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如銀線般穿透宮燈的暖光,簡梨指尖撫過那道空無一字的鳳詔,羊皮卷上只余玉璽壓印的凹痕。她的笑聲混著雨聲,在殿前石階上輕輕蕩開:"謝公子,你千里迢迢送來的這份厚禮,倒是比那些金銀珠寶有趣得多。"
謝珩的白玉杖點在詔書邊緣,聲音聽不出情緒:"殿下可知,為何百年來無人敢在這詔書上落墨?"
“我不想知道,但你明知這詔書是催命符,還特意在今日送來……"她湊近他耳畔,"想要本宮承你的情?"
謝珩握住她懸在空中的手腕:"我只想知道"他眼底映著宮燈,像淬了火的箭,"當(dāng)年您射我那箭,可曾有過半分后悔?"
簡梨抽回手輕笑:"后悔沒射準(zhǔn)些,不過你向來不問朝中事,不然也不會隱居,現(xiàn)在為了什么”
“為了殿下”
簡梨自嘲般笑道“為了報仇,還是因恨生愛”
簡梨抬眸對上蕭煜深邃的目光——他沉默地站在雨幕中,玄甲上的水珠不斷滾落,仿佛與這潮濕的夜色融為一體。
"寫上去的字,都會消失。"她漫不經(jīng)心地卷起詔書,忽然朝蕭煜的方向一遞,"世子要不要試試?比如......寫個蕭字?"
蕭煜沒有接。他的視線落在簡梨腕間露出一角的白玉鳳紋佩上,聲音低沉:"殿下若真想知道這詔書的用處,不如去太廟地宮看看。"
雷聲驟然炸響,照亮簡梨眼底一閃而過的銳光。
裴翊的竹傘在此時傾斜,雨滴濺在空白詔書上——詭異的是,水痕竟自行匯聚成模糊的紋路,隱約可見"祭壇"二字。
簡梨輕輕"嘖"了一聲,忽然將詔書丟給謝珩:"謝公子博學(xué),可知道這是什么把戲?"
謝珩微微一笑:"殿下不妨猜猜,為何歷代皇后......都活不過三十五歲?"
雨勢漸急,水珠順著太廟檐角的銅鈴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細(xì)碎的聲響。簡梨站在地宮入口,指尖摩挲著那道遇水顯形的鳳詔,眼底映著幽暗的火光。
"殿下真要進(jìn)去?"裴翊的竹傘微微傾斜,擋去她肩頭的雨絲,"歷代開啟地宮者,皆不得善終。"
簡梨輕笑,將濕透的詔書隨手丟給他:"裴大人怕了?"她忽然抬手,用那枚青銅鑰匙輕挑起他的下巴,"還是說......你怕本宮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鑰匙冰涼的觸感讓裴翊喉結(jié)微動。他沉默片刻,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地宮寒氣重,殿下至少披件氅衣。"
"虛偽。"簡梨抽回手,卻任由他替自己系上孔雀翎羽的披風(fēng)。
地宮石門緩緩開啟,腐朽的空氣中混著一絲奇異的藥香。蕭煜持劍走在最前,火把的光映出壁上斑駁的壁畫——畫中女子鳳冠霞帔,手持空白詔書,腳下跪著三道模糊的人影。
"有意思。"簡梨的指尖撫過壁畫上那女子的面容,"這位昭凰公主,倒是與本宮有三分相似。"
謝珩的白玉杖突然點在壁畫角落——那里刻著一行小字:"鳳詔現(xiàn),藥人醒,天下易主。"
蕭煜的劍"錚"地出鞘三分:"殿下,該回頭了。"
簡梨卻已經(jīng)推開最后一重石門。
石室中央,水晶棺槨靜靜陳列,棺中女子面容如生,頸間戴著一枚與簡梨手中一模一樣的白玉鳳紋佩。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女子的臉,與簡梨毫無二致。
水晶棺槨泛著幽藍(lán)的寒光,簡梨的指尖在觸及棺蓋的剎那,白玉鳳紋佩突然發(fā)出嗡鳴。棺中女子身著前朝鳳袍,腰間玉帶上懸著的,正是另外半枚青銅鑰匙。
"三百年了..."謝珩的白玉杖輕叩地面,"終于等到雙鑰合璧之日。"
蕭煜的劍鋒突然抵住謝珩咽喉:"你早知道棺中是..."
"是太祖皇帝的元后。"簡梨打斷他,鎏金護(hù)甲刮過棺中女子與自己一模一樣的眉骨,"史書記載她三十五歲暴斃,原來是在這做了活人祭。"
裴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頸后浮現(xiàn)出與棺壁銘文相同的鳳凰紋。他踉蹌后退:"不可能...藥人秘術(shù)明明已經(jīng)..."
"已經(jīng)失傳?"簡梨輕笑,突然扯開自己衣領(lǐng),露出心口朱砂色的鳳凰胎記,"那裴大人每月給本宮送的安神湯,又是在壓制什么?"
地宮突然震動,壁畫剝落處露出密密麻麻的青銅管道。腥甜液體從管中滲出,在青磚上匯成"女主君臨"四個血字。
蕭煜皺著眉緊盯著女主二字“女主是什么”猛地拽過簡梨:"先走!這是祭壇啟動的..."
簡梨邊走邊默念“天啊,這是作甚,寫啥不好,非得寫女主君臨”
轉(zhuǎn)身一看石壁轟然坍塌,露出后方巨大的青銅鼎。鼎中沸騰的液體里,沉浮著四件器物:藥杵、箭矢、和謝氏家徽
"原來如此。"簡梨撫過自己胎記,"需要三位守器人的血,才能完成這場祭祀。"她突然拔出金釵刺向蕭煜,"世子當(dāng)年自愿戍邊十年,為的就是守住那支箭?"
謝珩的白玉杖突然擊碎鼎腳,液體噴涌而出。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簡梨毫不猶豫地踏入血池,將半枚鑰匙按進(jìn)鼎身凹槽。
"本宮偏要看看..."她染血的衣袖拂過鼎上銘文,"這鳳凰涅槃的傳說,到底有幾分真!"
青銅鼎中的血水驟然沸騰,蒸騰的霧氣里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金箔,在空中拼湊成殘缺的星圖。簡梨的鳳釵突然墜入鼎中,金絲遇血即溶,化作一縷青煙纏繞在她腕間。
"殿下小心!"裴翊撲上前卻被蕭煜的劍鞘攔住。
"晚了。"蕭煜聲音沙啞,"血契已成。"
簡梨凝視手腕上逐漸成形的金線,忽然輕笑出聲:"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鳳凰涅槃'?"她抬起手臂,金線另一端竟連接著青銅鼎腹部的三道凹槽,"要用位守器人的心頭血作引......"
謝珩的白玉杖突然擊向地面某塊方磚。地宮穹頂應(yīng)聲開啟,月光如瀑傾瀉而下,照出鼎身上密密麻麻的銘文——正是與簡梨胎記完全吻合的鳳凰圖騰。
"三百年前,昭凰公主自愿赴死前..."謝珩的白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將畢生功力封存于此鼎。后世女子若想繼承,需以三器為媒,以......"
"以守器人性命為祭。"簡梨接話,鎏金護(hù)甲輕叩鼎身,"難怪裴家世代行醫(yī)卻見死不救,蕭氏鎮(zhèn)守邊關(guān)卻放任胡虜入侵——"她突然拽緊金線,"你們都在等一個心甘情愿跳進(jìn)血池的傻子!"
蕭煜的劍"哐當(dāng)"落地。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舊傷:"臣戍邊十年,為的是毀掉那支傳承箭......"
話音未落,裴翊突然嘔出大口鮮血。他頸后的鳳凰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至臉頰:"殿下...藥湯不是抑制...是延緩反噬......"
地宮開始劇烈震動。簡梨腕間的金線突然繃直,三道血箭從青銅管道激射而出,直取在場三人的心口!
電光石火間,簡梨反手將青銅鑰匙對準(zhǔn)自己胎記。鮮血噴涌而出的剎那,她竟笑著展開雙臂:"本宮偏要逆天改命——"
"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三道血箭破空而來,在月光下折射出妖異的光芒。簡梨染血的指尖還按在青銅鑰匙上,唇角卻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真是熱鬧。"她輕聲道,"諸位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電光石火間——
沈長安的御史筆凹槽處打開,拉出堅韌鎏金布的擋住血箭;裴翊手中銀針連閃,竟將血箭釘在半空;蕭煜反手折斷箭矢,碎刃在空中組成新的星圖
簡梨輕笑出聲:"終于肯露真本事了?"
她猛地拔出心口鑰匙,三道金線驟然收緊。青銅鼎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鼎底出完整的星圖——正是三百年前那場政變的真相。
"原來如此。"簡梨撫過星圖,"昭凰公主不是自愿赴死,而是被你們?nèi)业南茸?....."
"聯(lián)手誅殺。"蕭煜單膝跪地,箭袖染血,"因為她想毀掉這個吃人的王朝。"
地宮突然安靜得可怕。簡梨環(huán)視眾人,忽然將鑰匙拋向空中:"那現(xiàn)在呢?諸位是要重演歷史,還是......"
鑰匙落下的瞬間,三件器物同時發(fā)出共鳴。星圖流轉(zhuǎn)間,簡梨的胎記漸漸化作真正的鳳凰紋章。
"本宮選第三條路。"她握住鑰匙,狠狠刺入青銅鼎,"本宮穿越來不就為了推翻這該死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