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警員小李走向電梯時，手機在口袋里輕輕振動了一下。
唐昊停下腳步，借著走廊昏暗的燈光劃開屏幕，是前女友的養(yǎng)母王蘭發(fā)來的消息：“今晚回來吃飯嗎？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一股暖意悄然漫過心頭。這種被人惦記的感覺，除了在王蘭這里，就是在家人那里體驗過。
唐昊已經(jīng)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尤其是在前女友王秋雅身上，從未有過這般踏實的溫暖。他快速回復：“王姨別等我吃飯，你先吃，晚上回去我吃你?！?/p>
刪除鍵反復按了兩次，終究還是把那句“吃你做的菜”咽了回去。電梯門緩緩打開，小李的腳步聲在身后響起：“唐哥，監(jiān)控室那邊都準備好了。”
寫字樓一層角落的保安室里，密密麻麻的屏幕泛著冷光，墻上的石英鐘指向下午四點半，秒針單調(diào)的跳動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保安隊長是個頂著地中海發(fā)型的中年男人，見唐昊進來，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臉上堆著緊張的笑：“警官，我們這監(jiān)控都是24小時運行的，絕對沒斷過！”
“調(diào)出18層走廊和總經(jīng)理辦公室門口的監(jiān)控，從昨天下午五點開始?！碧脐粡街弊叩奖O(jiān)控臺前，目光掃過布滿雪花點的屏幕，“另外把電梯監(jiān)控也調(diào)出來，重點看昨天晚上十點到今天早上六點的片段。”
死者死亡時間12小時左右，誤差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也就是說死亡時間就是在昨天晚上四點左右，而張建民被抓是早上九點，地點在他家里。
保安隊長連忙招呼手下操作電腦，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屏幕上的畫面飛速跳轉(zhuǎn)，唐昊的視線定格在18層走廊的監(jiān)控上——昨天下午五點半，張建民摟著一個年輕女人走進辦公室，女人穿著米白色連衣裙，身姿窈窕，正是暗室里發(fā)現(xiàn)的死者。兩人進門后，辦公室的門便再也沒有打開過。
“這個女人是誰？”唐昊指著屏幕問道。
保安隊長湊近屏幕瞇起眼睛，咂咂嘴說：“這不是張總的新秘書林曉雨嗎？剛來不到一個月，天天跟張總形影不離的，我們都在背后議論呢?！?/p>
唐昊的指尖在監(jiān)控臺上輕輕敲擊著，心一點點沉下去——果然是張建民身邊的人。
他繼續(xù)盯著屏幕，晚上七點十五分，張建民獨自走出辦公室，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雙手空著，什么都沒帶就進了電梯。之后直到凌晨三點，走廊里再無一人經(jīng)過，只有保潔阿姨在凌晨兩點推著清潔車走過，并未靠近辦公室門口。
“把凌晨三點到五點的畫面放大?！碧脐恢钢聊挥蚁陆牵抢镉袀€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
保安立刻調(diào)大畫面，只見凌晨三點四十分，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人從安全通道走進走廊，帽檐壓得極低，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那人在辦公室門口停留了幾分鐘，似乎在擺弄門鎖，隨后推門進去，十分鐘后又走了出來，手里拎著一個黑色的大袋子，快步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陰影里。
“這個人有問題！”小李立刻在筆記本上記錄時間，“安全通道的監(jiān)控能拍到他嗎？”
保安隊長無奈地搖頭：“安全通道只有一層和頂層有監(jiān)控，中間樓層的壞了快一個月了，我們跟張總反映過好幾次，他一直沒讓人修?！?/p>
唐昊皺起眉頭：“張建民最近有沒有跟人發(fā)生過沖突？特別是和這個林曉雨？”
“要說沖突……”保安隊長撓了撓光禿禿的頭頂，“前天下午我在電梯里撞見林秘書跟張總吵架，好像是為了錢的事。林秘書哭著說不給錢就去舉報他，張總當時臉都青了，還惡狠狠地罵了句‘你去試試’。”
這時，顧清歡的電話打了進來，聽筒里傳來她帶著興奮的聲音：“唐昊，死者身份確認了，就是張建民的秘書林曉雨，23歲，剛畢業(yè)的大學生，也是他最近的情人。
唐昊心想：“這老混蛋情人不少啊，林曉雨王秋雅，這就兩個了?！?/p>
我們在她公寓找到了一本日記，里面提到張建民欠她一筆錢，還威脅過她。另外技術科在辦公室廢紙簍里找到一張撕碎的借條，拼起來看，張建民欠林曉雨五十萬?！?/p>
“借條？”唐昊的目光落在監(jiān)控里那個黑色袋子上，“兇手很可能是為了銷毀證據(jù)。你們在垃圾桶里找到橡膠袋了嗎？”
“還沒，但在18層女廁所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了一副沾著灰塵的橡膠手套，已經(jīng)送去化驗了?！鳖櫱鍤g頓了頓，“張建民現(xiàn)在在警局拘留，要不要回來審問？”
“暫時不用?！碧脐坏穆曇魯蒯斀罔F。
他盯著屏幕里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黑影：“讓技術科分析一下這個人的體型和步態(tài)，對比張建民的資料。另外查林曉雨的通話記錄，看看她死前最后聯(lián)系的人是誰?！?/p>
掛了電話，唐昊讓保安調(diào)出張建民的出入記錄。屏幕顯示張建民今天早上七點就開車離開了公司停車場，之后再也沒回來過。“他開什么車？車牌號多少？”
“黑色奔馳，車牌號羊A·88888，張總的車我們都認得?！北０碴犻L立刻回答。
唐昊讓小李把車牌號發(fā)給顧清歡，讓她聯(lián)系交警部門追查行車軌跡。這時，監(jiān)控畫面突然卡頓了一下，凌晨四點十分左右，安全通道入口處閃過一道車燈的光?！斑@里放大，調(diào)亮畫面?！碧脐恢钢聊唬斑@是通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
“對，安全通道直通地下停車場，從這里下去不用經(jīng)過電梯口的監(jiān)控。”保安解釋道。
畫面雖然模糊，但能隱約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安全通道出口附近，那個拎著袋子的人上了副駕駛，車子很快駛離了停車場。“查這輛車的車牌號！”唐昊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看看能不能拍到車主的臉?！?/p>
保安反復放大畫面，車牌被污泥擋住了大半，只能看清前兩位是“羊A”?！暗叵峦＼噲龅谋O(jiān)控老化嚴重，拍不清車牌?！北０矅@了口氣，“而且這輛車是臨時進來的，沒登記信息?！?/p>
唐昊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漸濃的夜色。林曉雨的死顯然和那五十萬借條有關，兇手很可能是張建民——建民集團最近資金鏈斷裂的消息早已傳開，他為了賴賬殺人滅口，再通過安全通道和地下停車場轉(zhuǎn)移證據(jù)，這邏輯似乎說得通。
可那個黑色袋子里裝的是什么？如果是橡膠袋和作案工具，為什么不在暗室附近丟棄，非要帶出公司？
這時，小李的對講機突然響了，里面?zhèn)鱽眍櫱鍤g的聲音：“讓唐昊回電，有重要發(fā)現(xiàn)。”
唐昊立刻撥通電話，顧清歡的聲音帶著凝重：“寫字樓西側(cè)分類垃圾站找到了一個被扎破的加厚橡膠袋，里面有少量皮膚組織殘留，技術科正在化驗。
“讓技術科立刻比對橡膠袋里的皮膚組織和林曉雨的DNA?！碧脐恍睦镆粍樱傲硗獠閺埥褡罱馁Y金流向，看看有沒有大額轉(zhuǎn)賬?！彼D(zhuǎn)身對保安隊長說，“把昨天所有進入地下停車場的車輛記錄調(diào)出來，重點看凌晨四點左右離開的黑色轎車?！?/p>
屏幕上的車輛記錄飛速滾動，唐昊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條記錄上：“這輛車，羊A·62351，凌晨四點十五分離開，黑色大眾，查車主信息?！?/p>
幾分鐘后，車主信息跳了出來——王秋雅。
唐昊感覺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手里的橡膠手套“啪”地掉在地上。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名字，耳邊嗡嗡作響，五個小時前通話時她輕快的笑聲仿佛還在回蕩，此刻這個名字卻出現(xiàn)在了命案相關的車輛記錄里。
唐昊喃喃自語：“她哪里來的車，是張建民那個混蛋送她的嗎？”
“唐哥，你沒事吧？”小李注意到他的不對勁，關切地問，“這個王秋雅是……”
“她是張建民情婦之一?！碧脐粨炱鹗痔?，聲音有些發(fā)顫，“也是我認識的人?！彼钗豢跉猓瑥娖茸约豪潇o下來，“讓顧清歡派人查王秋雅的下落，她最后出現(xiàn)在監(jiān)控里是什么時候？”
保安調(diào)出寫字樓入口的監(jiān)控，畫面顯示王秋雅今天早上六點戴著口罩走進大樓，手里拿著一個文件夾，徑直走向電梯?！八M了電梯，但沒按樓層，直接升到了18層。”保安指著屏幕，“六點零五分電梯在18層停下，之后就沒動靜了?！?/p>
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王秋雅早上六點去過18層，而林曉雨的尸體就藏在18層的暗室里；張建民被抓，王秋雅也聯(lián)系不上——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早已布好的局？
他拿出手機，翻出王秋雅的號碼，指尖懸停許久才按下?lián)芴栨I。聽筒里傳來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寫字樓的燈光在雨霧中暈開一片片模糊的光暈。
唐昊看著監(jiān)控里王秋雅走進電梯的背影，忽然意識到這場命案遠比他想象的復雜。
他匿名舉報張建民商業(yè)犯罪，跟官員勾結(jié)。卻牽扯出一條人命；他擔心死者是王秋雅，卻發(fā)現(xiàn)王秋雅可能和命案有關。
“唐哥，顧警官讓你回18層一趟?！毙±畹穆曇舭阉噩F(xiàn)實，“她在林曉雨包里找到一個加密U盤，技術科暫時破解不了，想讓你看看。”
唐昊點點頭，轉(zhuǎn)身走向電梯。電梯上升時，他看著不斷跳動的數(shù)字，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無論真相多么殘酷，他必須查下去。那個U盤里，或許藏著林曉雨死亡的真相，也藏著王秋雅失蹤的秘密。
回到18層辦公室，顧清歡正蹲在地上檢查暗室入口?！癠盤在這里?！彼f過一個證物袋，里面裝著個銀色U盤，“技術科說加密方式很復雜，可能需要專業(yè)密碼學知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