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嫁沖喜＞我本是江南首富嫡女，卻被迫替庶妹嫁入將傾的永寧侯府。
＞傳聞世子謝停云纏綿病榻，命不久矣。＞沖喜花轎從側門抬入，
拜堂時他竟用一只公雞代勞。＞我端起湯藥喂他，指尖卻觸到他滾燙的體溫。
＞“夫君該喝藥了?！蔽掖鬼驼Z。＞無人知曉，我精通藥理，那藥渣里的玄機早被我識破。
＞更無人知曉，每夜我都能聽到他書房傳來的密談。＞直到那夜刺客來襲，
我執(zhí)簪刺穿敵人咽喉。＞他攥住我染血的手腕：“夫人還有多少驚喜？
”＞后來他率兵圍了皇宮，扶新帝登基。＞我端坐侯府算盤打得噼啪響，清算皇帝欠下的債。
＞他跪在我面前，捧上全部身家：“夫人，該收網了?！?--這頂花轎，本該抬往靜王府。
2 花轎側門紅得刺眼的錦緞，沉甸甸地壓在頭頂，繡著俗艷的鴛鴦戲水，
每一根絲線都透著倉促與敷衍。四角垂掛的銅錢隨著轎身每一次顛簸，
發(fā)出單調而空洞的叮當聲，
像極了父親臨別時塞給我那匣薄得可憐的“嫁妝”銀票發(fā)出的脆響。轎簾外，
鼎沸的人聲如潮水般涌來，又迅速退去，那些議論清晰得如同細針，扎進耳膜?！皣K，
沈家真是豁出去了，一個嫡女，塞來沖喜？永寧侯府這棵大樹，眼見著就要倒嘍！
”“誰說不是？可憐見的，聽說那位世子爺，咳血都咳了小半年，棺材板怕是都備好了吧？
這嫁過來，守活寡都是輕的，指不定過幾天就得披麻戴孝！
”“沈家那個庶出的寶珠姑娘倒是命好，攀上靜王府的高枝兒，嘖嘖，嫡庶之別，
在這上頭倒掉了個個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軟肉，尖銳的疼痛帶來一絲扭曲的清醒。
嫡女？江南首富沈萬山的嫡長女？這身份此刻只像個巨大的嘲諷。
父親那張在燭光下驟然顯得陌生又冷酷的臉，
混合著繼母柳氏那藏不住的得意與庶妹沈寶珠嬌聲啜泣的虛偽，在眼前晃動?！耙鈨海?/p>
你是長姐，要顧全大局！寶珠她…她身子弱，受不得靜王府的規(guī)矩，你替了她，
爹不會虧待你娘……”父親的聲音干澀，避開了我的目光。不會虧待我娘？
那個在沈府后宅日漸凋零、連請醫(yī)問藥都要看柳氏臉色的可憐女人？那匣輕飄飄的銀票，
就是父親所謂的“不會虧待”？
我?guī)缀跄苈劦缴驅氈樯砩闲氯镜?、價值千金的“軟煙羅”衣料散發(fā)的甜膩香氣，
那是用本該屬于我娘親的藥錢換來的！轎身猛地一頓，劇烈的搖晃打斷了恨意的翻涌。
外面?zhèn)鱽砥抛涌桃獍胃叩?、帶著幾分輕慢的吆喝：“落——轎——！新娘子，侯府到了，
側門請！”側門？心猛地一沉，寒意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沖喜，
已是最不堪的羞辱；走側門入門，更是將這羞辱刻進了骨頭里，
宣告著我連一個正式的妾室都不如。粗糙的轎簾被一只布滿老繭的手粗魯?shù)叵崎_一角，
刺眼的天光混雜著侯府那朱紅卻顯敗落的高墻陰影，一同砸了進來?！靶履镒樱熘c！
誤了吉時，沖撞了世子爺?shù)牟?，你擔待不起！”婆子的聲音像鈍刀子刮在耳膜上。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任由那婆子近乎拖拽地將我扶出花轎。
沉重的鳳冠壓得脖頸生疼，眼前晃動的珠簾遮擋了大部分視線，
只余下腳下冰冷堅硬、布滿細微裂痕的青石板路，
以及前方那扇僅容兩人并肩通過的、漆色斑駁的側門。門內幽暗，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沒有喧天的鑼鼓，沒有喜氣洋洋的賓客，只有幾個穿著灰撲撲舊衣的下人，
垂手立在門內陰影處，眼神麻木或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諝饫飶浡鴿獾没婚_的藥味，
苦澀、陳舊，如同這座府邸本身散發(fā)出的垂暮氣息。
一個穿著體面些、管家模樣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地迎上來，聲音平板無波：“世子妃，
這邊請。世子爺貴體違和，無法親迎，拜堂之禮，由它代勞?！彼麄攘藗壬怼?/p>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廳中央，鋪著褪色紅氈的地上，
赫然立著一只羽毛油亮、趾高氣揚的大紅公雞！
它被一根紅繩象征性地拴在臨時搭起的木架上，昂著頭，綠豆般的眼睛骨碌碌地轉著，
發(fā)出“喔喔”的輕啼，在這死寂壓抑的廳堂里，顯得無比詭異和刺耳。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那些下人的目光變得更加復雜，有憐憫，有譏誚，
更多的是事不關己的冷漠。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四肢百骸都凍得僵硬。沖喜，側門，公雞拜堂……沈寶珠，柳氏，
還有我那“顧全大局”的父親，你們將我踐踏至此，好得很！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
掌心傳來的銳痛讓我維持著最后一絲清明。
我死死盯著那只無知無覺、還在撲騰著翅膀的公雞，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內側，
一股鐵銹般的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不能倒，沈知意，你絕不能倒在這里！為了娘親，
為了那尚未清算的債，你得活著，好好地“活”在這座墳墓里！
“一拜天地——”管家拉長了調子，聲音里聽不出半分喜氣。我僵硬地、幾乎是被人推搡著，
朝著門外那片陰沉的天穹彎下了腰。鳳冠上的珠翠碰撞，發(fā)出細碎而凄涼的聲響。
“二拜高堂——”對著空空如也的主位，再次俯身。那空著的椅子，
無聲訴說著侯府的沒落與主家的冷漠?！胺蚱迣Π荨蔽揖従忁D過身，視線低垂，
落在那只被強行按低了頭的公雞上。紅繩勒著它的脖頸，它不舒服地掙扎著，
發(fā)出幾聲短促的哀鳴。我對著它，深深地、深深地拜了下去。這一拜，拜的不是良緣，
拜的是刻骨的恨意和不屈的意志。沈家，永寧侯府，你們今日加諸于我身的每一分折辱，
我沈知意，定當百倍奉還！3 藥中玄機冗長而荒誕的儀式終于結束。
我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半扶半架著，引向世子居住的“松濤院”。越往里走，
那股苦澀的藥味便越發(fā)濃重，沉甸甸地壓在胸口，令人窒息。院門破舊，漆皮剝落，
墻角生著厚厚的青苔，檐下結著蛛網，一片蕭索破敗的景象。
一個穿著半舊青色比甲、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怯生生地迎上來，聲音細若蚊蚋：“奴婢春桃，
見過世子妃。世子…世子爺剛服了藥歇下，吩咐…吩咐您自行安置。
”她飛快地抬眼瞥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頭去，眼神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惶恐和疏離。
自行安置？呵，意料之中。我微微頷首，聲音平靜無波：“知道了。帶我去看看熬藥的地方。
”春桃似乎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連忙應道：“是，世子妃請隨奴婢來?！崩@過正屋，
后院角落搭著一個簡陋的棚子，一口黑黢黢的藥罐子正架在小小的泥爐上，
咕嘟咕嘟地冒著苦澀的熱氣。一個頭發(fā)花白、佝僂著背的老仆正守著爐子打盹。
濃烈的藥味幾乎凝成了實質?！袄现苁?，世子妃…來看看藥?！贝禾倚÷晢镜馈＠掀腕@醒，
渾濁的眼睛茫然地看向我，布滿皺紋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遲鈍地挪開了身子?！盁o妨，
你歇著?！蔽业?，目光已如鷹隼般掃過熬藥的角落。
藥渣被隨意地傾倒在棚子旁一個破舊的瓦盆里，黑乎乎、濕漉漉的一堆。我緩步走近，
仿佛只是隨意查看。寬大的衣袖遮掩下，手指極其自然地探入那堆尚帶余溫的濕冷藥渣中，
指尖迅速撥弄、捻動。當歸、黃芪、熟地……這些補氣養(yǎng)血的尋常藥材之下，
指尖敏銳地觸碰到幾片異常堅韌、紋理特殊的根莖碎屑。我借著整理袖口的動作，
不動聲色地將一小片捻入掌心，藏于袖袋之內。那觸感，那隱約的氣味……絕不會錯。
是“赤血藤”！此物藥性極其猛烈，專用于激發(fā)氣血、強提精神，
對真正病入膏肓、氣血兩虧之人而言，無異于催命毒藥！
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謝停云的“續(xù)命”藥方里？是庸醫(yī)誤診，還是……有人蓄意謀害？
心頭疑云驟起，面上卻不露分毫。我收回手，
指尖仿佛還殘留著藥渣的黏膩和那異常根莖的冰冷觸感?！八幇镜貌诲e，
”我對那老仆說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贊語，轉身對春桃道，“帶我去正屋吧。”正屋門窗緊閉，
光線昏暗，濃重的藥味混合著一種久病之人特有的、沉悶的氣息撲面而來。外間陳設簡單，
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都蒙著一層薄灰。春桃引我進了內室。內室更加幽暗，
只有角落一盞如豆的油燈勉強驅散著濃稠的黑暗。一張寬大的拔步床占據(jù)了房間大半空間，
深色的帳幔沉沉垂落，密不透風，將床內的一切都遮掩得嚴嚴實實。“世子爺…就在里面。
”春桃的聲音帶著畏懼，指了指那厚重的帳幔，“世子妃若無事吩咐，
奴婢…奴婢就先退下了?！彼袷翘与x什么可怕之地，匆匆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還體貼地（或者說恐懼地）關上了房門。
4 病榻疑云屋內只剩下我和帳幔后那個傳說中的“病鬼”世子。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油燈燈芯偶爾發(fā)出的輕微噼啪聲，以及……帳幔內，
極其微弱、時斷時續(xù)、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失的呼吸聲。那聲音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聽在耳中，卻莫名地讓人心頭一緊。我站在離床幾步遠的地方，
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這壓抑的空間。床邊的矮幾上，
放著一碗剛送來不久、尚冒著絲絲熱氣的湯藥，深褐色的藥汁散發(fā)著濃烈的苦味。
視線掠過床前地面，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靠近腳踏邊緣的地板上，積著一層薄薄的浮灰，
但就在靠近帳幔垂落的下方位置，那層灰上，
似乎有幾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辨認的、被什么拂過的痕跡。不像病弱之人無意識的拖拽，
倒像是……鞋尖快速劃過留下的淺痕？
一個纏綿病榻、咳血半年、連拜堂都只能用公雞代勞的人，他的床邊，
怎會有這樣清晰的、帶著某種行動力的痕跡？心跳，無聲地加快了幾分。
我端起那碗溫度正好的湯藥，一步步走向那深色的、如同棺槨般的拔步床。
藥碗的溫熱透過細膩的瓷壁傳遞到手心。停在床邊，我伸出手，
指尖觸碰到那厚重冰涼的帳幔，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探究欲，緩緩將其撩開一道縫隙。
一股更加濃郁、混合著藥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沉水香的溫熱氣息撲面而來。借著微弱的光線，
我看清了床上的人。謝停云仰面躺著，臉色在昏暗的光線下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
薄唇緊抿，毫無血色。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濃重的陰影，襯得那病容愈發(fā)憔悴脆弱，
仿佛一件一碰即碎的琉璃器皿。他蓋著厚厚的錦被，只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下頜和脖頸，
頸側的皮膚薄得似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這副模樣，任誰看了，
都會認定這是一個命懸一線、油盡燈枯的病人?！胺蚓?，”我垂眸，聲音刻意放得輕柔溫順，
帶著新婦應有的怯懦與關切，“該喝藥了?！蔽覍⑺幫霚惤硪恢皇州p輕扶向他的肩頭，
作勢要將他扶起。指尖隔著薄薄的中衣布料，
猝不及防地觸碰到了他頸側的肌膚——那一瞬間傳來的觸感，絕非久病之人的冰涼虛弱，
而是滾燙的、充滿生命力的熱度！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膚下蓬勃跳動的血脈！這熱度，
燙得我指尖微微一縮。而就在這電光石火的接觸瞬間，他濃密的長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快得如同錯覺。那微弱斷續(xù)的呼吸聲，也似乎極其短暫地停滯了半拍。帳幔之內，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那滾燙的觸感如同烙印，灼燒著我的指尖，
也灼燒著我心中翻騰的疑云。他蒼白如紙的面容，與他頸側那充滿生機的滾燙體溫，
形成了觸目驚心的矛盾。“夫君？”我再次輕聲喚道，
聲音里恰到好處地摻雜了一絲擔憂和試探，端著藥碗的手穩(wěn)穩(wěn)懸在他唇邊，沒有收回。
謝停云的眼睫又顫動了一下，這一次，他極其緩慢地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瞳仁是極深的墨色，像不見底的寒潭，初睜時帶著一絲仿佛沉溺于病痛混沌中的茫然，
但只一瞬，那層薄霧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露出底下冰冷、銳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刃鋒，
直直地刺向我！那目光里沒有半分病弱者的渾濁與依賴，
只有深沉的審視和一種被冒犯領地般的、猛獸般的警覺。這絕不是垂死之人的眼神！
“唔……”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般的低吟，眉頭痛苦地蹙起，
似乎連睜眼都耗費了巨大的力氣。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偏過頭，
避開了幾乎要湊到他唇邊的藥碗，動作遲緩僵硬，充滿了抗拒。
“藥……苦……”他氣若游絲，聲音破碎得幾乎不成句，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擠出來，
帶著沉重的喘息。演得真是天衣無縫！
若非指尖那殘留的滾燙觸感和方才那驚鴻一瞥的銳利眼神，
連我?guī)缀醵家贿@精湛的演技騙過。“良藥苦口利于病，”我保持著溫順的姿態(tài)，
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持，“夫君病體沉重，更需按時用藥。妾身伺候您服下吧。
”說著，我又將藥碗湊近了些，瓷勺輕輕攪動著深褐色的藥汁。他的目光落在藥碗上，
那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厭惡，隨即又被濃重的疲憊覆蓋。他閉了閉眼，
仿佛認命般，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薄唇微微張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點潔白的齒尖。
我舀起一勺藥，小心翼翼地遞到他唇邊。就在勺沿即將觸碰到他毫無血色的下唇時，
他像是突然被嗆到，猛地一陣劇烈咳嗽起來！身體劇烈地弓起，
帶動著整張雕花大床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咳咳咳……咳咳……”他咳得撕心裂肺，蒼白的面頰因這劇烈的動作瞬間涌上病態(tài)的潮紅，
脖頸和額角的青筋都暴凸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心肝肺都咳出來。
我端著藥碗的手不得不迅速收回，以免藥汁潑灑。他咳得驚天動地，整個人蜷縮起來，
肩膀劇烈地聳動著，那痛苦的模樣逼真到了極點。我站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表演”，
心頭一片冰冷。目光卻不動聲色地掃過他被錦被半掩的身體，
留意著他咳嗽時肌肉的牽動——那隱藏在病弱表象下的力量感，在身體緊繃的瞬間，
隱約透出端倪。好一會兒，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才漸漸平息下來，他癱軟在枕上，大口喘息，
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從鬼門關掙扎回來，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細若游絲的喘息。
“夫…夫君？”我適時地流露出關切，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顫抖，“您…您還好嗎？
這藥……”他閉著眼，極其虛弱地擺了擺手，喘息著，
破碎地吐出幾個字：“……拿…拿開……稍…稍后再……”看著他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