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空曠死寂。路燈投下昏黃的光圈,將他的影子拉得細長扭曲,如同鬼魅。冷風如同刀子,刮過他裸露的脖頸,卻無法吹散他心底的寒意。他不敢打車,只能沿著最陰暗的背街小巷,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城市北郊的方向疾走。每一步都異常沉重,仿佛腳下不是冰冷的水泥地,而是通往地獄的滾燙焦炭。
城北垃圾處理中心。巨大的鐵門在深夜里如同怪獸張開的巨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混合著各種腐敗物焚燒后殘留的焦糊和酸臭的復雜氣味,比安居地產(chǎn)后巷的味道濃烈百倍、千倍!僅僅是靠近,那股味道就霸道地鉆進鼻腔,直沖腦門,熏得他頭暈目眩,胃里再次劇烈翻騰。
高高的鐵絲網(wǎng)圍墻上掛著“禁止入內(nèi)”的警示牌,在慘白的月光下泛著冷光。陳默繞著圍墻走了大半圈,終于在一處鐵絲網(wǎng)被破壞出豁口的地方停下?;砜诓淮螅吘壍蔫F絲扭曲猙獰。他咬咬牙,將身上的舊夾克裹緊,不顧鐵絲可能刮破皮肉,硬生生從那個豁口擠了進去。
雙腳踩進垃圾處理中心內(nèi)部的瞬間,腳下傳來的觸感讓他頭皮發(fā)麻。那不是堅硬的地面,而是厚厚一層粘膩、濕滑、混雜著各種腐爛物的泥濘。每走一步,鞋子都深陷下去,發(fā)出“噗嘰”的惡心聲響,拔出時帶起粘連的污穢。濃烈的惡臭如同實質的墻壁,將他團團圍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爛的內(nèi)臟。
巨大的陰影在夜色中矗立。那是幾座如同鋼鐵怪獸般的焚燒爐,此刻沉寂著,但爐口附近殘留的高溫輻射和濃烈的焦糊味,依舊散發(fā)著死亡的氣息。短信里說的“東側堆料區(qū)”,就在幾座焚燒爐的陰影之下。
那是一片真正的垃圾山。各種顏色的塑料袋、破碎的家具、腐爛的食物殘渣、廢棄的工業(yè)零件……堆積如山,在慘淡的月光下呈現(xiàn)出扭曲怪誕的形狀。無數(shù)蚊蠅在垃圾山上空形成一團團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黑霧,嗡嗡聲不絕于耳。腐爛的汁液從垃圾山的縫隙里流淌出來,匯成一條條散發(fā)著惡臭的黑色小溪。
陳默站在垃圾山腳下,仰望著這片由人類廢棄之物構成的、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荒原,巨大的恐懼和惡心感讓他幾乎要轉身逃跑。但他不能。協(xié)議……證據(jù)……王建國……那個神秘人冰冷的眼睛仿佛就在暗處盯著他!
他深吸一口氣——立刻被那濃烈的惡臭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鼻涕一起涌出。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手腳并用地開始攀爬這座污穢之山。
腐爛的塑料袋在他腳下破裂,流出粘稠發(fā)黑的液體。尖銳的碎玻璃、生銹的金屬片劃破了他的褲腿和手掌,帶來火辣辣的刺痛。老鼠在垃圾深處窸窣竄動,發(fā)出吱吱的尖叫。每一次下陷,每一次滑倒,都讓他感覺自己正被這片污穢的海洋徹底吞噬。
“協(xié)議……協(xié)議……王建國……” 他像著了魔一樣,一邊機械地在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堆里瘋狂翻找,一邊神經(jīng)質地喃喃自語。手指不顧骯臟和可能被刺傷的危險,扒開一袋袋鼓脹的廚余垃圾,掀開破舊的紙箱,捅進黏膩的污物深處……汗水混合著污垢在他臉上流淌,留下道道黑色的痕跡。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漫過他的胸口。
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深沉的墨藍開始褪色。
時間不多了!天快亮了!
陳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翻遍了短信指示的區(qū)域,除了滿手的污穢和身上濃烈得洗不掉的惡臭,一無所獲!沒有協(xié)議!沒有證據(jù)!什么都沒有!
那個神秘人……在耍他?!把他騙到這個地獄,只是為了看他像蛆蟲一樣在垃圾堆里掙扎?!
巨大的被愚弄的憤怒和更深的絕望瞬間沖垮了他最后的理智!他猛地直起身,站在搖搖欲墜的垃圾山頂,對著空曠死寂、彌漫著惡臭的垃圾處理中心,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了一聲嘶啞、扭曲、充滿了無盡怨毒和崩潰的咆哮:
“出來——!!你他媽給我出來——?。。 ?/p>
“東西呢?!協(xié)議呢?!你他媽到底要什么——?!”
嘶吼聲在空曠的垃圾場上空回蕩,驚起一片黑壓壓的蠅群,嗡嗡聲更響了。回應他的,只有死寂,以及垃圾山深處老鼠被驚動后更加急促的窸窣聲。
陳默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雙腿一軟,頹然跪倒在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堆上。冰冷的絕望如同毒液,瞬間流遍四肢百骸。他輸了。輸?shù)靡粩⊥康?。像個小丑一樣,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等待他的,只有毀滅。
就在他萬念俱灰,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瞬間——
他的膝蓋,跪倒的地方,壓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有棱角的物體。不是松軟的垃圾,也不是尖銳的碎片。
觸感……像是一個……硬質的文件袋?!
陳默的心臟像是被高壓電瞬間擊中!他猛地低下頭,雙手如同挖掘機般,瘋狂地扒開膝蓋周圍粘膩濕滑的腐爛物!
一個深藍色的、厚實的硬質塑料文件袋一角,在污穢中顯露出來!袋子上沾滿了黑褐色的粘稠污物,邊緣還有被擠壓變形的痕跡,但那個熟悉的尺寸和材質……陳默死也不會認錯!就是他用來裝那份千萬協(xié)議的文件袋!
狂喜如同海嘯般瞬間席卷了他!找到了!真的在這里!那個神秘人沒有騙他!協(xié)議!他的翻身資本!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用盡全身力氣,不顧一切地將那個沉甸甸的文件袋從惡臭的垃圾堆里猛地拽了出來!污穢的汁液順著袋身流淌。他迫不及待地,用沾滿污物的手,顫抖著去撕扯文件袋的封口——封口似乎被粘稠的污物糊住了。
他更加粗暴地撕扯!
“嘶啦——”
封口被強行撕開!
陳默的心臟狂跳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他顫抖著,將手伸進文件袋里,摸索著那份決定他命運的紙張……
指尖觸到的,卻不是預想中厚厚一沓打印紙的觸感。
薄薄的。只有一張。
他猛地將里面的東西抽了出來!
慘淡的晨光,終于刺破了天際最后一絲黑暗,吝嗇地灑落在這片污穢的垃圾山上。
陳默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那張從污穢文件袋里抽出的“東西”。
不是協(xié)議。
是一張照片。
一張小小的、邊緣磨損、畫面模糊的黑白照片復印件。照片上,一個穿著舊式棉襖、笑得一臉憨厚的老人,懷里抱著一個虎頭虎腦、約莫三四歲、咧著嘴缺了兩顆門牙的小男孩。照片背面,用鉛筆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爺爺和寶兒,05年冬。”
是王建國和他孫子寶兒的那張照片!是那份協(xié)議附件里唯一帶著溫度的東西!
照片的正面,被人用某種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那顏色,陳默死都不會認錯,是血!——歪歪扭扭地、帶著一種垂死掙扎的瘋狂力道,寫下了三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寶兒在等你】
嗡——!
陳默的大腦如同被重錘擊中!瞬間一片空白!
照片從他顫抖僵硬的手指間滑落,輕飄飄地掉回腳下污穢的垃圾堆里。那三個用血寫成的字,在慘淡的晨光下,卻如同燃燒的地獄之火,灼燒著他的視網(wǎng)膜,狠狠烙印進他靈魂的最深處!
寶兒在等你……
不是協(xié)議!
不是證據(jù)!
是王建國用最后一點生命寫下的詛咒!
是那個被他剝奪了最后遺產(chǎn)、失去了唯一親人的孩子!
是來自地獄的傳票!
“啊——?。?!”
一聲凄厲、絕望、完全不似人聲的尖嚎,猛地撕裂了垃圾處理中心死寂的黎明!陳默像一具被徹底抽空了靈魂的破布口袋,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倒在污穢惡臭的垃圾山上。
幽藍的手機屏幕,在他身下的垃圾堆里,無聲地亮起。
一條新的短信,來自那個未知號碼,冰冷地顯示在碎裂的屏幕上:
【游戲開始。找到寶兒?;蛘?,和他爺爺團聚?!?/p>
幽藍的手機屏光,在陳默身下污穢的垃圾堆里,如同地獄的鬼火,無聲地燃燒著。屏幕上,那條新短信的字句冰冷刺骨:
【游戲開始。找到寶兒?;蛘撸退麪敔攬F聚?!?/p>
“寶兒在等你……”
“找到寶兒……”
“和他爺爺團聚……”
這幾個字眼如同淬毒的鋼針,反復穿刺著陳默早已千瘡百孔的意識。他仰面躺在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山上,冰冷的、粘膩的污物浸透了他單薄的舊夾克,緊緊包裹著他的身體,像一張裹尸布。慘白的晨光吝嗇地灑落,卻驅不散這片污穢之地的陰寒。他空洞的眼睛瞪著灰蒙蒙的天空,沒有焦點,只有那三個用血寫成的字——“寶兒在等你”——如同燒紅的烙鐵,反復灼燒著他的視網(wǎng)膜。
團聚……和王建國團聚?在那個冰冷惡臭的垃圾箱里?在那座焚化爐的烈焰中?
“不……” 一個嘶啞的、幾乎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從他干裂的嘴唇里擠出來,微弱得如同垂死的蚊蚋。身體深處涌起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懼,瞬間壓倒了所有的麻木和絕望。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是這種死法!
求生的本能,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將他從污穢的泥沼里拽起。他劇烈地嗆咳起來,吐出幾口混合著垃圾酸腐味的濁氣,掙扎著,手腳并用,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從垃圾山上翻滾下來,重重摔在泥濘的地面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被玻璃劃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燒,被污物浸泡的皮膚傳來刺骨的冰涼和難以忍受的瘙癢。
他顧不上這些,手腳并用地朝著來時的那個鐵絲網(wǎng)豁口爬去。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垃圾黏膩的拖拽和撕扯。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埋葬了王建國、也差點埋葬了他的地獄!去找寶兒!必須找到那個孩子!那是他唯一的活路!也是……那個神秘人給他挖好的、唯一的墳墓!
清晨微弱的陽光終于刺破了云層,卻無法帶來絲毫暖意。陳默像一具從泥潭里爬出來的行尸,踉蹌著沖出垃圾處理中心的范圍。他不敢停留,不敢回頭,沿著荒涼的城郊公路邊緣,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身上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標記,引來路人驚恐和厭惡的側目。他不在乎,也感覺不到。風吹過他汗?jié)竦念^發(fā),帶來一絲虛假的清醒。
寶兒……寶兒在哪里?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老王頭的老家……是哪里?他拼命在記憶的廢墟里挖掘。只記得老王頭提過幾次,很偏遠,在西南方向的大山里,好像叫什么……“坳”?“溝”?具體名字,他從來沒用心記過!他只知道王建國叫王建國!他孫子叫寶兒!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絕望再次攫緊了他。西南方向?中國那么大!山那么多!怎么找?!大海撈針!
“嗡——嗡——”
口袋里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如同催命符。
陳默渾身一激靈,猛地停下腳步,背靠著路邊一棵落滿灰塵的行道樹,劇烈地喘息。他顫抖著掏出那部屏幕碎裂的手機。
未知號碼。
一條彩信。
他顫抖著點開。
圖片加載出來的一瞬間,陳默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
圖片有些模糊,像是在病房里偷拍的。鏡頭對準了一張慘白的病床。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雙目緊閉的老婦人——是他的母親!她的鼻子里插著氧氣管,手臂上打著點滴,旁邊的心電監(jiān)護儀屏幕亮著,幾條代表生命體征的曲線微弱地起伏著。在病床的床頭柜上,赫然放著一張打印出來的A4紙——【催繳通知單】!上面鮮紅的“欠費”字樣和觸目驚心的金額,如同血淋淋的判決書!
圖片下方,附著一行冰冷的文字:
【時間不多了。找到寶兒。否則,下次發(fā)來的,就是拔管的照片?!?/p>
“媽——!!” 一聲凄厲絕望的嘶吼猛地從陳默喉嚨里迸發(fā)出來!他死死攥著手機,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響聲,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母親毫無生氣的臉和那張催命符般的通知單!憤怒、恐懼、揪心的疼痛瞬間沖垮了他!那個神秘人!那個魔鬼!他不僅知道王建國!他還知道他的軟肋!他把他逼到了懸崖邊,還要把他最親的人推下去!
“寶兒……寶兒……” 陳默像一頭被逼瘋的困獸,在原地團團轉,布滿污垢和汗水的臉上扭曲變形。他必須找到線索!必須!
誠信房產(chǎn)!老王頭的店里!一定有什么!地址!老家的地址!或者……或者能找到寶兒在老家監(jiān)護人的信息!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弱閃電。陳默猛地轉身,不顧一切地朝著市區(qū)方向狂奔而去。他像一道散發(fā)著惡臭的旋風,沖過清晨逐漸蘇醒的街道,無視了所有驚愕的目光和嫌棄的躲避。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條熟悉的、充滿罪惡的小巷,那扇藍幽幽的卷閘門。
安居地產(chǎn)和誠信房產(chǎn)的卷閘門依舊緊閉著,像兩座沉默的墓碑。巷子里彌漫著一種死寂的氣息。陳默沖到誠信房產(chǎn)門前,那扇藍色的卷閘門冰冷地阻擋著他。他沒有鑰匙。他后退兩步,眼神里閃過一絲瘋狂的狠厲。
他左右看了看,巷子深處堆著一些雜物。他沖過去,翻找出一根銹跡斑斑、沉重的廢棄鋼管。冰冷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他雙手緊握鋼管,退后幾步,助跑,然后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掄起鋼管砸向卷閘門鎖的位置!
“哐——?。。 ?/p>
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在寂靜的小巷里如同驚雷炸響!刺耳的回音在墻壁間反復震蕩!卷閘門劇烈地凹陷、變形!鎖扣處火星四濺!
“哐!哐!哐??!”
陳默像瘋了一樣,不顧虎口震裂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用盡全身的力氣,瘋狂地砸向那道象征著最后希望的藍色屏障!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他嘶啞的、充滿絕望和瘋狂的吼叫!
“開門——!!給我開——?。 ?/p>
巨大的聲響終于驚動了對面便利店的店員,一個年輕人驚恐地探出頭來,看到如同惡鬼般的陳默,嚇得立刻縮了回去,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
陳默完全無視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這道門!他必須進去!找到寶兒!救媽媽!
“咔嚓!”
一聲脆響!變形的鎖扣終于承受不住狂暴的打擊,猛地崩斷!
“嘎吱——嘎吱——”
卷閘門被陳默用鋼管強行撬開一道勉強能擠進去的縫隙!他扔下鋼管,不顧邊緣鋒利的金屬卷邊可能割傷皮肉,像一頭蠻牛般,側著身子,硬生生從那道縫隙里擠了進去!
“噗通!”
他重重摔在誠信房產(chǎn)店內(nèi)的水泥地上,激起一片灰塵。店內(nèi)一片昏暗,彌漫著一種久未通風的、混合著灰塵和藥味的陳腐氣息。所有的擺設都蒙著厚厚的灰塵,桌椅歪斜,文件散落。這里,像一個被時間遺忘的墳墓。
陳默顧不上疼痛,立刻從地上爬起來,像一頭紅了眼的鬣狗,開始瘋狂地翻找!他拉開每一個抽屜,將里面的東西粗暴地傾倒在地上!紙張、名片、舊賬本、零散的藥盒……他翻找著墻上掛著的破舊日歷,上面只有模糊的數(shù)字,沒有地址!他掀開柜臺,砸開一個上鎖的小鐵皮柜——里面只有一些零錢和幾張泛黃的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輕的王建國和一個同樣樸素的女子,沒有孩子!
沒有!什么都沒有!關于老家!關于寶兒!任何有價值的線索都沒有!
“啊——?。 ?陳默絕望地嘶吼著,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椅子!巨大的挫敗感和對母親安危的恐懼幾乎要將他徹底撕裂!他像無頭蒼蠅一樣在狹小的店鋪里轉圈,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每一個角落,試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目光,猛地定格在墻角一個不起眼的、落滿灰塵的老式木質電話機上。
電話機?老王頭平時聯(lián)系老家……會不會……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撲過去,抓起那個沉重的老式電話聽筒!聽筒里一片死寂。他顫抖著手指,憑著記憶,按下了查詢最近通話記錄的按鍵——這種老式座機有些會保存最后幾個撥出的號碼。
“嘀…嘀…嘀…”
聽筒里傳來按鍵音。屏幕上,一行模糊的數(shù)字艱難地滾動著,顯示出最近呼出的幾個號碼。大部分是本地的,有一個是醫(yī)院的……還有一個,是區(qū)號明顯不同的外地號碼!
陳默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死死盯著那個陌生的外地號碼!像烙印一樣刻進腦子里!西南地區(qū)的區(qū)號!一定是!一定是老家的!
他掏出自己屏幕碎裂的手機,顫抖著,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輸入那個外地號碼,準備撥打過去!
就在這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