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院里吵吵嚷嚷,商量著怎么收拾曹錕的時候。
那扇破門里頭,卻安靜得很。
曹錕正哼著一首這個時代沒人聽過的曲子,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開會?”
他覺得很好笑。
這幫人,還真是沉迷于這種過家家式的權力游戲。
他從外面那堆扔出來的破爛里,找到一把禿了半截的掃帚。
雖然破舊的不行,但掃地足夠了。
屋里的灰塵能埋住腳面,墻角全是黑乎乎的蜘蛛網(wǎng)。
他一點不嫌棄,拿著破掃帚,一下一下地掃著地上的塵土。
灰塵嗆得他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手里的動作卻沒停。
他要把這個被當成垃圾堆的地方,收拾成自己在這兒的第一個窩。
外面的聲討大會還在繼續(xù)。
“我同意二大爺?shù)囊庖?,必須讓他知道厲害!?/p>
“對,不能就這么算了!”
閻埠貴拿著小本子寫寫畫畫,又開了口。
“那個……道歉和寫檢討我看行,可要不要跟廠里反映,這事兒得合計合計?!?/p>
他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曹錕好歹是大學生技術員,是廠里請來的,萬一廠領導護著他呢?
到時候人家一句話,自己這些人不就里外不是人了?
他可不想為了賈家的破事,得罪一個看著就有前途的年輕人。
“三大爺,你這是啥意思?你向著他說話?”
賈張氏雙手往腰上一插,瞪著眼珠子就把火氣對準了閻埠貴。
“我可沒那么說?!?/p>
閻埠貴慢吞吞地回答。
“我是為咱們整個院子著想,做事不能太沖動?!?/p>
“再說了,他剛才不也說了嗎?他老家的人,脾氣不好?!?/p>
“萬一真來了一幫不講理的,到時候動起手來,砸了誰家的窗戶玻璃,這損失誰掏錢?”
這話一說出來,院里好幾個人都不吱聲了。
確實,城里人就怕鄉(xiāng)下人那種一窩蜂、不講理的猛勁兒。
真要來了一大幫人堵在院子門口,那可不是開個會就能解決的。
中院的“批判大會”,最后也沒吵出個結(jié)果。
劉海中想下狠手,閻埠貴想著躲事,易中海想找回面子,可又怕事情鬧大。
正主在屋里不出來,他們的拳頭就像打在了一團棉花上。
大家心里都裝著自己的小九九,誰也不想真吃虧。
最后,大會在閻埠貴“燈油快燒完了,再燒就得加錢了”的催促聲里,稀里糊涂地散了。
人群慢慢散開,各回各家。
賈張氏被人扶著,嘴里還罵罵咧咧,說明天要去軋鋼廠大門口坐著去,讓廠里的大伙們也給評評理。
傻柱悶聲氣哼哼地回了屋,覺得今天這股火沒地方撒,憋得胸口疼。
許大茂吹著口哨,心里美滋滋的,今天這場戲,比看電影還有意思。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易中海一個人。
晚上的風一吹,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盞被閻埠貴當成寶貝的煤油燈,火苗跳了兩下,滅了。
整個院子,一下子掉進了黑漆漆的寂靜里。
他們不知道的是,一場真正的‘風暴’正坐著驢車,一路“咣當咣當”地朝著京城飛奔而來。
……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四合院里像是憋著一口氣,安靜得嚇人。
各家煙囪里冒著做早飯的煙,卻沒人像往常一樣在院子里大聲說話。
幾個好奇的住戶,伸長脖子往倒座房那邊看。
倒座房那扇破門,被人用石頭和木頭塊,重新塞得嚴實了些。
曹錕正拿著那把禿了半截的掃帚,一下一下,不快不慢地掃著地上的落葉。
身上還是那件半舊的制服,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來的小臂肌肉很結(jié)實。
他臉上的平靜的表情中帶著一絲期待。
可院里的住戶都格外的注意這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昨天還像個受了驚的兔子,今天就變成了一頭沉得住氣的狼。
他的這份平靜,比大吼大叫,更讓院里的人心里發(fā)慌。
他好像真的就在那間連炕都沒有的破屋子里,住下了。
看樣子還住的挺好。
就在這種奇怪的安靜里,院子外面的胡同口,突然傳來了一陣大嗓門。
那聲音,又高又亮,還帶著一股霸道味。
“哎,我說同志,跟你打聽個事兒,這兒是不是叫……禽獸大院???”
胡同口這一聲問話,像一塊大石頭,狠狠砸進了院里的死水里。
這嗓門,隔著一道墻都聽得清清楚楚。
“禽獸大院?”
院里正伸著脖子看熱鬧的鄰居,臉上的表情一下子都僵住了。
這是誰???
怎么張嘴就罵人?
眾人好奇的聚向四合院的門口。
曹錕自然也聽到了這喊聲,心知人已經(jīng)來了,放下掃把走了出去。
此時,一輛驢車“得得得”的出現(xiàn)在胡同口。
趕車的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褂子,戴著草帽,手又黑又糙。
他看著挺老實,不怎么說話,可那雙眼睛偶爾一抬,里面全是沉穩(wěn)。
車上坐著的,就是剛才喊話的人。
這人也五十來歲,瘦瘦的,但精神頭特別好。
他穿著一件嶄新的中山裝,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個。
最扎眼的,是他那光溜溜的地中海發(fā)型,在早上的太陽底下,亮得晃眼。
這人,正是連夜從象牙山村趕來的謝廣坤。
他旁邊坐著的,是村里有名的老好人,王老七。
二人一個能說會道,負責對外;一個沉穩(wěn)有力,負責壓陣。
象牙山村的“招牌搭檔”,可讓曹錕給請來了。
驢車在四合院門口穩(wěn)穩(wěn)停下。
院里的人,包括三位大爺,全都圍了上來。
易中海背著手,站在人群最前面,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這兩個不認識的人。
人群前的曹錕幾步上前,
“廣坤叔、七叔!你們來了!”
謝廣坤從驢車上直接跳了下來,那動作,利索得不像個快六十的人。
“曹錕啊,你可讓村里人好想啊?!?/p>
他給了曹錕一個熊抱,拍拍肩膀,
“來之前村里人都讓我們帶話,可想你了,有時間一定要回去看看。”
“你能叔和大腳嬸還張羅著要跟著來呢,還有你四叔,苗圃那邊實在是放不下。
這不是擔心你,我和你七叔就連夜來了?!?/p>
可不嘛,小錕吶,來讓叔看看,這是咋的了。村里的大伙兒聽說你有事都惦記你呢,王老七也拍拍了曹錕的肩膀
一旁二人還在寒暄。
謝廣坤瞟了一眼破舊的院門,然后眼神在圍觀的四合院眾人臉上一一劃過。
當他的目光落在易中海身上時,停住了。
他看人很準。
這個老頭,站在最前面,背著手,下巴微微抬著,一副管事的樣子。
院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點害怕。
沒錯了,領頭的就是他!
謝廣坤二話不說,邁開大步,直接沖到易中海面前。
他伸出手指頭,幾乎要戳到易中海的鼻子上。
“就是你?”
“就是你欺負我們家曹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