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天,沈聿舟為陪初戀改簽航班,讓我獨自完成儀式。
婆婆當眾甩我一耳光:“連丈夫都留不住的東西?!彪x婚時我摘下珍珠耳墜:“還你,
臟了的東西我不要?!蔽迥旰笤诔兄胤?,
他紅著眼抓住我手腕:“耳墜我一直留著…”我笑著指指身后哭鬧的孩子:“沈總,
能先讓讓嗎?您擋著我哄孩子了。”貨架轟然倒塌時,他本能地護住初戀的孩子。卻不知道,
我們的孩子正在身后高燒驚厥。雨幕中我抱著孩子狂奔,聽見他嘶吼著追來。
真可惜啊沈聿舟——這次連背影,我都沒留給你。---冰冷的雨絲敲打著彩繪玻璃窗,
發(fā)出細碎又執(zhí)拗的聲響,像無數(shù)只冰涼的手指在叩問。圣壇前的白色玫瑰蒙著一層水汽,
馥郁的香氣混著教堂里陳舊的木蠟味,沉甸甸地壓下來。林晚獨自站在空蕩的圣壇前。
純白的曳地婚紗裙擺鋪開在深紅地毯上,像一片不合時宜的雪。賓客席上,
那些精心修飾過的面孔上,同情、探究、甚至一絲隱秘的幸災樂禍,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
無聲地籠罩著她。空氣粘稠得幾乎令人窒息。手指無意識地撫上耳垂。
那里綴著一對小巧圓潤的珍珠耳墜,冰涼滑膩的觸感滲入皮膚。這是沈聿舟親手為她戴上的,
就在昨天。他指尖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耳廓,聲音低沉含笑:“晚晚,戴著它,等我。
”“等我?!笨纱丝?,偌大的教堂里,只有她一個人。新郎的位置,空空蕩蕩。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在昏暗中亮起,像黑暗中睜開的一只冷漠眼睛。
一條新信息,來自那個本該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晚晚,蘇晴在機場突發(fā)急性闌尾炎,
身邊沒人。航班我改簽了,儀式你先開始,我盡快趕回。對不起。】“突發(fā)急性闌尾炎”。
這幾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林晚的眼瞳。指尖瞬間褪盡了血色,變得和婚紗一樣白。
冰涼的珍珠緊緊貼著耳垂,那一點微弱的圓潤光澤,此刻像凝結(jié)的淚滴,沉重地墜著。
她猛地閉上眼,一股酸澀的熱流不受控制地沖上鼻腔,又被她死死咬住下唇,強行壓了回去。
喉嚨里堵著硬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
重重地敲擊在教堂寂靜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神經(jīng)末梢上。
賓客席間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林晚睜開眼。她的婆婆,周佩蘭,
穿著一身剪裁凌厲的墨綠色套裝,像一株帶著尖刺的植物,徑直沖到了圣壇前。
精心描畫的眉眼間是毫不掩飾的戾氣和刻薄。不等林晚有任何反應,
那只保養(yǎng)得宜、戴著碩大翡翠戒指的手,帶著一股凌厲的風,狠狠地揮了過來!“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空曠高聳的教堂穹頂下炸開,帶著令人心悸的回音。
林晚的臉被打得猛地偏向一側(cè),火辣辣的痛感瞬間蔓延開來,左耳嗡嗡作響,
那枚小小的珍珠耳墜在巨大的沖擊下劇烈晃動,幾乎要從耳垂上掙脫。
嘴里彌漫開一絲淡淡的鐵銹味?!跋沦v胚子!”周佩蘭尖利的聲音劃破空氣,
帶著淬毒的鄙夷,“連自己丈夫都留不住的廢物東西!沈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賓客席上一片死寂,針落可聞。所有的目光,
都聚焦在圣壇前那個穿著潔白婚紗、臉頰紅腫、卻站得筆直的新娘身上。
那目光像無數(shù)根無形的芒刺。臉頰上的痛楚灼燒著神經(jīng),耳畔的嗡鳴尚未散去。
林晚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回頭。她抬起手,指腹輕輕碰了碰滾燙發(fā)麻的左臉頰,
動作輕柔得像怕驚擾了什么。然后,她的目光越過眼前盛氣凌人的周佩蘭,
投向教堂那扇緊閉的、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的大門。門外,只有灰蒙蒙的雨幕,
沒有那個她曾以為會攜手一生的人。眼底最后一絲微弱的光,終于徹底熄滅了。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灰燼。她抬起手,指尖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伸向耳垂。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那粒小小的、曾被珍視過的珍珠。輕輕一旋,一拽。
細微的金屬搭扣彈開的聲音,在死寂中清晰可聞。右耳的珍珠耳墜被取下,
躺在她白皙的掌心,圓潤的表面映著穹頂投下的慘淡光線。接著是左耳。動作沒有絲毫猶豫,
干脆利落。仿佛卸下的不是一件首飾,而是千鈞重負。林晚攤開掌心,
兩粒小小的珍珠并排躺著,光芒微弱而脆弱。她看著周佩蘭,
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一個弧度,那笑容空洞得沒有一絲溫度,
只有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冰冷?!斑€你?!彼穆曇艉茌p,卻奇異地穿透了教堂的寂靜,
清晰地落在每個人耳中。平靜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臟了的東西,我不要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五指倏地松開。兩粒小小的、瑩白的珍珠,從她掌心滑落,
劃出兩道短促而決絕的弧線,悄無聲息地墜落在深紅色的地毯絨面上,瞬間被淹沒,
只留下兩個微不可察的凹痕。---五年光陰,像一把粗糲的砂紙,
打磨掉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只留下清晰、堅硬、不容錯辨的生存紋路。
市中心大型連鎖超市里,冷氣開得很足,驅(qū)不散午后人流的喧囂。
林晚推著一輛半滿的購物車,穿梭在堆滿促銷商品的擁擠貨架間。
米黃色的工作服套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寬大,左胸口的工牌上,
“咖啡師 林晚”幾個字清晰可見。她神色專注地掃視著貨架標簽,
尋找著打折的兒童退燒貼和電解質(zhì)水。購物車底部,散亂地放著幾包速食面和幾盒牛奶。
“媽媽…嗚…媽媽…難受…” 細弱沙啞的哭聲從購物車兒童座椅上傳來,
帶著讓人揪心的熱度。林晚立刻停下腳步,俯身湊近座椅里的小團子。
女兒暖暖的小臉燒得通紅,往日里亮晶晶的大眼睛此刻懨懨地半睜著,蒙著一層水汽,
小嘴委屈地撇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不順暢的灼熱氣息?!芭?,不哭不哭,
”林晚的聲音放得極柔,像羽毛拂過,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魔力。
她用手背快速貼了貼女兒的額頭,那滾燙的溫度讓她心頭一緊,眉頭蹙起。
她迅速從隨身帆布包里翻出一個小巧的電子體溫計,動作麻利地塞進暖暖腋下。
“媽媽馬上找到藥藥,我們暖暖吃了就不難受了,好不好?” 她一邊輕聲哄著,
一邊加快腳步,目光焦灼地在琳瑯滿目的貨架間搜尋。就在她推著車,
拐過一個堆滿膨化食品的促銷高堆,準備沖向藥品區(qū)時——毫無征兆地,
購物車的前輪猛地撞上了一雙锃亮的純手工定制皮鞋?!斑?!” 一聲壓抑的悶哼。
林晚猝不及防,身體因慣性向前微傾,購物車里的東西也跟著嘩啦輕響。她下意識地抬頭,
一句“對不起”幾乎要脫口而出。然而,所有的聲音,在看清面前這張臉的剎那,
死死地卡在了喉嚨里。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超市里鼎沸的人聲、促銷喇叭的聒噪、冷藏柜運轉(zhuǎn)的低鳴…所有背景噪音瞬間被抽離,
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轟鳴。沈聿舟。他就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裝,
與周圍嘈雜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五年歲月似乎對他格外寬容,
只在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上沉淀下更深的沉穩(wěn)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只是此刻,
那雙曾讓她沉溺其中的深邃眼眸,正死死地盯著她,
里面翻涌著驚濤駭浪般的震驚、難以置信,還有一種林晚從未見過的、近乎碎裂的某種東西。
他的目光像帶著實質(zhì)的滾燙溫度,從她身上洗得發(fā)白的米黃色工作服,滑到她左胸口的工牌,
最后,牢牢地釘在她臉上。那眼神貪婪又痛楚,
像是要把這五年的空白一寸寸地舔舐填補回來,又像是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狠狠灼傷。
林晚的身體在瞬間僵硬,握著購物車把手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抽,隨即是麻木的鈍痛。但這一切只持續(xù)了不到半秒。
她眼中的震驚和痛楚像潮水般迅速退去,快得仿佛從未存在過,
只留下一片深不見底的、近乎漠然的平靜。那平靜像一層堅冰,
隔絕了所有可能的窺探和情緒的回流。
“媽媽…嗚嗚…燙…難受…” 暖暖帶著哭腔的、沙啞的呼喚,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像一根針,刺破了凝滯的時間。這聲呼喚讓沈聿舟渾身劇烈地一震,仿佛被電流擊中。
他的目光終于艱難地從林晚臉上撕開,猛地投向購物車里的孩子。
當看清那個燒得小臉通紅、蜷縮在座椅里哭泣的小小身影時,他瞳孔驟然緊縮,
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一種近乎驚駭?shù)纳n白。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恐慌和某種荒謬猜測的痛楚,清晰地刻寫在他驟然失神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