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判決那天,父親在法庭上死死盯著我。>作為唯一目擊證人,
我親口指認他殺害了我最好的朋友。>三年后我成了法醫(yī),
卻在好友尸體上聽見她親口說:“兇手不是你爸。”>順著線索追查,
所有證據(jù)指向當年為我作偽證的完美學長。>當我將證據(jù)拍在他面前時,
他笑著擦去解剖刀上的血:“真可惜,只差一步你就能救他了。
”>父親出獄那天查出晚期癌癥,我翻出他珍藏的演唱會門票。>“爸,我陪你去聽張學友。
”>震耳欲聾的歌聲中,他靠在我肩上睡著了。>那張染血的票根,
最終夾進了我的法醫(yī)報告最后一頁。---冰冷的空氣,像是凝結的刀鋒,
懸在審判庭高闊的空間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審判席木頭的沉悶氣味,
混合著消毒水若有若無的刺鼻味道,鉆進鼻腔深處。
林衛(wèi)國穿著那身刺目的、帶著編號的橙黃色囚服,站在被告席的圍欄后面,
像一座瞬間被風化的、搖搖欲墜的石碑。他不再高大,
不再是我記憶中那個能輕易將我扛在肩頭、笑聲爽朗的男人。鐵欄桿切割著他佝僂的輪廓,
也切割著我視野里最后一點虛假的平靜。法官的聲音平直,沒有起伏,
每一個字卻都像裹著冰碴,砸在死寂的空氣里:“……被告人林衛(wèi)國,故意殺人罪成立,
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依法報請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執(zhí)行方式:注射死刑。
”“死刑”兩個字落下的瞬間,時間仿佛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又猛地松開。
旁聽席上傳來壓抑的、倒抽冷氣的聲音,像細小的漣漪。記者席的相機快門聲驟然密集,
閃光燈亮成一片慘白的光幕,貪婪地捕捉著被告席上那個男人臉上每一寸灰敗的死氣。
有人低聲議論,嗡嗡的聲響如同揮之不去的蚊蚋。而我,林晚,坐在證人席斜后方的家屬區(qū),
像一個置身事外的冷漠看客。指尖冰涼,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軟肉里,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這痛感是唯一能讓我確認自己還活著的證據(jù)。我甚至沒有去看被告席的方向,目光低垂,
落在自己緊緊并攏的膝蓋上,深色褲子的布料紋理在眼前模糊、扭曲??赡枪梢暰€,
沉重得如同實質的鉛塊,穿透了空氣里所有的喧囂和閃光,牢牢地釘在我的側臉上。
我知道他在看我。林衛(wèi)國,我的父親。那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質問,
沒有我想象中任何屬于一個被親生女兒親手推入地獄的絕望父親該有的情緒。
那里面只有一種東西——一種近乎凝固的、深不見底的哀慟。那哀慟像冰冷的潮水,
無聲無息地漫上來,淹沒了我的腳踝,我的膝蓋,我的胸口,帶著令人窒息的重量。
三年前那個悶熱得令人心慌的夏夜,所有的細節(jié),帶著血腥的鐵銹味和空調機單調的嗡鳴聲,
又一次蠻橫地撕開記憶的封條,涌了上來。蘇小小,我最好的朋友,
像一朵在盛夏驟然凋零的梔子花,倒在客廳冰涼的地磚上。猩紅的血在她身下蜿蜒,
浸透了那件她最喜歡的、印著卡通貓咪的白色T恤??諝饫飶浡鴿獾没婚_的腥甜。
我僵在門口,血液似乎瞬間凍結,大腦一片空白。然后,我看見了父親。
他就站在小小的尸體旁邊,手里緊緊攥著那把廚房里常用的、刀刃還沾著暗紅痕跡的水果刀。
他臉上的表情我至今無法準確描述,像是驚愕、茫然、恐懼……所有情緒揉碎了,
糊成一團慘白。他看見我,嘴唇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
但在我凄厲的、撕破喉嚨的尖叫聲中,他手中的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那聲音,
清脆得刺耳?!笆撬?!是他殺了小??!”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
指著那個曾經(jīng)是我父親的男人。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捅穿了過去所有的溫情脈脈,
也徹底釘死了他的命運。在后續(xù)無數(shù)次警方的詢問、檢察官的訊問中,
它成了最核心、最致命的證詞。我的指證,像一塊堅不可摧的基石,
支撐起了整個控訴的大廈。林衛(wèi)國那晚失魂落魄、語無倫次的辯解,顯得蒼白而無力。
他無法解釋為什么深夜出現(xiàn)在我家,無法解釋刀上的指紋,
更無法解釋他外套袖口上沾到的、屬于蘇小小的幾滴細微血跡。
兇器上只有他和蘇小小的指紋——蘇小小的指紋是在掙扎中被覆蓋上去的。
現(xiàn)場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指向第三者的有力證據(jù)。一切證據(jù)鏈,嚴絲合縫地指向了他。
而讓這份“完美”證據(jù)鏈更加牢不可破的,是陳默。陳默,我們醫(yī)學院公認的天才學長,
高大英俊,氣質溫潤,永遠帶著恰到好處的、令人安心的微笑。他是學生會長,
是導師的得意門生,是無數(shù)女生傾慕的對象。在那個混亂血腥的夜晚,
他是除了我和父親之外,唯一一個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附近的人。
他提供了一份清晰得令人無法質疑的證詞?!澳翘焱砩衔冶緛硐肴フ伊滞碛懻撜n題,
” 他在證人席上,聲音清晰穩(wěn)定,目光坦誠地掃過法官和陪審員,“快到林晚家樓下時,
我看到一個人影從樓道里沖出來,神色非?;艔垼铧c撞到我。我認得他,
是林晚的父親林衛(wèi)國。當時沒多想,以為是家里有急事。后來……才聽說出了命案。
” 他微微蹙眉,露出恰到好處的遺憾和沉痛,“沒想到……唉?!彼淖C詞,
完美地填補了時間線上的最后一個關鍵缺口,坐實了父親行兇后倉皇逃離的“事實”。
他溫和的目光偶爾會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無聲的撫慰和鼓勵,仿佛在說:“別怕,
你說出真相是對的?!蹦菚r的我,早已被巨大的恐懼和悲傷沖擊得心神俱裂,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了陳默遞過來的這份“支持”。他的證詞,
他那沉穩(wěn)可靠的形象,讓我對自己那份源于極度恐慌下的指證,更加深信不疑。
父親的視線依舊如芒在背。我猛地抬起手,摘下了鼻梁上那副用來隔絕外界視線的黑框眼鏡。
鏡片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模糊了眼前的一切,也模糊了父親那張瞬間蒼老了十歲的臉。
我用袖口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擦拭著鏡片,動作機械,指尖冰冷發(fā)顫。仿佛只要擦得夠干凈,
就能擦掉這法庭上令人窒息的一切,擦掉三年來無數(shù)個被噩夢驚醒的夜晚,
擦掉心底深處那個如毒藤般悄然滋長、卻始終被我強行壓下的、微小而尖銳的疑問。
指甲劃過冰冷的樹脂鏡片,發(fā)出細微的“滋啦”聲,異常刺耳。就在這微弱的噪音里,
父親那沉重如鉛的注視,終于消失了。他被兩名法警架著胳膊,
以一種完全失去自主能力的姿態(tài),拖離了被告席,拖向那道通往監(jiān)區(qū)、通往死亡陰影的側門。
沉重的鐵門在他身后“哐”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光線,
也隔絕了他最后投向這個世界的、絕望的回望。那聲悶響,像一個休止符,
狠狠砸在我的心口上??諝饫锬枪蔁o形的、令人窒息的張力驟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冰窖般的死寂和空虛。旁聽席上的人們開始窸窸窣窣地起身,
腳步聲、低語聲重新響起,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疏離和冷漠的唏噓。記者們收起長槍短炮,
臉上帶著完成任務的輕松或挖掘到猛料的興奮。我依舊坐在那里,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掌心里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傷痕滲出了細小的血珠,
黏膩的觸感提醒著我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噩夢。眼鏡被我死死攥在手里,
冰涼的金屬邊框硌得掌骨生疼?!傲滞?。”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帶著小心翼翼的安撫。我猛地一顫,像受驚的兔子,渙散的目光聚焦,
看到陳默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邊。他穿著熨帖的淺灰色襯衫,身姿挺拔,
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擔憂和關切,眼神溫潤依舊,像三月里和煦的陽光。他微微俯身,
聲音壓得很低:“結束了。別太難過,你做了正確的事。小小……也會得到安息的。
” 他伸出手,似乎想輕輕拍拍我的肩膀,一個習慣性的、代表安慰和支持的動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我肩頭衣料的瞬間,一股莫名的寒意猛地從脊椎骨竄起,直沖頭頂。
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極其突兀地側身躲開了。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抗拒。
陳默的手頓在半空,指尖離我的肩膀只有幾厘米。他臉上的關切凝固了一瞬,
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捕捉的錯愕,快得像湖面掠過的飛鳥影子,
隨即又被更深的溫和與包容所覆蓋。他自然地收回了手,仿佛剛才那一瞬的尷尬從未發(fā)生,
只是溫柔地嘆了口氣:“你太累了,神經(jīng)繃得太緊。我送你回去休息?”“不用。
” 我的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摩擦過喉嚨,“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彼麤]有強求,
只是點了點頭,語氣依舊溫和體貼:“好。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別硬撐。
”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得難以解讀,似乎包含著無盡的憐憫,
又像是一種無聲的審視。然后,他轉身,步伐沉穩(wěn)地匯入了離場的人流中。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法庭門口的光影里,我心頭那股突兀的寒意非但沒有消散,
反而像藤蔓一樣纏繞得更緊。剛才那一瞬間的抗拒,并非源于對安慰的排斥,
更像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對某種未知危險的直覺警報。為什么?
是因為父親最后那哀慟到極致的目光?還是因為陳默的證詞太過完美,完美得……近乎虛假?
這個念頭像一顆有毒的種子,一旦落下,
便開始瘋狂汲取我心中那片名為“信任”的貧瘠土壤里的養(yǎng)分。我用力甩了甩頭,
試圖將這荒謬的懷疑甩出去。林晚,你瘋了嗎?陳默學長一直那么照顧你,
在所有人都用異樣眼光看你的時候,是他站在你身邊。他是最完美的證人,
他的證詞無可挑剔。是父親的罪行和即將到來的死亡,讓你精神錯亂了。我深吸一口氣,
法庭里冰冷的空氣嗆得肺葉生疼。戴上眼鏡,鏡片后的世界重新變得清晰,卻更加冰冷灰暗。
我站起身,雙腿有些發(fā)軟,扶著座椅靠背才勉強站穩(wěn)。周圍的目光,
好奇的、同情的、鄙夷的,像細密的針,無聲地刺過來。我挺直脊背,目不斜視,一步一步,
穿過那些目光,走向出口。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三年的時間,
足以讓一座城市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也足以讓一個滿心傷痕的女孩,
用冰冷的手術刀和解剖臺作為盔甲,將自己重新武裝起來。我成了市局法醫(yī)中心的一名法醫(yī)。
選擇這個職業(yè),或許潛意識里,是想離那個血腥的夜晚更近一些,想用最冷酷的理性,
去解剖自己親手參與制造的“真相”,又或許,僅僅是為了找一個足夠堅硬、足夠冰冷的殼,
把自己包裹起來。白色的工作服取代了記憶中沾染血污的少女衣裙,
消毒水的味道覆蓋了血腥的甜膩。解剖刀握在手里的感覺,精準而穩(wěn)定。面對冰冷的尸體,
傾聽它們沉默的訴說,用儀器和數(shù)據(jù)解讀死亡的密碼,這讓我感到一種病態(tài)的平靜。在這里,
情感是多余的,眼淚是軟弱的象征,只有絕對的理性和證據(jù)才值得信賴。
我用這種近乎自虐的方式,懲罰著自己,
也試圖埋葬那個在法庭上指證父親的、名為林晚的少女。城市的邊緣,
一片因資金鏈斷裂而荒廢多年的爛尾樓群,像巨大的、沉默的怪獸骸骨,
匍匐在昏黃的暮色里。風吹過空洞的窗框,發(fā)出嗚嗚的悲鳴。
警戒線拉在其中一個單元黑洞洞的入口處,紅藍警燈無聲地旋轉,
將斑駁的水泥墻壁切割成詭異的光影碎片。發(fā)現(xiàn)尸體的,
是幾個膽大包天、跑來“探險”的半大孩子。此刻他們縮在警車旁,小臉煞白,驚魂未定。
我拎著沉重的銀色勘查箱,踏進這片被遺忘的廢墟。
腳下的水泥碎塊和厚厚的灰塵發(fā)出咯吱的輕響??諝饫飶浡鴿庵氐拿刮?、灰塵味,
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熟悉的腐敗氣息。越往里走,光線越暗,手電筒的光柱刺破黑暗,
照亮飛舞的塵埃。尸體就在一樓一個沒有門窗的毛坯房間里,靠墻蜷縮著。
初步看是個年輕女性,長發(fā)散亂地遮住了部分面容,
身上穿著廉價的、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一件印著卡通圖案的T恤。
死亡時間初步判斷至少在兩周以上。腐敗程度嚴重,皮膚呈現(xiàn)出可怕的青黑色和污綠色,
面部腫脹變形,五官難以辨認。蛆蟲在暴露的創(chuàng)口和口鼻處蠕動。刑警隊的老張,
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刑警,皺著眉,用手帕捂著口鼻,甕聲甕氣地說:“林法醫(yī),辛苦。
現(xiàn)場太亂了,又被那幾個小子破壞了點,估計有價值的痕跡不多。
身份初步懷疑是附近失蹤的一個打工妹,還沒最終確認?!蔽尹c點頭,沒說話。蹲下身,
戴上雙層乳膠手套,動作熟練而冷靜。法醫(yī)助理小李在一旁配合,打開了強光勘查燈。
刺目的白光瞬間將尸體和周圍一小片區(qū)域照亮,纖毫畢現(xiàn)。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
混合著塵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甜膩。我屏住呼吸,開始初步體表檢查。重點在頸部。
那里有明顯的扼痕,皮下出血嚴重,指印清晰可辨,呈典型的“虎口在前,
四指在后”的扼壓形態(tài)。兇手是左利手?這個判斷在我腦中一閃而過。
我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清理著頸部的腐敗組織和蛆蟲,仔細觀察扼痕的細節(jié)。
腐敗靜脈網(wǎng)在腫脹的皮膚下呈現(xiàn)出詭異的樹狀圖案。小李遞過放大鏡。我湊近,
光線聚焦在扼痕的拇指壓痕邊緣,那里的皮膚破損最嚴重。就在放大鏡的視野里,
我注意到一小片極其微小的、暗藍色的纖維狀異物,嵌在破損的皮下組織里,
顏色與腐敗的皮膚組織截然不同?!靶±?,證物袋,微量物證提取鑷?!蔽业吐暦愿馈?/p>
注意力高度集中,指尖穩(wěn)定得沒有一絲顫抖。這可能是兇手衣物上的纖維!左利手,
藍色纖維……有用的信息。就在我的精神全部聚焦于那片微小異物的提取時——毫無征兆地!
一個聲音,突兀地、清晰地,直接在我的腦子里炸開!那聲音……那聲音!沙啞,干澀,
像是聲帶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種非人的、來自幽冥的冰冷質感。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冰錐,
狠狠扎進我的太陽穴?!緝词帧皇悄惆帧课恕?!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剎那凍結,又猛地沖向頭頂!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停止了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胸腔,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握著鑷子的手劇烈地一抖,鑷尖差點戳到那片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的藍色纖維。我猛地抬起頭,
動作僵硬得像生銹的機器人。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物,黏膩冰冷。強光下,
眼前那張高度腐敗、面目全非的女尸的臉,在視野里扭曲、變形、旋轉。
蛆蟲在空洞的眼窩和微張的、露出森白牙齒的口唇里蠕動。是誰?!誰在說話?!
我的目光驚駭?shù)貟哌^昏暗的四周:老張正蹲在不遠處仔細查看地面痕跡,
眉頭緊鎖;小李背對著我,
在整理證物袋;其他幾個痕檢同事在更遠的地方拍照、刷粉……沒有人開口!沒有人看向我!
剛才那個聲音,絕非來自他們任何一人!幻聽?巨大的工作壓力導致的神經(jīng)衰弱?
還是……這三年來被強行壓抑的愧疚和那個深埋的疑問,
終于以最詭異、最恐怖的方式爆發(fā)了?
可那個聲音的內容……【兇手不是你爸】……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閃電,
精準地劈中了靈魂深處最隱秘、最不敢觸碰的角落!蘇小小的臉,父親哀慟的眼神,
陳默溫和的笑容……無數(shù)畫面碎片在腦中瘋狂閃現(xiàn)、碰撞!“林法醫(yī)?你怎么了?
臉色這么白?” 小李的聲音帶著關切,把我從驚駭?shù)匿鰷u中猛地拽了回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死死盯著女尸的臉,呼吸急促,額頭上全是冷汗。我用力閉了閉眼,
再睜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幻覺!一定是幻覺!是壓力和現(xiàn)場環(huán)境導致的!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壓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情緒,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繼續(xù)?!蔽抑匦碌拖骂^,
強迫目光聚焦在女尸頸部的扼痕上,集中精神去提取那片微小的藍色纖維。
手指依舊有些發(fā)涼,但動作恢復了穩(wěn)定。然而,那個冰冷沙啞的聲音,
那句【兇手不是你爸】,卻像跗骨之蛆,牢牢地釘在了我的意識深處,揮之不去。
它像一個幽靈,一個來自地獄的啟示,一個對我過去三年所有“堅信不疑”的徹底否定。
接下來的工作,我?guī)缀跏菓{借強大的職業(yè)本能和肌肉記憶完成的。
拍照、測量、提取關鍵部位的微量物證,
里可能殘留的皮屑組織、小心翼翼地處理尸體準備運回中心解剖……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茍,
但我的精神卻像一根繃緊到極限的弦,隨時可能斷裂。老張的詢問,同事的討論,
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我的全部心神,
都被那個詭異的聲音和它所攜帶的恐怖信息占據(jù)。尸體被小心地裝入黑色裹尸袋,
拉鏈拉上的聲音格外刺耳。我直起身,感覺腰背一陣酸麻。
走出這棟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爛尾樓,外面天已經(jīng)黑透了。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
與這里的荒涼死寂形成鮮明對比。夜風吹過,帶著涼意,卻吹不散我心底那徹骨的寒。
坐進回中心的警車,密閉的空間里,腐敗的氣味似乎還縈繞在鼻端。
我靠在冰冷的車窗玻璃上,閉上眼睛。黑暗中,那張腐敗的女尸臉孔,
和蘇小小倒在血泊中蒼白的臉,詭異地重疊在一起。那個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冰冷清晰:【兇手不是你爸】。不是他?那會是誰?三年前那個夜晚所有的細節(jié),
像被按下了倒帶鍵,不受控制地在我腦中一幀幀回放。父親驚愕的臉,掉落的水果刀,
我凄厲的指證……還有陳默。陳默那清晰、穩(wěn)定、完美無瑕的證詞。他出現(xiàn)的時間點,
他描述的細節(jié)……他溫和的笑容,
他伸過來的、帶著安撫意味的手……一個從未有過的、帶著冰碴的念頭,
尖銳地刺破了所有自我欺騙的屏障:如果……如果那個聲音是真的呢?
如果蘇小小的“尸體”真的在告訴我,我的指證是錯的呢?那么,完美無瑕的陳默學長,
他的證詞……還是真實的嗎?這個念頭帶來的寒意,比爛尾樓里的陰風更甚,
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解剖室的無影燈冰冷慘白,將不銹鋼解剖臺照得一片森然。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福爾馬林和消毒水的混合氣味,冰冷、刺鼻,是死亡最忠誠的防腐劑。
爛尾樓女尸靜靜地躺在解剖臺上,覆蓋著白布。我換上了全套防護服,
口罩、護目鏡、雙層手套,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助理小李已經(jīng)準備好了器械,
鋒利的手術刀、骨剪、鑷子、取樣瓶……在托盤里反射著幽幽的冷光?!傲址ㄡt(yī),
可以開始了?!毙±畹穆曇舾糁谡謧鱽恚行?。我深吸一口氣,
試圖將那個縈繞在廢墟中的詭異聲音和隨之而來的驚濤駭浪暫時壓下去。現(xiàn)在是工作。
法醫(yī)的工作,只相信證據(jù),只相信科學。我點點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專注。
手術刀劃開皮膚,精準而穩(wěn)定,發(fā)出輕微的、令人牙酸的嗤啦聲。
腐敗組織的處理是繁瑣而令人不適的。我仔細地分離頸部肌肉,
暴露更深層的舌骨和甲狀軟骨。果然,在舌骨大角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清晰的骨折線,
斷端呈外錯位。這是生前遭受巨大外力扼壓的典型征象,直接印證了扼頸致死的死因。
“頸部深層肌肉廣泛出血,舌骨左側大角骨折,符合生前被扼壓頸部的特征?!蔽铱谑鲋?/p>
小李在一旁快速記錄。重點依舊是那個扼痕。
我用放大鏡仔細檢查著拇指壓痕區(qū)域的皮下組織。那片暗藍色的微小纖維,
在強光下更加清晰地顯露出來。我用最精細的顯微鑷子,屏住呼吸,
極其小心地將它剝離下來,放入專用的微量物證保存盒里。它像一塊來自地獄的拼圖碎片。
“提取到可疑藍色纖維狀異物,附著于頸部扼痕拇指壓痕區(qū)皮下組織內?!蔽已a充道。
接著是死者的雙手。指甲縫是重點。我小心翼翼地刮取著指甲縫里的殘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