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田中少尉”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壓在津門的屋頂上。
李維站在憲兵隊值班室窗前，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南部十四式，
鏡面映出他鼻梁上架著的金絲眼鏡 —— 這是他作為 “田中少尉” 的偽裝?！袄钌?，
倉庫的米丟了三車?！?渡邊的軍靴碾過走廊地板，帶著酒氣的呼吸噴在李維頸側(cè)，
“皇軍的物資，你說該怎么辦？”李維緩緩轉(zhuǎn)過身，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我會徹查，
渡邊隊長?！?他清楚這批糧食是地下黨計劃運給游擊隊的，
昨夜翻墻時留在墻角的半截麻繩，此刻正躺在他抽屜的暗格里。次日清晨，
趙四被兩個憲兵架進值班室時，褲腳還沾著田埂的濕泥。這個在倉庫打雜的漢子梗著脖子，
唾沫星子濺在審訊桌上：“不是俺！俺連倉庫后門都摸不到！”李維突然一拍桌子，
日語混著生硬的中文炸響：“你的，昨晚在哪里？
” 他注意到趙四袖口磨出的毛邊 —— 和那截麻繩的質(zhì)地一模一樣。
“在、在王寡婦家……” 趙四的聲音陡然矮下去，額角滲出冷汗。李維冷笑一聲，
突然用純正的津門話低聲說：“王寡婦家的咸菜缸，該添鹽了?！壁w四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那是接頭暗號。傍晚的雨來得又急又猛。李維蹲在倉庫后墻根，借著雷聲將麻繩扔進排水溝。
遠處特高課的黑色轎車正碾過水洼，
車燈在雨幕里劃出慘白的光帶 —— 高橋課長今晨剛從北平調(diào)來?！疤镏猩傥?，
” 渡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特高課要接管這個案子?！崩罹S站起身，
雨水順著軍帽檐滴落，在肩頭積成小小的水洼。他望著遠處亮起的探照燈，
突然想起穿越前在片場聽到的那句臺詞：“扮演魔鬼的人，總得先學(xué)會和魔鬼共舞。
”倉庫的煤油燈忽明忽暗，李維在賬簿上記下 “損耗三車” 時，筆尖微微發(fā)顫。
窗外的雨還在下，仿佛要洗去這座城市所有的罪惡與秘密。而他知道，只要太陽照常升起，
這場在刀尖上的舞蹈，就必須繼續(xù)下去。2 染血的賬本高橋課長的皮靴踏碎值班室門檻時，
李維正用紅筆在賬本上圈出 “損耗” 二字。臺燈的光暈里，
男人鷹鉤鼻投下的陰影恰好罩住那行字跡，金邊眼鏡后的瞳孔像淬了冰的鋼針。
“田中君對數(shù)字很敏感。” 高橋的中文帶著京都腔，指尖突然點在賬本邊緣，
“三車米夠一個中隊吃半月，你卻寫‘潮濕霉變’？”李維垂下眼瞼，
軍綠色袖口蓋住腕間暴起的青筋：“津門的梅雨季，
倉庫通風不良……”“我在北平見過更潮濕的倉庫?！?高橋突然抓起他的手腕，
將那支紅筆按在賬本上，“寫‘被游擊隊劫走’，我就當沒看見你的小動作。
”筆尖在紙上洇開暗紅的墨團，像一滴凝固的血。李維盯著高橋腰間的軍刀，
突然想起趙四被帶走時，褲腳沾著的那片油菜花地 —— 那里藏著地下黨轉(zhuǎn)移傷員的地窖。
深夜的牢房傳來刑具碰撞聲。李維端著宵夜走過走廊時，趙四的慘叫聲正撞在青磚墻上。
他停在牢門前，看高橋用燒紅的鐵鉗撕開趙四的袖口，露出與麻繩同色的布紋?！罢f不說？
” 鐵鉗湊近皮肉時，李維突然踹翻炭火盆，火星濺在高橋手背上?！罢n長！
這蠢貨的衣服是倉庫舊布料做的，全城裁縫都認得！”他扯過賬本砸在高橋面前，
紅筆圈出的 “損耗” 旁，新添了一行小字：“倉庫管理員趙四私藏舊布，已嚴懲。
”3 雨夜的暗號特高課的汽車消失在雨幕里時，李維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蹲在牢房外抽煙，聽趙四在里面咳嗽，
煙蒂燙到手指才驚覺 —— 今晚該給游擊隊發(fā)信號了。憲兵隊后院的老槐樹是約定的標記。
三短兩長的敲擊聲代表 “安全”，連續(xù)五聲則是 “危險”。李維握著匕首繞到樹后，
剛要叩擊樹干，就見樹洞里插著半截玉簪。那是王寡婦的東西。他心臟猛地一縮，
摸出火柴照亮樹洞，里面還有張字條：“高橋在查咸菜缸，速轉(zhuǎn)移?！?字跡潦草，
邊緣沾著新鮮的泥土。突然傳來皮鞋聲，李維迅速將字條塞進嘴里，借著咀嚼的動作轉(zhuǎn)身，
正撞見渡邊舉著酒瓶走來?！疤镏芯?，剛才課長說你包庇犯人……”“放屁！
” 李維搶過酒瓶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下巴流進衣領(lǐng)，“我這就去燒了那間破倉庫，
讓所有證據(jù)都化成灰！”他踉蹌著走向倉庫，后背始終對著渡邊的方向。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折回老槐樹旁，
用匕首在樹干上刻下三道短痕、兩道長痕 —— 管他什么危險，先讓同志們放心。
4 燃燒的倉庫火光沖天時，李維站在憲兵隊樓頂。倉庫的木梁噼啪作響，
濃煙裹著焦糊味飄過護城河，像給津門罩上了層黑紗。“田中少尉做得好！
” 高橋拍著他的肩膀，軍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這樣就沒人知道糧食去哪了。
”李維低頭行禮，眼角余光瞥見墻根下的黑影。王寡婦披著蓑衣站在那里，
手里挎著的籃子里，露出半截玉簪 —— 她居然沒走。后半夜的雨更大了。
李維借口巡查溜出營房，在巷口被王寡婦拽進柴房?！摆w四招了？” 女人的聲音發(fā)顫，
籃子里的咸菜壇子晃出鹵水?！八徽f咸菜缸里藏著鹽。
” 李維摸出藏在煙盒里的字條殘角，“你怎么沒走？”“轉(zhuǎn)移傷員需要馬車，
我在等城外的消息?！?王寡婦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貼在胸口的地圖，
“高橋明天要去東郊據(jù)點，那里有軍火庫?！边h處傳來集合哨聲，李維迅速將地圖拓在手心，
用灶灰抹勻。“告訴同志們，倉庫火光熄滅后，往西北走三十里，有輛運煤車在等著。
”他推開門時，正撞見高橋舉著槍站在雨里。“田中君半夜私會女人，是想復(fù)刻趙四的故事？
” 軍刀抵住李維咽喉時，他突然大笑起來。“課長請看！” 李維扯開衣領(lǐng)，
露出沾著酒漬的胸膛，“這娘們說有游擊隊的消息，我正審她呢！”高橋的槍緩緩放下，
雨水順著他的帽檐滴在李維手背上。5 掌心的地圖柴房的油燈被風掀起一角，
李維盯著手心里模糊的紋路，灶灰混著汗水在掌心暈成灰黑色。
高橋的軍靴聲在巷口徘徊不去，王寡婦攥著咸菜壇子的指節(jié)泛白，
壇口的鹵水順著指縫滴在青磚上，洇出深色的圓點。“他在等你出去。
” 王寡婦突然壓低聲音，扯下頭上的藍布帕子，“把這個纏在手腕上，城外馬夫認得。
” 帕子角繡著半朵桃花，針腳歪歪扭扭，像極了趙四袖口的布紋。
李維將帕子塞進軍裝內(nèi)袋時，聽見高橋在巷口喊：“田中君審?fù)炅耍?/p>
” 他抓起桌上的酒壺灌了兩口，故意讓酒液順著脖頸流進衣領(lǐng)，
推開門時帶著滿身酒氣撞向高橋。“課長！這娘們嘴硬得很！” 他踉蹌著指向王寡婦，
掌心的地圖紋路被指甲掐進肉里，“不如交給特高課用刑？
”高橋的目光掃過王寡婦籃子里的咸菜壇，突然笑了：“不用。明早讓她跟著去東郊，
或許能釣出大魚?！?軍刀在月光下劃出弧線，挑起李維的下巴，“你的掌心怎么了？
”李維猛地攥緊拳頭，灶灰簌簌落在地上：“剛才摔了一跤，蹭了些泥。
” 他轉(zhuǎn)身往營房走，聽見身后高橋?qū)πl(wèi)兵說：“看好田中少尉，別讓他再喝酒誤事。
”6 東郊的陷阱晨霧裹著硝煙味漫過護城河時，卡車碾過東郊的石子路。
李維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王寡婦被兩個憲兵押在車廂角落，藍布帕子在袖口里若隱若現(xiàn)。
高橋的軍刀就靠在儀表盤旁，刀鞘上的櫻花紋在霧中泛著冷光。“前面就是軍火庫。
” 高橋突然開口，指尖敲著膝蓋，“據(jù)說游擊隊盯了這里三個月?！?他轉(zhuǎn)頭看向李維，
鏡片后的眼睛像在掂量什么，“田中君覺得，他們會來嗎？”卡車拐過山坳時，
李維看見路邊的油菜花地 —— 趙四褲腳的泥就是從這里來的。他突然踹了一腳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