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重男輕女,是刻在骨子里的。我們家的老宅拆遷,分了三百萬。她當著所有親戚的面,
把卡塞給了我堂弟林濤。「林蔓你一個女娃,遲早是別人家的人,要這么多錢干嘛?
傳宗接代還得靠你弟!」所以我翻出了那份堂弟為錢簽下的《贍養(yǎng)責任書》,
靜靜等待好戲開場。1.「奶,這三百萬,我一分,我爸媽一分,您和爺爺一分,正好。
怎么就全給林濤了?」我爸媽走得早,按理說,屬于他們的那一份,應該由我繼承。
家庭會議上,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心平氣和。奶奶耷拉著眼皮,
拐杖在地上敲得「篤篤」響,那張布滿褶子的臉上滿是不耐煩:「你一個女娃,
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連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你弟要結(jié)婚買房,這錢是救命錢!
你一個女孩子家家,要那么多錢干嘛?以后嫁出去了,不都是便宜了外人?」「就是啊,
蔓蔓,」坐在一旁的大娘,也就是林濤的媽,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你現(xiàn)在工作好,收入高,
你弟可剛畢業(yè),工作還沒個著落呢。你當姐姐的,不得幫襯著點弟弟?」我算是聽明白了。
這哪是家庭會議,這根本就是一場針對我的鴻門宴,主題思想就是「我弱我有理,
你強你活該」。我環(huán)顧四周,所謂的親戚們,一個個要么低頭玩手機,要么眼神飄忽,
就是沒一個敢和我對視的。他們早就被奶奶和大伯一家喂飽了,今天就是來給我施壓的。
而這場鬧劇的主角,我的好堂弟林濤,正得意洋洋地坐在奶奶身邊,
手里把玩著那張存有三百萬的銀行卡,看我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所以,」
我緩緩開口,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這錢,一分都不打算給我?」「給你干嘛?
給你買包包還是買化妝品?」奶奶的聲音陡然拔高,
渾濁的眼睛里透著一股子理所當然的刻薄,「女孩子家,花錢大手大腳,存不??!
這錢放在林濤這里,以后給你娶個好弟媳,給你生個大胖侄子,你臉上也有光!」「噗嗤?!?/p>
門口傳來一聲沒忍住的輕笑。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zhuǎn)了過去。門口斜倚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一身剪裁得體的休閑西裝,襯得他肩寬腿長。他沒往里走,就那么懶洋洋地靠著門框,
桃花眼里噙著三分笑意七分玩味,不是我那交往了三年的男朋友江馳是誰?我心里咯噔一下,
這家伙怎么來了?不是說今天公司有重要會議嗎?江馳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
對著我挑了挑眉,那意思很明顯:你這邊的戲,比我開會有意思多了。我有點頭疼。
江馳這人,哪都好,就是長了張嘴。一張能把死人氣活,活人說到emo的嘴?!竼?,
都在呢?開家庭批斗大會啊?」江馳邁開長腿走了進來,很自然地站到我身后,
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像是在給我撐腰,「聊什么呢這么熱鬧?說出來讓我也樂呵樂呵?!?/p>
奶奶不認識江馳,她眉頭一皺,拐杖又開始敲地:「你誰???我們家開會,有你什么事?」
「哦,忘了自我介紹,」江馳笑得更燦爛了,他微微俯身,湊到我耳邊,
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
「我是蔓蔓的男朋友,江馳。準備年底結(jié)婚,以后,也算是半個自家人?!顾f話的時候,
我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質(zhì)香,混著一點點煙草的味道。這家伙,又偷偷抽煙了。
我能感覺到,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輕輕捏了捏,像是在安撫我。
奶奶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大娘的表情也僵住了,她上下打量著江馳,
眼神里充滿了審視和算計?!改信笥眩俊鼓棠痰穆曇艏怃J起來,「林蔓,
你談男朋友了怎么不跟家里說?這人什么來頭?家里是干什么的?一個月掙多少錢?
可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把你給騙了!」我還沒開口,江馳就先笑了。「大娘,
您這查戶口的架勢,比我們公司HR還專業(yè)。不過您放心,我身家清白,無不良嗜好,
有車有房,父母雙全,工作穩(wěn)定,勉強算個公司高管,年薪嘛……」他故意拖長了音,
然后報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的數(shù)字。我能清楚地看到,我那好堂弟林濤,
眼睛都直了。江馳直起身,環(huán)顧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林濤手里的那張銀行卡上?!杆?,
這就是傳說中的三百萬拆遷款?」他故作驚訝地問,「我剛才在門口聽了一耳朵,好像是說,
這錢一分都不給蔓蔓,全給這位……小兄弟?」「這是我們家的家事,
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大伯終于忍不住了,黑著臉吼道。「哎,大伯您別生氣,」
江馳從兜里掏出一包煙,遞給大伯一根,被大伯嫌棄地揮手打開了。他也不惱,
自己點上一根,慢悠悠地吐了個煙圈,「我這不是關(guān)心則亂嘛。畢竟,
蔓蔓以后是要嫁給我的。她的嫁妝,我這個做未婚夫的,總得關(guān)心一下吧?」「嫁妝?」
奶奶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一個女孩子,要什么嫁妝?我們林家養(yǎng)她這么大,
沒問她要彩禮就不錯了!」江馳的笑意淡了下去。我心里暗道一聲:不好。
這家伙要開啟嘲諷模式了。2.「奶奶,您這話說的,可就有點傷感情了。」
江馳撣了撣煙灰,語氣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shù)臉幼樱f出來的話卻像刀子,「蔓蔓她爸媽,
也就是您的兒子兒媳,當年出事,賠償款您拿了大頭吧?說是要供蔓蔓讀書,結(jié)果呢?
蔓蔓從大一開始就自己打工掙學費生活費,沒問您要過一分錢吧?」奶奶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
「蔓蔓工作后,每個月給您打的生活費,比您那寶貝孫子一年給的都多吧?過年過節(jié),
大包小包的保健品、新衣服,哪一樣少了您的?怎么到了您嘴里,就成了林家養(yǎng)著她,
她還得感恩戴德了?」江馳每說一句,奶奶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大伯和大娘的表情也跟吃了蒼蠅一樣?!脯F(xiàn)在,拆遷款下來了,這筆錢,于情于理,
都有蔓蔓的一份。您倒好,眼睛一閉,嘴巴一張,三百萬就全進了自己親孫子的口袋。怎么,
您是覺得蔓繁體字姓林,林濤簡體字也姓林,
所以林濤的『林』就比蔓蔓的『林』要金貴一些?」這話說得,又損又毒。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這家伙的嘴,真是YYDS?!改隳隳恪氵@個小畜生!
你胡說八道什么!」奶奶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江馳的鼻子罵,「我們家的事,要你管!林蔓,
你看看你找的什么東西!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奶奶,您先別急著生氣,」我終于開口,
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今天來,不是來跟你們吵架的。我就是想問清楚,這錢,
是不是真的,一分都不給我?!埂覆唤o!一分都不給!」奶奶斬釘截鐵地說,「有本事,
你去告我?。 埂父娴故遣恢劣??!刮倚α诵?,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輕輕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奶奶面前?!高@是什么?」奶奶狐疑地看著我?!概叮环輩f(xié)議。
」我慢悠悠地說,「當初為了讓林濤順利拿到這筆錢,大伯求著我,
讓我這個『外人』幫忙走動關(guān)系,咨詢律師。林濤為了表示他會為您養(yǎng)老送終,
主動簽了這份《贍養(yǎng)責任書》,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他自愿放棄我作為孫女應盡的贍養(yǎng)義務,
并且獨立承擔您未來所有的生活費、醫(yī)療費以及養(yǎng)老送終的全部責任。為了讓您安心,
這份協(xié)議還特地拿去做了公證。」我頓了頓,看著他們一家人瞬間慘白的臉色,
補充道:「哦,對了,上面還有您的親筆簽名和手印,您應該不記得了吧?沒關(guān)系,
我這兒有復印件,原件在律師那里,穩(wěn)妥得很?!拐麄€客廳,死一般的寂靜。
林濤手里的銀行卡「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大娘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張著嘴,
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奶奶死死地看著那份文件,嘴唇哆嗦著,好像下一秒就要厥過去。
「所以,」我站起身,挽住江馳的胳膊,笑得春風和煦,「奶奶,恭喜您,
找到了一個愿意為您傾盡所有的孝順孫子。以后您養(yǎng)老的事,可就全拜托堂弟了。我呢,
就提前祝您,晚年幸福,長命百歲?!拐f完,我拉著還在憋笑的江馳,轉(zhuǎn)身就走。身后,
是奶奶氣急敗壞的咒罵和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出了門,江馳終于忍不住了,
靠在樓道的墻上笑得直不起腰?!笇?,你真是個人才!這招釜底抽薪,簡直了!
你是怎么想到讓他們簽這玩意的?」「很簡單,」我靠在他身上,也忍不住笑了,
「對付貪心的人,就得用他們最在乎的東西去拿捏他們。他們想要錢,
我就給他們一個看似能拿到錢的希望,順便,再加點小小的『保險』?!?/p>
「那他們要是反悔了怎么辦?」「那就法庭上見唄?!刮衣柭柤?,一臉無所謂,「反正,
好戲才剛剛開始。」3.回到我和江馳的小窩,我才徹底放松下來。江馳從背后抱住我,
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悶悶地說:「委屈你了?!刮抑浪傅氖鞘裁?。「不委屈?!?/p>
我搖搖頭,「早就習慣了。從我爸媽走后,我在那個家里,就一直是個外人?!?/p>
「以后不會了?!菇Y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以后,有我呢。他們要是再敢欺負你,
我保證,讓他們哭得很有節(jié)奏感?!刮冶凰盒α耍D(zhuǎn)身捏了捏他的臉:「就你貧。對了,
你怎么會突然過來?」「心有靈犀唄?!菇Y嬉皮笑臉地說,「開著會,總覺得眼皮跳,
心里不踏實,感覺我方水晶正在被敵方五人圍毆。這我能忍?當場就把PPT摔了,
一路Siuuuu地飆車過來救駕了。」看著他耍寶的樣子,
我心里的那點陰霾也散得差不多了。我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溫暖的胸膛里。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沒有打領(lǐng)帶,領(lǐng)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一點點鎖骨的輪廓。
他很高,我得微微踮起腳尖才能和他平視?!父陕铮勘荒隳腥说膸洑饷缘沽??」
江-顯眼包-馳同學立刻開始嘚瑟,順手還撩了下他那精心打理過的頭發(fā)?!膏?,」
我故意逗他,「今天這身不錯,挺人模狗樣的?!埂甘裁唇腥四9窐??這叫行走的荷爾蒙,
少女的收割機,懂不懂?」他捏著我的下巴,低頭就要親下來。我笑著躲開:「一身煙味,
不給親。先去洗澡?!埂缸衩掀糯笕?!」江馳一個立正,敬了個不怎么標準的軍禮,
然后屁顛屁顛地跑去浴室了。聽著浴室里傳來的嘩嘩水聲,我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有他在,真好。我以為,這件事會就此告一段落。畢竟,白紙黑字的協(xié)議擺在那里,
他們再不講理,也得掂量掂量法律的鐵拳??晌疫€是低估了他們的臉皮厚度。第二天,
我的手機就被各種親戚的電話打爆了。中心思想只有一個:林蔓,你太不懂事了!
怎么能這么對你奶奶?她可是你親奶奶!我一概不接,直接開啟了飛行模式。世界清靜了。
但他們并沒有善罷甘休。晚上,我和江馳正在吃晚飯,門鈴響了。江馳通過可視門鈴一看,
樂了:「寶,你家親戚組團來送人頭了?!蛊聊簧?,大伯、大娘、林濤,
還有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黑壓壓地堵在我家門口。為首的,
是被林濤攙扶著的奶奶?!竸e開門?!刮野櫫税櫭??!覆婚_門怎么看戲?」
江馳按下了通話鍵,懶洋洋地問,「哪位?」「林蔓!你給我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大娘尖利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來,「你這個白眼狼!你奶奶都快被你氣出心臟病了!
你還有心情躲在里面不出來!」「哦,是心臟病啊。」江馳慢悠悠地說,
「那你們應該去醫(yī)院,而不是來我家門口。我家這是住宅,不是急救中心。再說了,
根據(jù)協(xié)議,奶奶的醫(yī)療費,應該由林濤先生一力承擔。你們找錯人了?!?/p>
「你……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協(xié)議不協(xié)議的!那都是林蔓騙我們簽的!不算數(shù)!」
「算不算數(shù),不是您說了算,是法院說了算。」江馳的聲音冷了下來,「各位,
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你們再不走,我就報警了。」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通話。
外面安靜了幾秒鐘,然后爆發(fā)出更激烈的叫罵聲和砸門聲?!噶致銈€小賤人!
你給我滾出來!」「忘恩負義的東西!不得好死!」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耳。我臉色發(fā)白,
江馳走過來,捂住了我的耳朵?!竸e聽。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他輕聲說,「我已經(jīng)報警了。
」4.警察來得很快。面對穿著制服的警察叔叔,剛才還氣焰囂張的親戚們,瞬間就蔫了。
大娘還在試圖狡辯,說這是「家事」,是我們小輩不懂事,他們是來「教育」我的。
警察叔叔顯然對這種「家事」論調(diào)見怪不怪,嚴肅地對他們進行了口頭警告,
并記錄了他們的身份證信息,告訴他們,如果再有下次,就不是口頭警告這么簡單了。
一場鬧劇,終于收場。送走警察,江馳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嚇壞了吧?
」我搖搖頭,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心情慢慢平復下來?!附Y,
我是不是很冷血?」「不,」他摸著我的頭發(fā),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
「你只是在保護自己。對付豺狼,你不能用對待綿羊的方式。他們不配?!菇酉聛淼膸滋?,
倒是風平浪靜。我猜他們是被警察嚇到了,不敢再來騷擾我。我和江馳的生活也回到了正軌。
他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給我做飯,陪我看搞笑綜藝,周末帶我出去兜風。
我們就像一對最普通的都市情侶,享受著屬于我們自己的小確幸。我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覺得那些糟心事,都已經(jīng)離我遠去了。直到我接到了醫(yī)院的電話。電話是護士打來的,
說我奶奶腦溢血,正在搶救,讓我趕緊去醫(yī)院。我當時就懵了。腦溢血?怎么會這么嚴重?
雖然我對奶奶的偏心和刻薄心存芥蒂,但她畢竟是我的親人,是我在這個世界上,
為數(shù)不多的血親之一。我掛了電話,手腳冰涼。江馳看出我的不對勁,連忙問我怎么了。
我把事情跟他一說,他立刻拿起車鑰匙:「走,我送你去醫(yī)院?!乖谌メt(yī)院的路上,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我甚至開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如果奶奶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我是不是要背負一輩子的愧疚?江馳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一邊開車,一邊騰出一只手,握住了我冰冷的手。「別胡思亂想。這件事,從頭到尾,
都不是你的錯。就算沒有你,以你奶奶的性格,和你那一家子奇葩親戚,遲早也會出事。」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亂成一團麻。到了醫(yī)院,我們直奔急救室。
走廊里,大伯、大娘、林濤都在。看到我,大娘像瘋了一樣撲了過來,
要不是江馳眼疾手快地把我拉到身后,她的巴掌就要扇到我臉上了?!噶致?!你這個掃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