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壽死得很沒有創(chuàng)意。
就像他活著時一樣,毫無波瀾,乏善可陳。
他最后的記憶定格在閃爍的溫豆絲桌面和冒著熱氣的咖啡杯。
“卷……卷不動了……”這是他意識沉入黑暗前,腦子里唯一的念頭。
李長壽再睜眼,一股子混合著劣質(zhì)香燭的淡淡霉味直沖鼻腔。
他茫然地眨眨眼。
入眼是幾根黑乎乎的木頭房梁。瓦片稀稀拉拉,陽光從縫隙里鉆進來。
李長壽動了動,渾身像是被拆開又胡亂組裝回去一樣,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他身下硬邦邦的,絕對不是自己花大價錢買的電競椅。
“這是……哪兒?”
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沖進腦海。
這里是清風觀———龍淵市西郊城中村,一個占地不到百平、搖搖欲墜的小破道觀。
他是觀里唯一的道士,今年剛滿18歲,也叫李長壽。
半月前,他跟著他那同樣瘦骨嶙峋的師父,去隔壁村給人做超度。
法事做到一半,棺材板響了。
不是幻覺。
是真響了!
伴隨著一股子能把人凍僵的陰冷腥風,張麻子那原本死得透透的身體,直接撞開棺材板。
它就那樣直挺挺地就坐了起來,眼睛瞪的像銅鈴,嘴里嗬嗬作響,噴出帶著冰碴子的黑氣!
記憶里的畫面讓李長壽瞬間頭皮炸裂,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老道長反應(yīng)很快,把手里的桃木劍、黃符、糯米一股腦全砸了過去,整個人更是撲上去死死抱住起尸的麻子臉。一時間,小小的靈堂里陰風怒號,符紙亂飛,夾雜著老道長嘶啞的念咒聲和那“嗬嗬”的怪聲。
混亂中,一股冰冷的邪風像條毒蛇,精準地鉆進了小道士的鼻腔!
小道士后面的記憶變得模糊,只記得自己那個便宜師傅背著他跌跌撞撞的返回道觀,一頭栽倒在這硬板床上,駕鶴西去。而他……悲痛的送走師父,也沒能堅持住。
李長壽消化著這離譜的信息,感覺比連續(xù)加班七十二小時還讓人窒息。
他,李長壽,前世牛馬,過勞猝死。無縫切換成了一個隨時可能被“詭異”物理超度的小道士!
道士是一群什么樣的人?和平年代隱世清修,亂世卻要下山救蒼生,妖魔臨世就更苦逼,講究一個正邪不兩立,搏斗終身。
更慘的是,李長壽這個小道士沒有道行卻有政府編制。不包吃住不說,西郊五村十二社區(qū)還TMD是他清風觀的責任三包片區(qū)。
這不擺明了成了牛馬PLUS。
“賊老天!你拿我當小日子整???你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李長壽艱難地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
家徒四壁這個詞,簡直就是為清風觀量身定做的。
除了身下這張硌死人的硬板床,就剩一張缺了條腿、用磚頭墊著的破桌子,上面放著一個落滿灰塵的粗陶香爐。
墻角堆著些雜物,一把快散架的掃帚,一個癟了的鐵皮水桶。墻壁斑駁,糊墻的舊報紙早已泛黃發(fā)脆,內(nèi)容還是十幾年前的。唯一有點“道觀”氣息的,是正對門那面墻上掛著顏色都快掉光的三清畫像和清風觀祖師爺畫像,畫像前的供桌空空如也,連個供果都沒有。
冷風從門縫、窗欞、瓦片縫隙里肆無忌憚地鉆進來,凍得李長壽直打哆嗦。
強烈的求生欲讓他掙扎著下床。
當務(wù)之急,找錢!找吃的!
他像個入室行竊的笨賊,開始翻箱倒柜。
桌子抽屜……
壁櫥墻角……
地板下,橫梁上……
空的,空的,空的,還她媽是空的。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個半人高的米缸上,懷著最后一絲希望掀開沉重的木頭蓋子……
一股陳米混合著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缸底,干干凈凈,只有薄薄一層灰白色的米糠,和幾粒不知道是老鼠屎還是土坷垃的黑色顆粒。
李長壽的心拔涼拔涼的。
“不是吧阿sir……真就一粒米都不給?”他絕望地靠在冰冷的米缸壁上,感覺人生一片灰暗。
就在這時,一張被風吹到腳邊的紙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撿起來一看,瞬間血壓飆升。
《繳費通知單》
用戶:清風觀
**地址:西郊柳樹胡同17號
**費用明細:
**- 水費:¥38.50 (欠費)
**- 電費:¥65.20 (欠費)
**- 取暖費(區(qū)域集中供暖分攤):¥120.00 (即將到期)
**合計:¥223.70
請于本月25日前繳清,逾期將產(chǎn)生滯納金并可能面臨停供。
**清風社區(qū)管理處(公章)**
李長壽捏著這張輕飄飄紙卻重若千鈞的紙,手指都在抖。
“水電費?取暖費???”
他簡直要氣笑了。
“一個破道觀!四面漏風!八面漏雨!夏天熱死冬天凍死!我還要交取暖費?!誰給我?。咳∥鞅憋L嗎?!”
更讓他崩潰的是通知單最下面一行小字備注:
**注:清風觀產(chǎn)權(quán)歸屬青龍觀社區(qū)所有,承租人李長壽道長,月租金¥200.00,請于下月5日前一并繳納。
李長壽眼前一黑,差點當場表演一個二次穿越。
“產(chǎn)權(quán)是社區(qū)的?!我特么還得交租金?!一個月兩百?!我拿頭交啊!”他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米缸,看著頭頂漏光的破瓦,萬念俱灰。
“起尸……詭異……邪氣入體……沒飯吃……欠一屁股債……還要交房租……”
這開局,簡直是地獄難度中的噩夢級!
“完了,芭比Q了……剛穿越就要被掃地出門,然后露宿街頭,接著被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鉆出來的詭異當夜宵嚼了……”李長壽眼神空洞,感覺靈魂都要從嘴里飄出去了。
就在他徹底放棄治療,思考著哪種自殺方式可能沒那么痛苦的時候——
【叮!】
一個清脆的、毫無感情色彩的電子音,突兀地在他死寂的腦海中響起。
【‘一次性法術(shù)簽到系統(tǒng)’綁定中……】
【綁定成功!】
【宿主:李長壽】
【身份:清風觀觀主】
【每日福利:每日簽到一次,隨機獲取一次性法術(shù)(載體可變:符箓,玉簡……)法術(shù)威力強大,但僅限單次使用,用完即毀。請謹慎使用,精打細算!】
【是否進行首次簽到?[是]/[否]】
李長壽:“?。?!”
宕機的大腦瞬間重啟,死魚眼里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天不亡我李長壽?。?/p>
“簽到!立刻!馬上!現(xiàn)在就簽!”李長壽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劈叉。
【叮!簽到成功!】
【恭喜宿主獲得:一次性法術(shù) - ‘微風術(shù)’ × 66!】
【物品已發(fā)放至系統(tǒng)空間,請查收。】
李長壽迫不及待地“看”向意識中那個簡陋的系統(tǒng)面板,果然有一個小小的格子空間,里面整整齊齊碼放著……一疊淡青色的小風洞,數(shù)量顯示:66。
微風術(shù)———清風徐來,可持續(xù)一個時辰。
李長壽一愣。這玩意……能干嘛?
他心念一動,一個淡青色的小風洞出現(xiàn)在手中。入手輕飄飄,帶著一絲清涼的氣息。
“微風術(shù)……”
李長壽捏著風洞,感受著道觀里穿堂而過的冷風,再看看手里這玩意兒,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他試著集中精神,按照系統(tǒng)面板上浮現(xiàn)的、極其簡單的驅(qū)動方法,對著手掌默念:“……起?”
噗。
一聲輕不可聞的漏氣聲,風洞打著旋消失在手中。
同時,一股……真的只有一股的風,憑空而生。
它輕柔地拂過李長壽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顯得有些枯黃的頭發(fā),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涼意,卷起了地上幾?;覊m,然后……就一直這樣吹。
道觀還是那個四面漏風的破道觀。頭頂?shù)幕覊m依然在光柱里飛舞,墻角的蜘蛛網(wǎng)都沒晃一下。
李長壽:“……”
他沉默地看著手里不斷傳來的微風,又抬頭看了看漏風的屋頂,再低頭看看那張催命符一樣的繳費單。
66個只能吹起頭發(fā)絲兒、卷走幾?;覊m的微風術(shù)!
“呵…呵呵……”李長壽扯了扯嘴角,發(fā)出一陣意義不明的、帶著濃濃悲憤和自嘲的干笑。
“行吧……”他深吸一口氣,那口混雜著霉味、香燭味和城中村復(fù)雜氣息的冰冷空氣,讓他稍微冷靜了一點。
“微風術(shù)……當個便攜式電風扇,省點力氣扇扇子,勉強能算個優(yōu)點?!?/p>
“吹吹供桌上的灰,讓它看起來不那么像垃圾堆……也算廢物利用?!?/p>
“或者……吹吹頭發(fā)?雖然也沒幾根毛值得吹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剩下65張“微風術(shù)”符箓收回系統(tǒng)空間,像極了守財奴藏起最后幾個銅板。
然后,他扶著冰冷的米缸,慢慢地站起身,走到那張破桌子前。
他拿起那張催命的繳費單,仔仔細細地折好,塞進自己那件打著補丁的道袍內(nèi)襯口袋里。
他的動作很慢,卻很穩(wěn)。
李長壽挪步到三清畫像前,看著畫像上那三位面目模糊的祖師爺,眼神復(fù)雜。
最后,他轉(zhuǎn)過身,背對著畫像,面向那扇吱呀作響、關(guān)不嚴實的破木門。
“祖師爺在上……”李長壽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平靜,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狠勁兒。
“弟子李長壽,今日立誓?!?/p>
“這一世,絕不再當牛馬!”
“能躺,絕不坐著!”
“能摸魚,絕不劃水!要摸,就摸他個天昏地暗,??菔癄€!”
“詭異?起尸?水電費?房租?呵……”
他捏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茍!老子要茍住!”
“茍到抽中‘五雷正法’!茍到抽中‘萬劍歸宗’!茍到抽中‘點石成金’!茍到全身掛滿神裝!”
“到那時候……”
李長壽微微瞇起眼,想象著自己身披金光、背負萬劍、隨手一揮就是漫天雷霆、腳下一跺就是金山銀山的拉風場景,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絲充滿YY氣息的弧度。
“再出去裝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