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柳云兮照例到藥房整理藥材,在研磨三七粉時,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
打開門,只見一身玄衣的白御宸站在門外,手里還拿著個檀木盒。
“柳姑娘,上次療傷,還未道謝?!?/p>
“白公子不必客氣。”柳云兮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的肩膀,“公子的傷可好些了?”
“已無大礙?!闭f著,他打開手中的檀木盒,從中取出一支雕著云紋的銀簪,云紋中,還嵌著一顆極美的星星。
“這幾日閑來無事,便雕了這只簪子作為謝禮,還望柳姑娘莫要嫌棄?!?/p>
“白公子常給人做簪子?”
“第一次做。”他將簪子插入她的發(fā)間,“不錯,好看?!?/p>
柳云兮面上一紅:“公子的傷,還是要少碰水?!?/p>
“謹(jǐn)遵姑娘教誨?!卑子纷旖俏P,把檀木盒也遞到她手里,“阿墨找我還有事,我先過去?!?/p>
柳云兮打開檀木盒,里面有一張字條:
「藥已備妥,明日巳時傷兵營見?!贰?/p>
柳云兮莞爾,那日她不過隨口提了句缺藥材,他竟記下了。
翌日傷兵營,白御宸候在帳外,見她來了,便從馬鞍解下個鼓鼓的皮囊:“托人弄來的血竭和龍腦,你先用著,這品相,比起太醫(yī)院的也不差。還有一些止血和鎮(zhèn)痛的,過幾天會送來?!?/p>
“這么快!”柳云兮有些吃驚地接過。
“總會有些法子?!卑子房粗^上的銀簪,心里有些高興。
柳云兮打開皮囊,翻檢了一下里面的藥材,掀開傷兵營的簾子準(zhǔn)備進去。
白御宸卻伸手一攔:“柳姑娘確定要進?傷患場面……不大雅觀?!?/p>
柳云兮卻道:“上月北狄偷襲,我三天三夜沒合眼,親手縫合的傷口不下二十處。”
白御宸眸光微動,默默側(cè)身讓開。
帳內(nèi),血腥氣撲面而來,幾個傷兵正在呻吟。
柳云兮二話不說蹲下身,熟練地為一個腹部中箭的士兵換藥。
“忍著點?!彼曇糨p柔,手上動作卻干凈利落,“這藥見效快,明日就能好轉(zhuǎn)。”
白御宸站在一旁看她忙碌,眼神溫柔。
忽然帳外馬蹄聲急,裴墨風(fēng)風(fēng)火火走進來:“咦?你們也在?”
“白公子送藥材來?!绷瀑忸^也不抬地包扎。
“正好,那日的刺客有眉目了?!迸崮子纷叱鰝鵂I,“那些人來自京城,不知是否因大皇子案……”
白御宸掏出那枚擊中他的鏢:“我這也有些眉目,那些人大抵都是死士,此事交由我來查吧?!?/p>
“也好,京中局勢本就你更熟悉。”裴墨撓撓頭,“既然來了軍營,就見見將士們吧。”
裴墨帶著白御宸走上演武臺,召集眾將士,大聲宣布:“這位是兵部尚書家的公子——白御宸,和我拜過天地的兄弟!”
臺下將士哈哈大笑,從傷兵營出來的柳云兮也忍俊不禁。
白御宸輕笑了幾聲,隨即回道:“阿墨,你我這是拜把子!至于拜天地……”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柳云兮,“那得是和你家表妹才行啊?!?/p>
臺下將士笑得更大聲了。
裴墨驚恐地睜大眼睛:“你還有這個心思?開玩笑的吧!”
白御宸沒有言語,他立在臺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那抹白色身影匆匆離去。
亥時,柳云兮正在房內(nèi)津津有味地翻看《胡旋舞圖冊》,突然,窗欞發(fā)出“嗒”的一聲。
“誰?”她反手按住袖中銀針。
“是我?!卑子返穆曇舾糁凹垈鱽?,“柳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深更半夜,怕是不妥?!彼栽跒榘滋斓氖虑樯鷼狻?/p>
“事關(guān)邊軍藥材,我想請柳姑娘幫個忙?!?/p>
聽說跟藥材有關(guān),柳云兮猶豫片刻,還是開了窗,眼里帶著些氣惱。
月光下,白御宸一襲夜行衣,肩上還帶著夜露的濕氣。
“冒昧打擾?!彼f上一卷竹簡,“這是剛到的密信,急需柳將軍過目?!?/p>
竹簡上詳細記載了兵部發(fā)往西關(guān)城的藥材在城外三十里被劫之事,還有被劫藥材的清單,最末還附著個令柳云兮心驚的批注:
「軍中有奸細,按兵勿動。」
“這情報由我或裴墨去送,都容易打草驚蛇?!?/p>
“那便我去?!绷瀑鈱⒚苄攀蘸?,“我先去廚房熬碗?yún)驼f是孝順爹爹的?!?/p>
白御宸點點頭:“柳姑娘可知,北狄這次為何專挑藥材車下手?”
“他們也缺藥?”
“是有人不想邊關(guān)將士太快痊愈?;蛟S,很快有大仗要打。”
白御宸遞來一塊沾血的布條,上面烙著狼頭紋,那是北狄皇室的象征:“這是現(xiàn)場留下的痕跡,兵部的運輸路線可沒幾人知曉?!?/p>
突然,遠處傳來腳步聲。
白御宸閃身躲避,卻被裴墨撞個正著。
“御宸?”裴墨揉揉雙眼,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深更半夜,你們……”
“白公子送兵部密信來?!绷瀑馀e起竹簡,搶先道。
裴墨接過細看,眉頭越皺越緊:“舅舅知道嗎?”
“柳姑娘正要去稟報?!卑子飞裆匀簟?/p>
裴墨狐疑地打量他們,突然伸手拽住白御宸衣袖:“正好,表妹去找舅舅,我倆邊喝邊等。我這剛得了一壇上好的馬奶酒,一起來嘗嘗?”
柳云兮在廚房做好一碗?yún)?,便去找柳震山:“爹爹,女兒給您熬了湯,暖暖身子再處理軍務(wù)吧?!?/p>
打開門,柳震山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今兒怎么想起給爹爹送湯了?”
“爹爹軍務(wù)繁忙,云兮想見您一面可太難了?!绷瀑舛酥鴾哌M房內(nèi),把房門關(guān)好。
“不是有墨兒陪你嗎?”柳震山出聲安慰,卻在轉(zhuǎn)身之際看見柳云兮頭上的銀簪,“這簪子哪兒來的?以前可從未見你戴過。難道……是墨兒送的?”
“這是……路邊撿的?!绷瀑夂鷣y找了個理由,“好了不說簪子了,爹爹,你先看看這個?!闭f著,她拿出白御宸給她的竹簡。
柳震山接過竹簡,嘟囔:“白家小子……”
院內(nèi),酒過三巡,裴墨滿面通紅。他摟著白御宸肩膀,大著舌頭道:“御宸啊,你覺得我家表妹如何?”
白御宸把玩著酒杯,聲音依舊清冷:“柳姑娘巾幗不讓須眉?!?/p>
“那是!“裴墨自豪地拍案而起,“御宸,你老實交代,那日你說想跟她拜天地,是不是真的?”
“阿墨,你這酒量,以后還是別喝酒了?!?/p>
“我酒量好著呢!“裴墨嚷嚷著,“表妹這樣好的姑娘,誰都會喜歡的……你也喜歡她,是不是?”
說完,便一頭栽在桌上。
白御宸就著月光,回房寫了封信:
「遇刺,無礙。刺客訓(xùn)練有素,疑是京中死士。隨信附上所中暗鏢,請查其來歷?!?/p>
之后,又忍不住加上句:
「裴墨表妹醫(yī)術(shù)了得,甚是有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