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幾人僵持之際,一道略帶焦急的聲音打破了院內(nèi)的死寂。
“母親,還請息怒?!?/p>
裴瑜自蕭煜匆匆往主院去,便心生不安,唯恐他與婆母再生沖突,也急忙跟了過來。
剛一進(jìn)院,瞧見跪在地上,后背皮開肉綻的兄妹二人,她的心瞬間地提到了嗓子眼。
婆母從前再生氣,也未曾輕易動用過家法,這次竟用了木棍,可見是真的怒了。
是因為蕭靈兒和蕭煜的頂撞?還是……其他?
蕭煜為了妹妹的名聲,將蕭靈兒私奔之事瞞得滴水不漏,裴瑜亦不知情。
陸倩漓看到裴瑜,心中那股緊繃的弦微不可察地松了松。
【可算來了個能說話的,老娘手都打酸了,這破臺階總算遞過來了?!?/p>
裴瑜正擔(dān)憂地看著蕭煜兄妹,腦中卻突兀地響起一道清晰的女聲。
她一怔,下意識看向陸倩漓,卻見婆母唇瓣緊抿,并未開口。
這聲音……從何而來?莫非是自己太過憂心,出現(xiàn)了幻聽?
聯(lián)想到荷花池聽到的女聲,她心中驚疑不定。
但想到正事,裴瑜還是硬著頭皮開口。
“母親,世子與二妹妹固然有過,但如今您已重罰,想必他們?nèi)蘸蠖〞懹浗逃?xùn),斷不敢再犯?!?/p>
她柔聲勸慰著,“為這點小事氣壞了身子,實在不值當(dāng)?!?/p>
“世子妃此言有理?!?/p>
陸倩漓便順著這個臺階下來,將手中的木棍遞給小翠,面上滿是疲憊,“今日便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暫且饒過你二人?!?/p>
蕭靈兒和蕭煜如蒙大赦,虛弱地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謝母親教誨,女兒/兒子日后定當(dāng)謹(jǐn)言慎行,再不敢做出有辱侯府門楣之事?!?/p>
陸倩漓扶了扶額角,心中不以為然地吐槽。
【誰稀罕你們維護(hù)這破侯府的名聲,老娘巴不得早日脫離這泥潭,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她的目光轉(zhuǎn)向裴瑜,眼中閃過微光,輕咳一聲,“為娘到底是年紀(jì)大了,精力不濟(jì),實在沒心思再操持這偌大的侯府。從今日起,這府中中饋,便交由世子妃你來打理吧?!?/p>
“為娘打算過幾日便啟程去京郊的莊子上靜養(yǎng)一段時日?!?/p>
“什么!”
此言一出,蕭靈兒、蕭煜,乃至裴瑜,都齊齊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裴瑜更是焦急上前:“母親,這萬萬使不得!兒媳年輕識淺,恐難當(dāng)此重任……”
陸倩漓擺了擺手,打斷她的話,“我意已決,無需再勸。”
她的目光在蕭靈兒和蕭煜身上緩緩掃過,警告著:“你們?nèi)羰钦嬗袔追中⑿?,往后便安分守己,少來莊子上打擾我的清靜?!?/p>
【哈哈!終于可以徹底躺平,享受我的咸魚人生了!這破侯府,誰愛管誰管去!防火防盜防熊孩子,心累!】
【在莊子里種種花,養(yǎng)養(yǎng)草,逗逗鳥,不比在這侯府里勾心斗角強(qiáng)百倍?說起來,老娘究竟有多久沒能好好出府逛逛了……】
蕭煜剛想開口勸阻,母親那歡脫的心聲清晰地傳入耳中,讓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原來,母親在侯府的這些年,竟是如此不快樂。
蕭靈兒聽到母親心心念念要去莊子修養(yǎng),反而暗暗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母親果然是被這座金絲牢籠困得身心俱疲,去莊園散散心也好。
兄妹二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一切但憑母親心意?!?/p>
話音落下,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qū)Ψ?,眼中皆閃過一絲詫異:何時起,我與妹妹/兄長竟有了這等默契?!
還是說,妹妹/兄長也能聽見母親心聲?
裴瑜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又聽著腦中時不時響起的,卻又與婆母平時截然不同的語調(diào),心中愈發(fā)肯定。
那聲音,定是婆母的心聲!
只是,自己為何能聽見?
除了自己,夫君和小姑子看樣子……似乎也能聽見?
他們的反應(yīng)與往日大相徑庭,處處透著古怪。
定要尋個機(jī)會向夫君問個明白。
幾人強(qiáng)撐著行禮告退,蕭煜和蕭靈兒在下人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向院外挪去。
蕭靈兒低垂著眼瞼,掩去眸底一閃而過的竊喜。
【母親說去莊子,可沒說不許我去床前盡孝???嘻嘻,到時候母親身邊只有我一個貼心小棉襖,看兄長還怎么跟我爭寵!】
她偷偷瞥了一眼蕭煜血跡斑斑的后背,心中那點小算盤打得噼啪亂響。
陸倩漓的目光不經(jīng)意般落在裴瑜依舊平坦的小腹上,聲音帶著幾分幽遠(yuǎn)。
“裴瑜?!?/p>
裴瑜身形一頓,疑惑地回過頭。
“記住,有時候,背后捅刀子的,往往都是你當(dāng)成至親的人?!?/p>
“防人之心不可無,懂嗎?”
陸倩漓說完,不等裴瑜有所反應(yīng),便對小翠吩咐道:“關(guān)門,送客,我乏了。”
蕭煜和蕭靈兒聞言,剛緩和幾分的臉色瞬間又變得有些蒼白。
母親這話……分明是在敲打他們!
難道母親還是沒有真正原諒他們的過錯?
一股難言的苦澀與愧疚涌上兄妹二人的心頭。
裴瑜卻是心頭一凜,若有所思,她下意識地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
婆母這話,莫不是因為被兒女傷透了心,才有感而發(fā),借此告誡自己?
“兒媳……謹(jǐn)遵母親教誨?!彼⑽瓷钏迹划?dāng)是婆母的感慨,順勢應(yīng)了一句。
【明白?傻丫頭,你明白個頭!你才是那個被蒙在鼓里最深的可憐人啊!】
【裴瑜啊裴瑜,如今這侯府的權(quán)柄已經(jīng)交到你手上了,能不能支棱起來,保住你肚子里的那塊肉,就看你接下來能不能狠下心腸,斬斷那些不必要的牽絆了?!?/p>
【若是再沉溺于裴家給你的虛假溫情之中,不肯清醒,流產(chǎn)還是小事,恐怕……你這條小命都難保!】
裴瑜邁出的腳步猛地頓住,她錯愕地抬起頭,震驚地望向那扇緩緩關(guān)閉的大門!
婆母方才那番話,根本不是在說夫君和小姑子,而是……在提醒她,要她提防自己的娘家——裴家?!
蕭靈兒和蕭煜聽到母親的心聲,先是齊齊松了一大口氣,原來母親剛才那番話并非針對他們。
緊接著,兩人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臉色驟然大變!
什么?!裴府竟然有人想要加害世子妃!
還要對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兒下手!
蕭煜的拳頭瞬間捏得咯咯作響,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眼中迸發(fā)出駭人的怒火。
好一個裴家!
竟敢將主意打到他蕭煜的子嗣身上!簡直是找死!
蕭靈兒一張慘白的小臉?biāo)查g緊繃,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里閃過冷厲之色。
【敢動我尚未出世的小侄子/小侄女?當(dāng)我蕭靈兒是吃素的?】
【姑奶奶我新練的那些毒藥,正好愁沒地方試試效果呢!】
她只覺得指尖一陣發(fā)癢,恨不得立刻潛入裴府,給那些心腸歹毒的家伙一人撒上幾把特制的“好東西”。
兄妹二人心中同時升騰起一個無比堅定的念頭:
必須嚴(yán)防死守,杜絕裴家任何人再踏入侯府半步!
必須不惜一切代價,保護(hù)好裴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絕不能讓悲劇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