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至云城，狼狽相遇
云城的雨，總帶著股猝不及防的纏綿。
紀妤婷拖著半濕的行李箱，站在街邊的公交站牌下，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頭發(fā)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幾縷濕發(fā)貼在臉頰，廉價的白 T 恤被雨水洇出深淺不一的痕跡，整個人透著一股與這座光鮮亮麗的城市格格不入的狼狽。
這是她來云城的第一天。
離開生活了二十二年的小城，帶著僅有的積蓄和一腔孤勇，紀妤婷想在這座傳說中機遇與挑戰(zhàn)并存的南方都市，為自己搏一個未來?？涩F(xiàn)實的落差，比這場突如其來的陣雨更讓人心頭發(fā)涼。
原本網(wǎng)上預訂的民宿，到了地方才發(fā)現(xiàn)是個位置偏僻、環(huán)境雜亂的老舊居民樓，與圖片上的溫馨整潔判若兩地。她咬著牙退了訂，拖著行李箱重新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手機導航在錯綜復雜的巷弄里頻頻失靈，天色漸暗，雨勢卻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
更糟的是，她好像走進了一個不太對勁的區(qū)域。
周圍的路燈忽明忽暗，墻壁上布滿了斑駁的涂鴉，偶爾有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男人經(jīng)過，目光在她身上肆無忌憚地掃過，帶著不懷好意的打量。紀妤婷的心一點點提了起來，下意識地握緊了行李箱的拉桿，加快了腳步，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喂，美女，一個人??？”
身后傳來輕佻的喊聲，紀妤婷渾身一僵，腳步更快了。
“跑什么呀？哥哥們又不會吃了你?！?另一個聲音響起，帶著惡意的笑。
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就有兩個染著夸張發(fā)色的男人追了上來，一左一右地將她攔住。濃重的煙酒味撲面而來，紀妤婷胃里一陣翻涌，強壓著惡心和恐懼，往后退了一步，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fā)顫：“你們想干什么？我不認識你們?！?/p>
“不認識沒關(guān)系，認識一下就好了嘛?！?左邊穿花襯衫的男人嬉皮笑臉地湊近，“這么漂亮的妹妹，一個人在這附近晃悠，多危險啊。不如哥哥們送你回家？”
“我不需要，麻煩讓開?！?紀妤婷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試圖保持鎮(zhèn)定。
“讓開？這路又不是你家開的?！?右邊的黃毛伸手就要去碰她的頭發(fā)，“陪哥哥們聊會兒天，說不定還能幫你找個好地方住呢？”
紀妤婷尖叫一聲，猛地躲開，拉著行李箱想從旁邊繞過去，卻被花襯衫一把抓住了胳膊。他的力氣很大，捏得她生疼。
“放開我！救命??！” 紀妤婷掙扎著，聲音里帶上了哭腔。陌生的環(huán)境，無助的境地，讓她瞬間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懼。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時沖動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后悔沒有聽父母的話留在安穩(wěn)的小城。
就在她幾乎要絕望的時候，一道慵懶而略帶磁性的男聲，不緊不慢地從巷子口傳來：
“玩夠了沒有？”
那聲音不大，卻像帶著某種穿透力，讓那兩個糾纏不休的男人動作一滯，臉上的囂張氣焰瞬間收斂了幾分，甚至隱隱透出一絲忌憚。
紀妤婷循聲望去。
巷子口的路燈恰好亮著，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一個男人的身影。他斜倚在墻邊，身形挺拔，穿著簡單的黑色連帽衛(wèi)衣和牛仔褲，褲腳隨意地卷到腳踝，露出一截白皙的腳踝和一雙有些舊的白色板鞋。他的帽檐壓得很低，看不清具體的樣貌，只能看到一截線條清晰的下頜，和唇角似乎噙著的一抹似笑非笑。
“時… 時哥？” 花襯衫男人訕訕地松開了抓著紀妤婷胳膊的手，臉上堆起討好的笑，“沒… 沒什么，就是跟這位美女聊聊天?！?/p>
被稱為 “時哥” 的男人沒說話，只是微微抬了抬眼。那目光隔著一段距離，落在花襯衫和黃毛身上，明明沒有任何攻擊性，卻讓兩人像是被針扎了一樣，渾身不自在。
“我們… 我們就是路過，先走了，時哥?！?黃毛拉了拉花襯衫，兩人幾乎是落荒而逃，轉(zhuǎn)眼就消失在巷子深處。
危機解除，紀妤婷卻還沒回過神來，心臟依舊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她看著那個依舊靠在墻邊的男人，一時間忘了反應(yīng)。
男人這才直起身，朝她走了過來。
隨著他的靠近，紀妤婷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英俊的臉。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的線條帶著幾分天然的疏離，卻又在眼角眉梢處藏著一絲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他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強烈日光的冷白，與他身上那股略顯不羈的氣質(zhì)形成了奇妙的反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色似乎比常人略淺一些，看向她的時候，帶著一種探究的、玩味的笑意，卻又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沒事了？” 他開口，聲音比剛才在巷口時更清晰了些，像浸了冰的泉水，帶著點涼意，卻又意外地好聽。
紀妤婷這才如夢初醒，臉頰微微發(fā)燙，下意識地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有些窘迫地點點頭：“嗯… 謝謝你?！?/p>
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xiàn)，她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一想到剛才的驚險，她還有些后怕，聲音都帶著點微不可察的顫抖。
男人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從她濕漉漉的發(fā)梢，到她被雨水打濕的 T 恤，最后落在她緊握行李箱、指節(jié)泛白的手上，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快得讓人抓不住。
他忽然勾了勾唇角，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救你一命，以身相許嗎？”
紀妤婷愣住了。
她沒想到這個剛剛還像救世主一樣出現(xiàn)的男人，會說出這樣的話。那點感激和后怕還沒褪去，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調(diào)侃噎了一下。她抬起頭，對上他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臉頰更燙了，脫口而出：“你想得美！”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男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那雙淺褐色的眸子里像是盛了星光，亮得有些晃眼。
他向前傾了傾身，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某種草木混合著皂角的清爽氣息。他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刻意的溫柔，卻又藏著揮之不去的痞氣：
“因為你美，我才想得美。”
紀妤婷的心跳漏了一拍。
長這么大，不是沒人夸過她漂亮，但從來沒有人像這樣，用一種近乎調(diào)戲的語氣，說出如此直白又讓人無法生氣的話。她的臉 “唰” 地一下紅透了，像是被煮熟的蝦子，慌忙別開視線，不敢再看他：“你… 你別胡說八道?！?/p>
男人低笑了一聲，沒再繼續(xù)逗她，直起身，目光掃了一眼周圍的環(huán)境，隨口問道：“第一次來云城？”
“嗯。” 紀妤婷點點頭，依舊有些不自在。
“看你這樣子，是遇到麻煩了？” 他指了指她的行李箱和她身上的狼狽。
提到這個，紀妤婷的心情又低落下來，苦笑著簡單說了說自己的遭遇：“訂的民宿不太合適，退了之后就迷路了，還遇到了剛才那些人……”
男人聽完，沒什么表情地 “哦” 了一聲，像是對這種事司空見慣。他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方向：“往前直走，過兩個路口有個連鎖酒店，價格適中，安全也有保障。雨這么大，你先去那邊住下吧。”
紀妤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雖然看不到酒店的影子，但還是感激地說道：“謝謝你告訴我。今天… 真的很謝謝你?！?/p>
如果不是他，后果不堪設(shè)想。這份感激是真切的。
“舉手之勞。” 男人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走吧，我送你到路口?！?/p>
“??？不用了，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 他打斷她，語氣隨意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這地方晚上不太平，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說完，他不等紀妤婷再推辭，已經(jīng)很自然地接過了她手里的行李箱拉桿：“走吧?！?/p>
他的動作很流暢，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篤定。紀妤婷愣了一下，看著他拉著自己那個半舊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半步的位置，背影挺拔而從容。雨水落在他的連帽衫上，暈開一片深色，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步伐。
不知怎的，剛才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在他身邊，似乎悄然消散了。
兩人一路沉默地走著，只有雨聲和行李箱滾輪摩擦地面的聲音。紀妤婷悄悄打量著身邊的男人，心里充滿了好奇。他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穿著打扮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有點隨意，但剛才那兩個小混混對他的態(tài)度，卻充滿了敬畏，甚至是畏懼。
“那個… 還沒問你名字呢?！?紀妤婷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不管怎么說，他救了自己，總得知道恩人叫什么。
男人側(cè)過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微揚：“時耀。時間的時，榮耀的耀?！?/p>
“時耀。” 紀妤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覺得和他身上那種不羈又有點耀眼的氣質(zhì)，莫名地契合，“我叫紀妤婷，紀念的紀，‘予’加個‘女’字旁的妤，亭亭玉立的婷?！?/p>
“紀妤婷。” 時耀重復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揚，帶著點獨特的韻律，“名字挺好聽的，人如其名?！?/p>
又來了。紀妤婷臉頰微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卻沒再說什么。
很快，就到了時耀說的那個路口。果然，不遠處就矗立著一家亮著醒目標識的連鎖酒店，燈火通明，看起來確實比剛才那個地方安全多了。
“到了?！?時耀停下腳步，將行李箱的拉桿遞還給她。
“嗯，謝謝你送我過來，時耀?！?紀妤婷接過拉桿，認真地向他道謝，“今天真的多虧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小事?！?時耀擺擺手，目光落在她身上，“以后一個人在外面，注意點安全，別往這種偏僻的地方跑?！?/p>
“我知道了，以后會注意的?！?紀妤婷用力點頭。
“那我先走了。” 時耀沖她揮了揮手，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哎，等等！” 紀妤婷連忙叫住他，“那個… 我還不知道怎么報答你呢？要不… 我請你吃個飯吧？”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感謝方式了。
時耀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挑了挑眉，笑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睛里：“請吃飯？剛才不是還說我想得美嗎？”
紀妤婷：“……” 這人怎么還記著這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剛才是我不對，你別介意。主要是想謝謝你……”
“不用了?！?時耀打斷她，語氣輕松，“真要謝我，下次有緣再見的時候，請我喝瓶水就行?！?/p>
說完，他沖她笑了笑，沒再停留，轉(zhuǎn)身走進了旁邊的一條岔巷，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紀妤婷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怔了好一會兒。
時耀……
這個名字，和他那張帶著戲謔笑意的英俊臉龐，以及那句 “因為你美，我才想得美”，一起刻在了她初到云城的記憶里。
她拉著行李箱，走進了那家溫暖明亮的酒店。辦理入住的時候，前臺小姐姐看到她濕漉漉的樣子，關(guān)切地問了一句：“小姐，您沒事吧？剛才沒遇到什么麻煩吧？”
紀妤婷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前臺小姐姐壓低了聲音，有些后怕地說：“剛才您來的那個方向，晚上不太安全，經(jīng)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晃悠。還好您沒事?！?她頓了頓，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不過說起來，剛才好像看到時哥從那邊過來，是不是他幫了你？”
“時哥？” 紀妤婷心里一動，“你說的是時耀嗎？”
“對對，就是時耀?！?前臺小姐姐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敬畏和好奇的表情，“在咱們這一片，誰不知道時哥啊。剛才那幾個小混混，估計就是看到時哥才跑的，借他們個膽子，也不敢在時哥面前鬧事?！?/p>
紀妤婷有些驚訝：“他很厲害嗎？”
前臺小姐姐笑了笑，眼神有些復雜：“在云城，尤其是咱們這附近，聽到時耀這個名字，不少人都會覺得…… 嗯，有點毛骨悚然吧，但也得敬他三分。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不是一般人?！?/p>
紀妤婷愣住了。
毛骨悚然？崇敬三分？不是一般人？
這和她剛才接觸到的那個，說話帶點痞氣，會開玩笑，甚至有點散漫的時耀，似乎完全對不上號。
她想象中的 “不一般人”，應(yīng)該是那種氣場強大，不茍言笑，或許是手眼通天的大亨，或者是某個領(lǐng)域里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人物。怎么看，時耀都不像。
他穿著普通的衣服，身上沒有任何奢侈品的標志，說話隨意，甚至救了她之后，連頓飯都不肯留下來吃，只說下次有緣請他喝瓶水就行。
這樣的人，會是那種讓人 “毛骨悚然” 又 “崇敬三分” 的存在嗎？
紀妤婷帶著滿肚子的疑惑，拿著房卡上了樓。
她不知道的是，幾天后，當她在住處附近的一家 24 小時便利店，再次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會更加震驚。
彼時，時耀正穿著便利店的藍色工服，站在收銀臺后，動作熟練地掃描著商品，臉上沒什么表情，和那天晚上那個慵懶不羈的男人判若兩人。
一個看起來深藏不露，甚至可能是 “大人物” 的人，竟然只是個普通的收銀員？
紀妤婷站在店門口，看著那個低頭工作的側(cè)影，感覺自己對云城，對時耀這個人，似乎有了一種全新的、更加撲朔迷離的認知。
而她與他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云城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一早就放了晴，陽光透過干凈的玻璃窗，灑在街道上，給這座城市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紀妤婷在酒店好好睡了一覺，醒來時神清氣爽，昨天的狼狽和驚魂甫定仿佛都被這場好覺滌蕩干凈了。她簡單吃了點早餐，就開始重新規(guī)劃自己的行程 —— 首要任務(wù)是找到一個合適的住處，然后再考慮找工作的事。
有了昨天的教訓，她不敢再輕信網(wǎng)上的圖片，決定親自去幾個口碑不錯的小區(qū)附近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源。
拖著行李箱在烈日下奔波了大半天，看房的過程并不順利。要么是價格超出了她的預算，要么是位置太遠，交通不便。紀妤婷的耐心和體力都在一點點消耗，到了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她又累又渴，只想找個地方歇一歇。
就在這時，她看到街角處有一家亮著 “24 小時營業(yè)” 標志的便利店。像是看到了救星，紀妤婷幾乎是立刻朝著便利店走了過去。
推開玻璃門，冷氣撲面而來，瞬間驅(qū)散了身上的燥熱。店里人不多，貨架整齊地排列著，各種零食、飲料、日用品琳瑯滿目。紀妤婷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冰柜前，拿了一瓶冰鎮(zhèn)的礦泉水，擰開瓶蓋 “咕咚咕咚” 喝了大半瓶，才感覺活過來了。
她靠在貨架邊，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還沒結(jié)賬。拿著空了大半的水瓶，她走向收銀臺。
收銀臺前沒有人排隊，只有一個穿著藍色工服的年輕男收銀員，正低頭看著手里的什么東西，側(cè)臉對著她。
紀妤婷走到臺前，剛想把水瓶放在臺面上，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那個男人的臉上，腳步猛地頓住了。
是他？
那個男人抬起頭，似乎是聽到了動靜。
四目相對。
紀妤婷手里的水瓶差點沒拿穩(wěn)。
真的是時耀！
他今天沒戴帽子，露出了飽滿的額頭和利落的短發(fā)，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在便利店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身上那件藍色的工服，款式普通，甚至有點寬大，穿在他身上，卻莫名地有種說不出的協(xié)調(diào)感。
時耀顯然也認出了她，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恢復了那種淡淡的、帶著點玩味的笑意：“這么巧？”
紀妤婷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她的大腦有點宕機，實在無法將眼前這個穿著便利店工服，看起來兢兢業(yè)業(yè)的收銀員，和那天晚上那個在巷子里救下她，被前臺小姐姐稱為 “時哥”，甚至讓人 “毛骨悚然” 又 “崇敬三分” 的神秘人物聯(lián)系起來。
他… 他竟然是個收銀員？
“不… 不巧?！?紀妤婷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臉頰又開始發(fā)燙，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熱，還是因為這過于戲劇性的重逢，“我… 我只是進來買瓶水?！?/p>
時耀的目光落在她手里那瓶已經(jīng)喝了大半的水上，嘴角彎了彎：“看得出來?！?/p>
他的語氣很自然，就像一個普通的收銀員在和顧客對話，沒有了那天晚上的疏離和不羈，多了幾分平和。
紀妤婷把水瓶放在臺面上，手指有些局促地蜷縮起來：“多少錢？”
“兩塊五?！?時耀拿起掃碼槍，對著瓶身上的條形碼掃了一下，“微信還是支付寶？”
“微信?！?紀妤婷連忙打開手機付款碼。
“滴” 的一聲，付款成功。
時耀把收據(jù)打印出來，遞給她：“收好。”
“謝謝?！?紀妤婷接過收據(jù)，捏在手里，卻沒有立刻離開。她看著時耀，心里的疑惑像潮水一樣涌上來，想問的話在喉嚨里轉(zhuǎn)了好幾個圈，最終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你… 你在這里上班？”
問完她就有點后悔了，覺得這話問得有點多余，甚至有點不禮貌。
時耀倒是沒在意，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嗯，是啊。”
“哦……” 紀妤婷應(yīng)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眼前的情景，和她想象中的 “不一般人”、“大亨” 形象，差得實在太遠了。她甚至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或者，前臺小姐姐說的那個 “時哥”，根本不是他？
可這張臉，她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雙眼睛，絕不會認錯。
時耀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看著她一臉糾結(jié)的樣子，忽然笑了：“怎么？覺得我不像個收銀員？”
紀妤婷被他說中心事，臉上一紅，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事。” 時耀擺了擺手，拿起旁邊的抹布，慢條斯理地擦著收銀臺，“很多人第一次知道我在這上班，都挺驚訝的?！?/p>
他的語氣很坦然，沒有絲毫掩飾或不好意思，仿佛這份在很多人看來普通甚至有些 “不起眼” 的工作，對他而言，和其他任何工作都沒什么區(qū)別。
紀妤婷看著他熟練地擦著柜臺，動作不急不緩，神情專注，忽然覺得，這樣的時耀，似乎比那天晚上那個帶著點神秘和危險氣息的 “時哥”，更真實，也更…… 讓人捉摸不透。
一個能讓小混混聞風喪膽的人，為什么會甘心在一家小小的便利店里當收銀員？
“你… 在這里工作很久了嗎？” 紀妤婷忍不住又問。
“嗯，挺久了?！?時耀隨口答道，“這家店開了多少年，我就在這待了多少年。”
紀妤婷愣了一下：“那你很喜歡這份工作嗎？”
時耀擦柜臺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她，眼神里帶著點笑意：“為什么這么問？”
“沒什么，就是覺得……” 紀妤婷想了想，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覺，“就是覺得有點意外?！?/p>
時耀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找到住的地方了？”
“還沒。” 提到這個，紀妤婷又有些沮喪，“看了好幾家，都不太合適?！?/p>
“云城租房是挺麻煩的?！?時耀點點頭，像是深有體會，“你想找什么樣的？”
“就想找個離市區(qū)近一點，交通方便，價格適中，安全點的就行?！?紀妤婷嘆了口氣，“要求不高，但找起來真難?！?/p>
時耀想了想，說道：“我住的那片小區(qū)離這不遠，交通挺方便的，周圍環(huán)境也還行，安全也有保障。好像有幾家房東在招租，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那邊看看?！?/p>
“真的嗎？” 紀妤婷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小區(qū)叫什么名字？怎么走？”
“叫云溪小區(qū)。” 時耀拿起一支筆和一張便簽紙，快速地寫下地址和大致的路線，遞給她，“你沿著這條路往前走，過兩個紅綠燈右轉(zhuǎn)，再走大概五百米就到了。門口有中介，你可以去問問?！?/p>
“太謝謝你了！時耀！” 紀妤婷接過便簽紙，像是拿到了寶貝，臉上的愁云一掃而空，“你真是幫了我大忙了！”
“舉手之勞?！?時耀看著她瞬間明媚起來的臉龐，眼底的笑意深了幾分，“找到了記得請我喝水?！?/p>
紀妤婷這才想起他上次說的話，臉頰微紅，用力點頭：“一定一定！等我找到了，馬上就來請你喝最貴的水！”
“最貴的水？” 時耀挑了挑眉，“那我可等著了。”
“嗯！” 紀妤婷把便簽紙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向他道了謝，才腳步輕快地離開了便利店。
看著她雀躍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時耀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眼神里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復雜。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藍色工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柜臺邊緣，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新拿起抹布，繼續(xù)擦著已經(jīng)一塵不染的柜臺，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再普通不過的偶遇。
而另一邊，紀妤婷按照時耀給的地址，順利找到了云溪小區(qū)。正如時耀所說，小區(qū)環(huán)境不錯，交通便利，最重要的是，她很快就在中介那里找到了一套符合自己所有要求的一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