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人已邁入內(nèi)室,那刻意放輕的腳步,與往日判若兩人。
陸倩漓眉梢輕挑。
【這小子,今兒是轉(zhuǎn)了性了? 還是受什么刺激了?】
蕭煜心底又是一陣苦笑,這刺激,何止天大,簡直打敗了他的認知。
他走到近前,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躬身行了一禮:“兒子給母親請安?!?/p>
陸倩漓眼皮都未抬,從鼻腔里淡淡“嗯”了一聲,權(quán)當回應。
她現(xiàn)在是一個字都不想跟這個便宜繼子多費唇舌,省得又沾惹一身腥。
蕭煜見她態(tài)度依舊疏離冷淡,心中暗嘆,自己從前那些混賬行徑,母親不待見自己實屬應當。
想起心中的重重疑云和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清了清嗓子,壓下心中的忐忑。
“母親,兒子有大喜事告知!方才王太醫(yī)已為裴瑜診過脈,她……她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
陸倩漓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揭開茶蓋,慢條斯理抿了口:“哦?那可真是侯府的大喜事了。”
“不過,就為這事,值得你大呼小叫?”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知道請?zhí)t(yī)了?白天還嚷嚷著要休妻,恨不得把人剝皮抽筋,現(xiàn)在知道人家肚里有貨,開始獻殷勤了?男人,呵。】
【這變臉的本事,不去唱戲都可惜了?!?/p>
蕭煜聽著陸倩漓毫不留情的譏諷,一張俊臉紅了又白,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但想起自己的目的,他硬著頭皮開口:“當然不止此事……”
蕭煜將荷花池發(fā)生的事,以及自己如何看清裴歡真面目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陸倩漓。
隨后補充道:“母親之前教訓的是,是兒子識人不清,愚不可及,錯把魚目當珍珠,辜負了枕邊人的一片深情?!?/p>
他邊說邊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陸倩漓的神色,試探著開口:“母親,兒子如今看清了裴歡的真面目,也知曉了裴瑜的好?!?/p>
“只是……只是三年前宮宴那件事,兒子……兒子一直耿耿于懷,若非當年裴瑜設(shè)計嫁入侯府,我也不至于……”
陸倩漓終于放下了茶盞,發(fā)出“嗒”的一聲輕響,神情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都過去這么久了,還提它作甚?嫌不夠丟人?”
【蠢貨!真是個天字第一號大蠢貨!還以為自己是什么香餑餑金疙瘩,值得別人冒著殺頭的風險在皇家宮宴上設(shè)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你配嗎?】
【 再說,裴瑜一個小小庶女,在宮里能有什么通天手段來設(shè)計你?被人當槍使了還不自知,真是可悲又可笑!】
【人家真正要算計的,是那位驚才絕艷的安南王!安南王何等人物,雖不良于行,一顆心卻比誰都剔透,早察覺不對溜之大吉了。】
【就你這個蠢蛋,一頭栽進去,不僅得罪了貴妃娘娘,白白丟了唾手可得的爵位,還連累裴瑜賠上一世清譽!】
【裴瑜才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攤上你這么個眼瞎心盲的夫君,白白受這三年的委屈!】
想起那個芝蘭玉樹般的安南王,陸倩漓眸光微閃,掠過一絲的悵惘。
那樣的人物,若非天妒英才……
一字一句,如驚雷貫耳!
蕭煜只覺腦中“轟隆”一聲炸開,眼前陣陣發(fā)黑,高大的身軀控制不住地晃了晃,險些栽倒。
原來如此!原來真相竟是這樣!
他一直以為是裴瑜下作,毀他姻緣,占了裴歡的位置。
為此,他厭惡了她整整三年,日日冷眼,夜夜折辱!
卻不想,她才是那個最無辜的受害者!
都怪他!
他真是這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蕭煜面色青白交加,他看向面前云淡風輕的陸倩漓,心中翻江倒海。
莫非母親早就洞悉一切,只是自己從前剛愎自用,從未信過她片言只語?
他這個繼母……究竟還知道多少駭人聽聞的秘密?莫非……她當真重活了一世?!
此刻的陸倩漓在他眼里,越發(fā)顯得高深莫測,猶如一團迷霧,讓他看不透,卻又忍不住想要探究。
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母親教訓的是,往事不堪回首。兒子……兒子日后定與瑜兒好好過日子,孝敬母親,再不讓您操心?!?/p>
陸倩漓瞥了他一眼,聲音沒有什么溫度,“行了,知道就好。往后少往我這兒跑,侯府的事,你自己做主,我懶得摻和?!?/p>
【呵,以為這就完了?只要還在忠勇侯府這潭渾水里,裴瑜那丫頭就別想有好日子過。我還是趁早收拾細軟脫身為妙,這爛攤子誰愛收拾誰收拾?!?/p>
【這傻小子現(xiàn)在還笑得出來,等他那好妹妹給他招個采花賊妹夫回來,我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采花賊妹夫?!”蕭煜心頭猛地一跳
果然有情況,他要再套套話!
既然裴瑜之事自己錯得如此離譜,那侯府其他事,自己是否也一直被蒙蔽?
“母親教訓的是,兒子日后定會擔起侯府的責任。”蕭煜順著她的話應下,話鋒一轉(zhuǎn)。
“說起來,兒子之前確實疏忽太多。這幾日府里事多,竟不見靈兒妹妹和珊兒妹妹到您這兒請安,這未免也太不像話了!她們……”
陸倩漓像是看傻子似的看著他:“柳姨娘帶著你珊兒妹妹上山禮佛去了,過幾日才回,這才去了幾日,你就忘了?至于靈兒?”
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嘲,“你那好妹妹如今大了,翅膀硬了,我這做母親的也管不住了?!?/p>
【管?我拿什么管?一個兩個的,都當我的話是耳旁風!蕭云珊那個不安分的,明著是去上香,暗地里指不定怎么削尖了腦袋想攀上三皇子那根高枝兒!】
【還有我那個‘好’女兒蕭靈兒,平日里裝得跟小白兔似的,膽子比誰都大!趁著裴瑜落水府里人心惶惶,今晚就要跟她那個野男人私奔了!可惜啊,她那情郎,可是個名震江湖的采花大盜!】
“三皇子?采花賊?!私奔?!”
蕭煜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一股怒火“噌”地就頂上了腦門,臉色鐵青得嚇人!
他兩個妹妹平時看著乖巧懂事,怎么一個個都這么不讓人省心!
他再也坐不住,猛地起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母親,兒子……兒子府里還有急事處理,先告退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jīng)像一陣旋風般沖了出去。
陸倩漓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莫名其妙地蹙了蹙眉。
【有病,一陣風一陣雨的。不過,總算走了,清靜?!?/p>
蕭煜一踏出主院的門,臉色便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經(jīng)過白天的“落水事件”和剛才繼母心聲的“預知”,他對陸倩漓的話已然信了九成九。
事關(guān)侯府聲譽,事關(guān)他親妹妹閨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蕭煜喚來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低聲吼道:“立刻帶上所有得力人手,去二小姐的院子!給本世子把院子內(nèi)外都圍起來,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
“另外,傳令下去,若是發(fā)現(xiàn)有賊人潛入二小姐院中,意圖不軌,直接拿下,死活不論!”
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心頭一凜,連忙應道:“是,世子!”
蕭煜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閃爍著駭人的怒火。
好??!好得很!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竟敢哄騙他忠勇侯府的千金私奔!
采花賊?真當他侯府無人了嗎?!他蕭煜的妹妹,無論是嫡是庶,都輪不到宵小之輩來染指!
至于珊兒那里,也得盡快派人將她們從廟里接回來,免得真讓她勾搭上三皇子,惹出更大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