縹緲峰巔,靈鷲宮巨大的演武場被肅殺的氣氛凍結(jié)。漢白玉鋪就的地面光可鑒人,倒映著兩側(cè)如林的靈鷲宮部屬和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那些桀驁不馴的洞主島主們。他們臉上混雜著敬畏、恐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毒。
我站在高高的石階上,俯瞰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身上不再是那件破爛的灰布僧袍,而是一襲寬大的玄色錦袍,袖口和衣襟用銀線繡著繁復(fù)的云紋,象征著靈鷲宮至高無上的權(quán)柄。這華服之下,是體內(nèi)奔流不息、遠(yuǎn)比冰窖初醒時強(qiáng)大百倍的北冥真氣,它們?nèi)缤U伏的怒龍,隨時準(zhǔn)備破體而出。
登基大典。童姥留下的權(quán)柄,需要用絕對的力量來握緊。
我的目光掃過站在前列的三十六位洞主。他們曾是童姥用生死符掌控的鷹犬,如今,他們的眼神深處,依舊藏著不服和僥幸。
“諸位洞主,”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凜冽的山風(fēng),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冰冷質(zhì)感,回蕩在每一個角落,“靈鷲宮新主登位,規(guī)矩不變。童姥賜予諸位的‘厚愛’,本尊…自當(dāng)延續(xù)?!?/p>
話音未落,我身形驟然模糊!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道快得撕裂視線的殘影!如同鬼魅般切入三十六洞主之間!
“嗤!嗤!嗤!嗤…!”
細(xì)微卻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破空聲連成一片!我的雙手快如閃電,指尖凝聚著至陰至寒、融合了北冥真氣精髓的生死符真氣,精準(zhǔn)無比地點向每一個洞主后頸脊椎連接處的致命穴位!每一次點落,都有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冰藍(lán)色寒芒一閃而逝,瞬間沒入他們的身體!
“呃!”“??!”“唔哼!”
悶哼聲接連響起!三十六位洞主,無論武功高低,反應(yīng)快慢,在同一剎那,身體都如同被無形的冰錐狠狠刺入!劇痛讓他們瞬間佝僂了身體,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浸透了衣衫。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陰寒和隨時爆發(fā)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再次牢牢鎖定了他們!
恐懼,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開。童姥的陰影尚未散去,新主的冷酷和狠辣更勝一籌!
最后一位洞主,一個身材魁梧如鐵塔、臉上帶著刀疤的巨漢,在生死符入體的劇痛下,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顫,終于支撐不住,“噗通”一聲單膝重重跪倒在地,砸得白玉地面都似乎震了一下。他艱難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屈辱和驚懼,嘶聲道:“屬下…屬下黑風(fēng)洞主…拜見尊主!誓死…效忠!”
演武場上,死一般的寂靜。三十六洞主,或跪或勉強(qiáng)站立,但無一例外,都低下了曾經(jīng)桀驁的頭顱。所有靈鷲宮部屬和七十二島之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看著腳下匍匐的眾人,看著他們眼中那熟悉的恐懼和臣服,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暴戾和一絲病態(tài)快意的情緒,猛地沖上我的心頭。前世被合伙人背刺時,那些股東們冰冷的眼神;今生冰窖醒來時,童姥那刻骨的嘲諷;破廟中,老僧濺在我臉上的滾燙熱血…所有的背叛、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楚,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誓死效忠?”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刺骨的譏誚,如同冰刀刮過所有人的耳膜,“好一個誓死效忠!”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我猛地抬手,抓住自己玄色錦袍的前襟!
“嗤啦——!”
一聲刺耳的裂帛聲響徹云霄!堅韌的錦袍如同脆弱的紙張,被我硬生生從中間撕裂!玄色的布料向兩側(cè)崩飛!
山巔的寒風(fēng)瞬間灌入,吹拂在我驟然裸露的上身。下方,響起一片無法抑制的、倒吸冷氣的聲音!
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疤痕!刀疤、劍痕、爪印、烙印…新傷疊著舊傷,如同無數(shù)條猙獰的蜈蚣,爬滿了我的胸膛、脊背、手臂!每一道疤痕都訴說著一次背叛,一次生死搏殺,一次刻骨銘心的痛楚!最觸目驚心的,是左胸心臟上方,一個深陷的、如同嬰兒拳頭大小的圓形疤痕!邊緣肌肉扭曲翻卷,顏色深暗,如同一個永遠(yuǎn)無法愈合的詛咒之眼!
“你們可知…”我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微微顫抖,指著自己身上這滿目瘡痍的“勛章”,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刀子,緩緩掃過每一個洞主、每一個部屬驚恐的臉,“這些年…本尊身上…插著多少把‘友情’的刀?!”
我的目光,如同帶著實質(zhì)的冰錐,猛地釘在右側(cè)侍立的梅劍身上!
這位靈鷲四婢之首,童姥最信任的貼身劍侍,此刻臉色慘白如紙!她那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眸子,此刻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駭和一種…被徹底擊碎的恐懼!她的目光,死死地、無法移開地,釘在我左胸那個最猙獰的圓形箭疤上!
她的身體開始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手中的長劍“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光潔的白玉地面上,發(fā)出刺耳的脆響。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踉蹌著后退一步,嘴唇哆嗦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那眼神,如同見了世間最恐怖的鬼魅!
無需言語。這反應(yīng),這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這貫穿心臟的致命傷,這扭曲丑陋的疤痕…正是當(dāng)年童姥座下最鋒利的劍,梅劍,奉命射出的那支——破甲透骨箭!
演武場上,死寂得如同墳?zāi)?。只有山風(fēng)嗚咽著穿過石柱,卷起幾片落葉。
我緩緩放下了手,任由冰冷的山風(fēng)舔舐著裸露的傷痕??粗穭κЩ曷淦堑臉幼樱粗路奖娙肃淙艉s的恐懼,心中那股翻騰的暴戾和快意,卻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更深的、冰冷的空洞。
力量…背叛…恐懼…掌控…這就是我重活一世,所求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