩躁,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最終,他只丟下一句冰冷的“稚子福薄,愛妃節(jié)哀”,便匆匆離去,仿佛這里是什么瘟疫之地。而那個始作俑者劉雪瑩,僅僅是被象征性地罰了三個月的月例,不久后,反而晉封為貴妃,位同副后,風頭無兩。

冷宮五年,長樂宮成了遺忘之地。除了春桃這個傻丫頭,再無人踏足。那些曾經(jīng)對她敬畏有加、甚至刻意巴結(jié)的宮人,如今路過長樂宮緊閉的宮門,都要加快腳步,唯恐沾染上這里的晦氣。她成了這煌煌宮闕里一個活著的幽靈,一個被帝王親手釘上恥辱柱的過往。

“愛妃節(jié)哀……”蘇云卿干裂蒼白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了一下,吐出幾個破碎的氣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嘲弄。這五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錐,在她心口反復(fù)穿刺了五年。節(jié)哀?她的哀痛,她的絕望,她的恨意,早已在日復(fù)一日的囚禁和無聲的凌遲中,熬干、凝固,變成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長樂宮死水般的寂靜。那聲音尖銳、雜亂,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張揚和惡意,重重地踏在庭院里枯敗的落葉上,發(fā)出噼啪的碎裂聲。

春桃猛地抬起頭,驚恐地望向殿門方向,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連嘴唇都哆嗦起來:“是……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人……”

話音未落,兩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殿門被“哐當”一聲粗暴地推開,撞在兩側(cè)的墻壁上,震落簌簌灰塵。刺骨的寒風裹挾著外面冰冷干燥的空氣,猛地灌了進來,吹得殿內(nèi)的塵土打著旋兒飛舞,更添幾分陰森。

當先進來的是兩個身形粗壯的太監(jiān),面無表情,眼神兇狠,像兩尊門神般分立在門口兩側(cè)。緊接著,一股濃烈到刺鼻的甜膩香氣彌漫開來,幾乎要蓋過殿內(nèi)原本的霉味。一個穿著嶄新水紅色百蝶穿花宮裝、披著華貴雪狐裘的身影,在四五個宮女太監(jiān)的簇擁下,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劉雪瑩。新晉的貴妃娘娘,楚東岳如今捧在心尖尖上的人。

她顯然精心妝扮過,云鬢高聳,插著赤金點翠的步搖,隨著她的步伐微微顫動,折射出冰冷的光。面若銀盤,眉如遠黛,一雙杏眼水汪汪的,流轉(zhuǎn)間盡是得志的驕矜和毫不掩飾的惡意。她手里捧著一個小巧精致的掐絲琺瑯手爐,姿態(tài)優(yōu)雅地踱到殿中央,目光如同審視一件骯臟的垃圾,慢悠悠地掃過這破敗不堪的殿宇,最終落在榻上如同枯木般的蘇云卿身上。

“喲,”劉雪瑩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嬌脆,卻淬著劇毒,“這不是咱們昔日風光無限的蘇姐姐么?怎么還躺在這兒,跟個活死人似的?今兒可是陛下冊封韓皇后的大日子,普天同慶,姐姐你就算心里頭再不是滋味,也該起來沾沾喜氣不是?”

她邊說邊用手絹掩著口鼻,仿佛這里的空氣污濁不堪,會玷污了她似的。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死死釘在蘇云卿臉上,帶著一種大仇得報般的快意和殘忍的探究。

榻上的蘇云卿,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轉(zhuǎn)頭,沒有回應(yīng)。她的目光依舊凝固在窗外那片虛空,仿佛眼前這個盛氣凌人的貴妃,不過是空氣中浮動的一粒微塵。

劉雪瑩對她的無視似乎有些惱怒,她向前走了兩步,那雙綴著明珠的繡鞋停在離硬榻不遠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睨視著蘇云卿。濃烈的脂粉香氣霸道地侵襲過來。

“嘖嘖,瞧瞧這地方,真真是連狗窩都不如了。”她嘖嘖有聲,語氣里的刻薄毫不掩飾,“姐姐啊,不是妹妹說你,你說你當初是何等的聰明人兒?替陛下出了多少好主意?怎么就看不明白呢?陛下心里頭,最緊要的是江山穩(wěn)固,是朝堂平衡。韓姐姐是丞相的掌上明珠,這后位,豈是你能肖想的?至于我嘛……”她拖長了聲音,得意地摸了摸鬢邊的步搖,“陛下就喜歡我這樣知情識趣、溫婉可人的。姐姐你太硬氣,太要強,男人吶,有時候就喜歡不那么聰明的?!?/p>

她頓了頓,欣賞著蘇云卿枯槁的側(cè)臉,笑容愈發(fā)甜美,也愈發(fā)惡毒:“哦,對了,差點忘了正事。陛下今兒高興,說闔宮上下都有賞賜。雖說姐姐你……嗯,身份尷尬,但陛下仁厚,念在舊情,也賜下了一匹江南新貢的素錦?!彼砗笠粋€捧著托盤的太監(jiān)努了努嘴。

那太監(jiān)立刻上前一步,將托盤往前一送。托盤上,確實放著一匹素色的錦緞,料子看著不錯,但在劉雪瑩一身珠光寶氣的映襯下,顯得寒酸無比。

劉雪瑩伸出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隨意地在那素錦上捻了捻,嘴角勾起一抹譏誚:“陛下說,這料子素凈,正合姐姐如今的身份和……心境。讓姐姐好好裁了,做幾身新衣裳,也算是……嗯,去去這長樂宮的晦氣?!彼室獍选吧矸荨焙汀靶木场币У脴O重。

春桃跪在一旁,氣得渾身發(fā)抖,雙手死死摳著冰冷的地磚,指甲幾乎要斷裂。她死死低著頭,不敢去看劉雪瑩那張得意的臉,更不敢去看自家娘娘的反應(yīng)。屈辱和憤怒像毒蛇一樣噬咬著她的心。

劉雪瑩的目光掠過春桃顫抖的肩膀,又回到蘇云卿毫無生氣的臉上,眼中閃過一絲無趣和更深的惡意。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更有趣的事情,笑容忽然變得詭異起來,聲音也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

“說起來……姐姐,你還記得小皇子嗎?那個可憐的孩子……”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滿意地看到蘇云卿擱在破舊被褥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指節(jié)泛出青白。

劉雪瑩的笑容愈發(fā)燦爛,如同淬毒的罌粟花:“多乖巧的孩子呀,小臉兒粉嘟嘟的,見人就笑,尤其是對著陛下的時候,那聲音甜得……唉,可惜啊,命不好,小小年紀就……”

她故意沒說完,只是長長地、惋惜地嘆了口氣,但那語氣里的幸災(zāi)樂禍和惡毒,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瞬間將整個長樂宮的溫度都凍結(jié)了。

“你住口!”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猛地炸響!

不是來自蘇云卿,而是來自一直壓抑著的春桃!巨大的悲憤和屈辱終于沖垮了這個忠心小宮女的理智堤壩。她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小獸,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雙目赤紅,不管不顧地就朝劉雪瑩撲了過去!積壓了五年的怒火、主子所受的冤屈、小皇子慘死的錐心之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你這毒婦!你還敢提小皇子!是你!就是你害死了他!你不得好死!”春桃嘶喊著,淚水糊了滿臉,瘦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直直撞向劉雪瑩。

變故陡生!

劉雪瑩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了一下,但她身邊的太監(jiān)宮女反應(yīng)極快!

“大膽賤婢!敢沖撞貴妃娘娘!”離得最近的那個粗壯太監(jiān)一聲厲喝,蒲扇般的大手帶著凌厲的風聲,毫不留情地狠狠扇在春桃臉上!

“啪!”一聲極其清脆響亮的耳光!

力道之大,春桃整個人都被扇得飛跌出去,重重摔在幾步開外的冰冷地磚上!額角磕在凸起的磚沿,瞬間鮮血直流,染紅了灰撲撲的地面。她眼前金星亂冒,耳朵嗡嗡作響,半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嘴角也滲出血絲。

“春桃!”一聲嘶啞的驚呼,終于打破了蘇云卿那死水般的沉寂。

她猛地轉(zhuǎn)過頭,動作因為長期的僵臥而顯得僵硬滯澀。那雙枯井般的眼眸,第一次聚焦,清晰地映出春桃滿臉鮮血、蜷縮在地痛苦呻吟的模樣。一股強烈的眩暈感猛地攫住了蘇云卿,眼前陣陣發(fā)黑,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呵。”劉雪瑩輕輕拍了拍胸口,仿佛被嚇到了一般,但那雙杏眼里只有冰冷的嘲弄和快意,沒有半分驚慌?!敖憬?,你這宮里的奴才,可真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以下犯上,沖撞本宮,按宮規(guī),該當杖斃!”最后兩個字,她說得輕飄飄,卻帶著森然的殺意。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春桃?guī)鸬奈L拂亂的衣袖,目光重新落在因為激動和虛弱而微微喘息的蘇云卿身上,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不過呢,看在姐姐你……教導(dǎo)無方的份上,本宮今日心情好,格外開恩。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來人——”

她拖長了調(diào)子,眼神示意。

另一個太監(jiān)立刻上前一步,臉上帶著猙獰的冷笑,抬起穿著厚底官靴的腳,對準蜷縮在地的春桃的脊背,狠狠踩了下去!

“唔——!”春桃發(fā)出一聲被強行壓抑下去的痛極悶哼,身體劇烈地弓起,如同離水的蝦米,隨即又癱軟下去,只剩下痛苦的抽搐。鮮血從她額角的傷口流得更急,混著眼淚和泥土,糊了滿臉。

“夠了!”蘇云卿嘶聲喊道,掙扎著想要從榻上起身,但身體虛軟得厲害,眼前又是一陣發(fā)黑,只能徒勞地撐起半個身子,伸出的手徒勞地抓向虛空,指尖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無力而劇烈顫抖?!皠⒀┈?!你有什么沖我來!放過她!”

劉雪瑩看著蘇云卿終于被逼出反應(yīng)的狼狽模樣,滿意地笑了。她揮揮手,制止了還要繼續(xù)踩踏的太監(jiān)。

“沖你來?”她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清脆,卻比殿外的寒風更刺骨?!敖憬惆?,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值得我沖的?一個被陛下厭棄、打入冷宮的廢人?一個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住的……”她故意停頓,滿意地看著蘇云卿慘白如紙的臉和幾乎要噴火卻又被絕望死死壓制的眼神,“……可憐蟲?”

她踱到蘇云卿面前,微微俯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蘇云卿,你輸了。輸?shù)靡粩⊥康?。你的孩子沒了,你的恩寵沒了,你汲汲營營的一切,都成了我的墊腳石。陛下現(xiàn)在是我的,這后宮,很快也會是我的囊中之物。至于你,就抱著你那點可憐的舊情,在這冷宮里慢慢爛掉吧?!?/p>

她直起身,又恢復(fù)了那副雍容華貴的姿態(tài),輕輕撫了撫鬢角,聲音重新變得嬌脆:“這素錦,姐姐就好好收著吧。本宮還要去給皇后娘娘道賀,就不打擾姐姐‘靜養(yǎng)’了。”

說罷,她像一只斗勝的孔雀,帶著一身濃郁的香氣和身后浩浩蕩蕩的宮人,趾高氣揚地轉(zhuǎn)身離去。沉重的殿門在她身后再次“哐當”一聲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那象征著喜慶的喧囂,也將更深的絕望和冰冷徹底鎖在了長樂宮內(nèi)。

殿內(nèi)重新陷入死寂。只有春桃壓抑不住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痛苦抽泣聲,如同受傷小獸的哀鳴,在空曠冰冷的殿宇里低低回蕩。

蘇云卿僵在那里,伸出的手還停留在半空,指尖冰冷僵硬。她急促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六腑,帶來尖銳的疼痛。眼前是春桃蜷縮在血泊中抽搐的弱小身影,耳邊是劉雪瑩那淬毒的話語在反復(fù)回響——“輸?shù)靡粩⊥康亍?、“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住的可憐蟲”……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

“噗——”

一口暗紅色的血,如同冬日里最后一片凋零的殘梅,猛地噴濺在身前冰冷骯臟的地磚上,洇開一小片刺目的紅痕。身體里最后一絲支撐的力量仿佛也隨著這口血被徹底抽干,她眼前徹底一黑,軟軟地栽倒回冰冷的硬榻上,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迅速沉入無邊的黑暗。

“娘娘——!”春桃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是她沉淪前聽到的最后聲音。

……


更新時間:2025-08-16 01:0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