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絕境邊緣我在投行廝殺十年,終于爬上VP位置那天,收到母親胃癌晚期的診斷書。
助理偷走我的項目方案獻給對手,老板拍著桌子罵我廢物。我吞掉整瓶抗抑郁藥,
站在公司28層天臺邊緣。手機突然震動,是三歲兒子發(fā)來的視頻:“媽媽,
老師教我們折紙飛機啦!”“等我數(shù)到三,你就張開手飛起來哦——”1、2、3——腳下,
是城市縮小成玩具模型般的光影河流。車燈連綴成線,霓虹招牌在遠(yuǎn)處無聲閃爍。
冷風(fēng)像帶著細(xì)刺的鞭子,抽打著我裸露的脖頸和小腿,
卷起我身上那件昂貴但此刻顯得如此單薄的羊絨大衣衣角。
空氣里有股金屬和塵埃混合的冰涼氣味,直往肺里鉆。我站在公司大樓二十八層天臺的邊緣,
腳下是城市微縮模型般的光影河流。風(fēng)像鞭子抽打脖頸,卷起昂貴卻單薄的羊絨大衣衣角。
空氣里那股金屬塵埃的冰涼氣味,直往肺里鉆。再往前一寸,便是徹底的虛空。
左腳的高跟鞋尖,已懸在冰冷的水泥邊緣之外,搖搖欲墜。右腳跟下,
是尚未剝落的粗糙礫石,提供著最后一點微不足道的摩擦力。鞋跟太高了,細(xì)得驚心,
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只要腳踝稍稍一軟,或者一陣稍強的風(fēng)……身體就會失去平衡,
朝著那片炫目的深淵撲去。這雙鞋,是去年生日,我咬牙犒賞自己的戰(zhàn)利品——慶祝我林晚,
終于殺進了這家頂級投行的VP(副總裁)序列。那天陽光燦爛,我覺得腳下的路,
正通往金光閃閃的云端。才一年。才一年啊。云端之下,是深不見底的冰窟。
口袋里那瓶小小的艾司唑侖已經(jīng)空了。藥瓶硌著大腿,像個無聲的嘲諷。幾個小時前,
我坐在冰冷的馬桶蓋上,就著洗手間感應(yīng)燈慘白的光,一顆接一顆,
把那些白色的小藥片全部吞了下去。水都沒喝一口,干咽下去的粉末糊在喉嚨里,又苦又澀。
現(xiàn)在,藥效正在緩慢而堅定地蔓延,像冰冷粘稠的潮水,開始吞噬我的意識,麻痹我的神經(jīng),
也抽走我最后一絲支撐身體站立的力氣。視線邊緣開始發(fā)虛,
天臺下那片燈火輝煌的城市夜景,正一點點暈染開,變得模糊而遙遠(yuǎn)。
腦海里是幾個鐘頭前會議室里砸過來的聲音碎片,尖銳刺耳?!傲滞?!你他媽腦子被門擠了?
!”老板那張平時保養(yǎng)得宜的臉,此刻因暴怒扭曲得如同惡鬼。他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厚實的手掌把昂貴的紅木會議桌拍得砰砰作響,震得我面前的水杯都在跳。
“價值幾個億的方案!核心數(shù)據(jù)!你跟我說泄露就泄露?!
對手那邊連報價單都做得跟我們一字不差!一字不差?。∧愀嬖V我,這不是內(nèi)鬼是什么?!
?。?!”他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像要在我身上燒出兩個洞來。會議室里其他人,
那些平時或恭敬或熱絡(luò)的臉,此刻都低垂著,目光躲閃,生怕沾上我這顆即將引爆的炸彈。
“說話!林晚!你啞巴了?!”老板的吼聲在密閉的空間里撞出回聲。我能說什么?
喉嚨里像是塞滿了滾燙的沙礫。我看著站在老板身后,那個我一手帶起來、視如姐妹的張薇。
她今天穿了件新買的香奈兒套裝,妝容精致,嘴角卻噙著一絲極淡、極冷的笑意。
那笑意像淬了毒的針,精準(zhǔn)地刺進我跳動的心臟。就在昨天下午,她紅著眼圈來找我,
說母親重病需要一大筆錢,走投無路。我心軟了,讓她暫時搬進我家空著的客房。是我親手,
把存著項目最終方案加密文件的私人筆記本電腦,放在了那張客房的桌子上。昨晚,
她給我倒的那杯溫牛奶,味道似乎有點異樣。半夜,我睡得死沉。今天一早,
對手公司搶先發(fā)布了幾乎一模一樣的方案,而我的電腦,被動過的痕跡被抹得干干凈凈。
張薇迎著我絕望的目光,嘴角那抹笑更深了。無聲的口型,清晰地送過來兩個字:“活該。
”老板的咆哮還在繼續(xù):“廢物!公司養(yǎng)條狗都比你有用!滾!立刻給我滾出去!
等著收律師函吧!我要你賠得傾家蕩產(chǎn)!”傾家蕩產(chǎn)?我麻木地想。不用賠了,很快,
我連“家”和“產(chǎn)”都不會再有了。2 深淵抉擇支撐著從會議室出來,
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刀刃上?;氐轿夷情g寬敞明亮、象征著地位的獨立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的CBD,此刻卻像一張巨大的、冰冷的諷刺海報。
手機在口袋里瘋狂震動,屏幕亮起,是市人民醫(yī)院腫瘤科的號碼。心猛地一沉,
比剛才被老板指著鼻子罵時還要沉。我?guī)缀跏嵌吨謩濋_接聽?!傲中〗銌幔?/p>
您母親的病理結(jié)果出來了……”醫(yī)生公式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胃癌晚期,
腹腔廣泛轉(zhuǎn)移。情況很不樂觀,你們家屬……要有心理準(zhǔn)備。盡快來醫(yī)院一趟吧。
”手機從掌心滑落,“啪”地一聲砸在光潔的地板上。屏幕沒碎,
但上面那行刺眼的“胃癌晚期”診斷結(jié)論,卻像烙鐵一樣燙進我的視網(wǎng)膜。母親。
那個一輩子要強、獨自把我拉扯大、總說自己身體硬朗不用我操心的母親。
她總在電話里笑著說:“晚晚,忙你的,媽好著呢,你注意身體,
別太拼……” 原來那些“好著呢”,都是強撐給我看的假象。而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
在做什么?我在為了一個VP的頭銜,為了那堆冰冷的數(shù)字和項目,拼得昏天黑地,
連她日漸消瘦都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我是多么愚蠢又多么不孝的混賬?。?/p>
巨大的、滅頂?shù)睦⒕魏徒^望瞬間將我淹沒。像冰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灌進來,
堵住我的口鼻,擠壓我的胸腔。世界在我眼前旋轉(zhuǎn)、崩塌、碎裂。
辦公室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外面?zhèn)鱽砜桃鈮旱偷淖h論,每一個字都像針扎在耳膜上。
“聽說了嗎?林總這次捅破天了……”“張薇姐這次立大功了,
老板說直接升她接林總的位置!”“嘖嘖,平時看著那么厲害,
原來是個紙老虎……”“就是,看她最近狀態(tài)就不對,陰陰沉沉的,
藥瓶不離手……”“心理素質(zhì)這么差,爬那么高干嘛,
活該摔下來……”“活該摔下來……” 這幾個字,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彎腰,
撿起地上的手機。屏幕上的“胃癌晚期”四個字,像魔鬼最后的獰笑。
口袋里的艾司唑侖藥瓶,冰冷堅硬,似乎在無聲地召喚。該結(jié)束了。這一地狼藉,
這爬得越高摔得越狠的人生笑話?!?…天臺的冷風(fēng)更大了,帶著嗚咽般的哨音。
藥力如同深海的暗流,越發(fā)洶涌地卷襲著我。身體像灌滿了沉重的鉛塊,不斷地下墜,
意識卻在藥物的作用下,詭異地浮動著,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腳下的萬丈深淵,
那片由無數(shù)微小燈火構(gòu)成的、虛假的溫暖人間,
此刻對我散發(fā)出一種奇異的、近乎誘惑的吸引力。跳下去。跳下去就一了百了。所有的羞辱,
所有的失敗,母親病危的錐心之痛,
對兒子晨晨無法言說的虧欠……所有壓得我喘不過氣的巨石,都會在接觸地面的瞬間,
化為齏粉。再不會有背叛,再不會有痛苦,再不會有這令人窒息的責(zé)任和絕望。左腳,
那懸在空中的高跟鞋尖,又往前試探般地挪動了一點點。鞋尖下,是徹底的空無。
只需要最后一點點力氣,
輕輕往前一傾……3 生死線就在這意識模糊、生死一線的臨界點上,口袋深處,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不是電話鈴聲,是信息提示音特有的、短促而連續(xù)的嗡嗡聲。
在這死寂的、只有風(fēng)聲呼嘯的天臺邊緣,這震動顯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時宜,
又如此……蠻橫地穿透了我被藥物和絕望層層包裹的混沌意識。像一枚投入死水的小石子,
激起了一圈圈微弱的漣漪。是誰?這個時候,還能有誰找我?老板的辱罵?張薇的“問候”?
醫(yī)院的再次通知?還是催繳各種賬單的冰冷提示?
一絲極其微弱的、連我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好奇心,如同風(fēng)中殘燭,掙扎著搖曳了一下。
或許……是醫(yī)院關(guān)于母親的消息?這個念頭像針一樣刺了我一下。
幾乎是憑著身體殘存的本能,我的右手,那只還帶著一絲體溫的手,
極其緩慢地、異常沉重地,從大衣口袋里往外掏手機。
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耗盡了殘存的氣力,手臂肌肉僵硬酸痛得像不是自己的。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手機外殼時,甚至因為脫力和藥效的雙重作用,手機差點再次滑脫。終于,
它被我死死攥在了手心。屏幕沾了汗,有點滑膩。我用盡僅存的力氣,
拇指在濕滑的屏幕上劃了一下。屏幕解鎖,刺眼的白光瞬間亮起,在這昏暗的天臺邊緣,
像一顆小小的、冰冷的星。不是文字信息。是一條視頻推送。發(fā)送者的頭像,
是一個咧著嘴大笑的小男孩,臉蛋紅撲撲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是我的晨晨。
發(fā)送者備注:陽光幼兒園李老師。是幼兒園老師發(fā)來的視頻?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又驟然松開,帶來一陣尖銳的、幾乎窒息的鈍痛。
晨晨……我的兒子。那個才三歲,有著世界上最純凈笑容的小天使。
我把他送進全市最好的寄宿幼兒園,美其名曰“為了他的未來”,實際上,
是為了自己能心無旁騖地追逐那個該死的VP頭銜。我有多久沒好好抱抱他了?一周?
一個月?記憶里只剩下他每次被阿姨接走時,
眼巴巴望著我、小聲問“媽媽今天能早點回來嗎”的樣子,而我,總是敷衍地摸摸他的頭,
轉(zhuǎn)身又扎進無窮無盡的工作里。巨大的愧疚感瞬間撕裂了藥物的麻木。
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涌上來,模糊了視線。手機屏幕上,晨晨的頭像在我模糊的淚眼中晃動。
手指顫抖著,幾乎不受控制地點開了那條視頻鏈接。緩沖的圓圈只轉(zhuǎn)了一瞬,畫面瞬間亮起。
背景是幼兒園熟悉的、色彩斑斕的活動室墻壁。鏡頭有些晃動,
顯然拍攝者(大概是老師)并不太專業(yè)。畫面中央,是我日夜思念的小人兒——晨晨。
他今天穿了件印著小熊的藍色毛衣,頭發(fā)被老師梳得整整齊齊,小臉干凈得像剝了殼的雞蛋。
他似乎剛睡醒午覺不久,臉蛋還帶著健康的紅暈,一雙遺傳了我的大眼睛,
此刻因為興奮而睜得圓溜溜的,清澈得能映出整個世界。他正對著鏡頭,咧開嘴,
露出幾顆白白的小乳牙,笑容燦爛得能驅(qū)散世間所有的陰霾。他手里,
寶貝似的捧著一個折得有點歪歪扭扭的白色紙飛機?!皨寢?!
” 清脆的、帶著奶氣的聲音穿透冰冷的空氣,直直地撞進我的耳朵,
像一道溫暖的陽光刺破厚重的烏云?!澳憧矗 ?他把小手里的紙飛機高高舉起,
獻寶似的湊到鏡頭前,幾乎要碰到屏幕,“老師教我們折紙飛機啦!是我自己折的哦!
厲害吧?”他得意地晃著小腦袋,眼睛亮晶晶的,盛滿了純粹的快樂和驕傲?!袄蠋熣f,
”他繼續(xù)大聲說著,小臉因為激動而更紅了,聲音帶著孩子特有的認(rèn)真和鄭重,
“紙飛機要飛得遠(yuǎn),就要有風(fēng)!還要有人幫它!”他頓了頓,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
小手緊緊攥著那只紙飛機,像是握著什么稀世珍寶。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鏡頭,
用盡全身力氣,用他那最清脆、最稚嫩、也最充滿期待的聲音喊了出來:“媽媽!
等我數(shù)到三,你就張開手飛起來哦——!”他烏溜溜的眼睛緊緊盯著鏡頭,
仿佛能穿過冰冷的屏幕看到我。那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不容置疑的篤定。
在他小小的世界里,媽媽是無所不能的,媽媽答應(yīng)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1——” 他拉長了調(diào)子,小奶音在風(fēng)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
直抵我靈魂深處那片冰封的荒原。身體深處,被藥物和絕望凍結(jié)的某些東西,
隨著這聲清脆的“1”,猛地、劇烈地震顫了一下。像冰面被投入巨石,裂開第一道縫隙。
左腳那懸在虛空中的高跟鞋尖,下意識地往回縮了一點點,
鞋跟重新觸碰到粗糙冰冷的水泥邊緣。那微小的摩擦感,此刻卻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
“2——” 第二聲響起,比第一聲更加響亮,更加充滿力量。
小小的晨晨在屏幕里挺直了小胸脯,仿佛在完成一項無比神圣的使命。
一股滾燙的、完全陌生的熱流,猛地從心臟最深處炸開!像沉寂的火山驟然噴發(fā),
熾熱的巖漿瞬間沖垮了冰封的堤壩,洶涌奔騰!那是什么?是痛?是愛?
是鋪天蓋地、足以淹沒一切的悔恨和眷戀?喉嚨里像是被滾燙的硬塊死死堵住,
酸澀得無法呼吸。積蓄已久的淚水,在這一刻徹底決堤,洶涌而出,
滾燙的液體瞬間模糊了眼前的一切——腳下那片深淵的燈火,手中屏幕里兒子燦爛的笑臉,
都扭曲在了一片溫?zé)岬乃饫铩!?——?。?!” 晨晨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第三聲,
小小的臉蛋都憋紅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般的期待?!帮w起來呀,媽媽!
”“3”字尾音落下的瞬間,像有一道無聲的驚雷在我混沌的腦海中炸響!
藥力帶來的麻木和身體積蓄的疲憊,在那一聲充滿生命力的吶喊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支撐著我站在邊緣的那點搖搖欲墜的意志,如同被洪水沖垮的沙堡,徹底崩潰。身體,
不受控制地向前傾斜。4 重生之翼不是主動的縱身一躍,而是徹底的脫力。
像被抽走了最后一絲支撐的積木,直直地向著那片燈火輝煌的深淵倒了下去!風(fēng)聲,
驟然在耳邊放大!不再是嗚咽,而是變成了尖銳的、撕裂一切的呼嘯!
冰冷的氣流像無數(shù)把鋒利的刀子,瘋狂地切割著我的臉頰、我的身體。
失重的感覺如同巨獸的利爪,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狠狠攥緊!胃部猛地痙攣,
強烈的惡心感翻涌上來。急速的下墜!世界在我眼前瘋狂地旋轉(zhuǎn)、拉長、變形!
那棟象征著我十年奮斗、也剛剛將我徹底拋棄的冰冷大廈外墻,帶著巨大的壓迫感,
在視野里急速地向上飛掠!玻璃幕墻反射著城市迷離的燈光,變成一道道扭曲的光帶,
刺得我睜不開眼?!鞍 ?!” 一聲短促的、完全不受控制的尖叫,
被猛烈的氣流狠狠堵回喉嚨里。死亡的冰冷觸感,
從未如此清晰、如此真實地貼上了我的每一寸皮膚!恐懼,
純粹的、本能的、對消亡的極致恐懼,像冰水瞬間浸透了骨髓!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一切都完了!晨晨!媽!
就在這滅頂?shù)慕^望和恐懼吞噬我的前一秒——手里死死攥著的手機,屏幕竟然還亮著!
晨晨稚嫩的臉龐,在瘋狂下墜帶來的劇烈晃動和模糊光影中,
竟奇跡般地、頑強地停留在屏幕中央!他最后那聲充滿力量的“3——?。?!
” 和他舉著小飛機、期待媽媽“飛起來”的燦爛笑容,像一道不滅的烙印,
狠狠地燙進我急速墜落、被恐懼填滿的瞳孔深處!飛起來……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