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哥?。r哥??!出大事了??!救命?。?!”
不到三小時,一個帶著哭腔和巨大恐懼的電話再次將他從昏沉中狠狠拽醒。
是他在“藍調(diào)”酒吧看場子的小弟,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宛宛姐…宛宛姐在‘藍調(diào)’…把…把花蛇那幫人的老大…開瓢了!還不…不止一個!是三個!好多血……血,花蛇老大眼看再不救就不行了!時哥你快來!宛宛姐她…她不對勁!好…好可怕?。 ?/p>
“什么???!”
蘇時如遭五雷轟頂,渾身血液瞬間凍住,手機差點脫手砸在地上,
“你他媽說什么?!蘇宛?!開瓢?!花蛇?!還三個??。 ?/p>
花蛇是這片區(qū)域新崛起的一股狠茬子,心狠手辣,連他這個地頭蛇平時都要繞著點走!他那個連踩死只螞蟻都要皺眉的姐姐?!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蘇時又想起早上蘇宛那黑蒙的眼睛——
“千真萬確啊時哥!就是蘇宛姐!她…她一個人!像瘋了一樣!你快來吧!真的要出人命了!兄弟們攔不??!她太兇了!!”
蘇時腦子里“嗡”的一聲,什么懶散、什么逃避,全被這驚雷般的消息炸得粉碎。
他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沖出家門,用極限的速度沖向“藍調(diào)”酒吧。
眼前的景象比下午的小巷還慘烈!
酒吧中央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破碎,玻璃渣和暗紅的血液混在一起,在地上鋪開一層粘稠的地毯。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和酒精味,嗆得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而他那個溫柔怯懦的姐姐蘇宛,此刻竟囂張地單腳踩在一張翻倒的實木桌子上,如同站在自己血腥的王座上!
她手里拎著的不是酒瓶,而是一個沉甸甸的、沾滿令人作嘔的紅白混合物、邊緣變形的金屬煙灰缸!
煙灰缸還在往下滴著粘稠的血滴。她居高臨下,眼神冰冷地掃視著下方,那眼神,陌生得讓蘇時心臟驟停。
對面,花蛇帶來的十幾個小弟,個個花臂紋身、一臉兇相,此刻卻像受驚的鵪鶉,擠在墻角瑟瑟發(fā)抖,臉上寫滿了極致的恐懼,甚至有人褲襠濕了一片。
地上,三個穿著最花哨、正是花蛇核心頭目的家伙倒在血泊里抽搐。
其中一人腦袋像個被砸爛的西瓜,顱骨明顯凹陷了一大塊,紅的白的混在一起汩汩外冒,出血量大得嚇人,眼看就要不行了。
另一個胸口塌陷,肋骨不知道斷了幾根。還有一個抱著扭曲的手臂慘叫。這幅地獄繪圖,竟是他親姐姐一手造就!
酒吧經(jīng)理面無人色,抖得如同篩糠,離著一米遠,攔在蘇宛面前,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
“姑奶奶!蘇宛姐!活祖宗!求求您了!收手吧!真不能再打了!再打…再打就全完了!花蛇老大快不行了!救護車!救護車怎么還沒到?。?!”
他看到?jīng)_進來的蘇時,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連滾帶爬撲過來,涕淚橫流:
“時哥!時哥!您可算來了!救命?。≡俨蛔屷t(yī)生來…那三個…那三個就真交代在這兒了!我…我這店也完了啊時哥!”
站在桌子上的蘇宛也看到了蘇時。她極其不爽地“嘖”了一聲,精致的眉毛擰起,帶著一種被打擾了興致的煩躁,眼中的黑霧也散了一些。
隨手將那個沾滿紅白之物的兇器“哐當”一聲扔在經(jīng)理腳邊,嚇得經(jīng)理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動作輕盈地跳了下來,落地?zé)o聲。
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臉上那副意猶未盡的暴戾神情,仿佛剛剛只是玩了一個不夠盡興的游戲。
尤其讓蘇時肝膽俱裂的是,她嘴角竟然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享受般的微笑!這絕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姐姐!
巨大的震驚和恐懼幾乎將他擊垮,但骨子里那份“大哥”的責(zé)任感和對姐姐的保護欲瞬間壓倒了所有不適。
蘇時強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和雙腿的虛軟,強迫自己爆發(fā)出驚人的行動力。
“傻站著干什么,快點幫忙把人送醫(yī)院。”
一邊嘶吼著指揮嚇傻的小弟們把三個血葫蘆抬上姍姍來遲的救護車。
一邊立刻掏出手機,手指因為用力而發(fā)白,動用所有能想到的人脈關(guān)系。
他聲音嘶啞,幾乎是在低聲下氣地哀求那些平日里稱兄道弟、此刻卻想撇清關(guān)系的大佬們。
“張哥,我出事了!看在交情上拉兄弟一把!花蛇那邊的報復(fù)…我知道他們城南倉庫的‘貨’!只要你幫忙壓下去,這消息就是你的!”
他咬著后槽牙,精準地拋出花蛇團伙致命的把柄作為交換條件,同時心在滴血地將自己僅剩的積蓄和好不容易拼拼湊湊借下,攢下的,整整八萬塊,像扔廢紙一樣砸出去平事。
“疤臉,錢馬上轉(zhuǎn)你!規(guī)矩我懂,利息照算!但這事必須給我捂死!透一點風(fēng),老子跟你魚死網(wǎng)破!”
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將這件事情壓下來。
那錢是他準備給姐姐換個好點房子的首付,現(xiàn)在沒了,連眼都不能眨一下,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孤狼,用盡一切手段,只為保住姐姐不被這吞噬。
看著手機銀行瞬間清零的提示,再看著身邊這個眼神空洞、嘴角卻噙著一絲讓他頭皮發(fā)麻的詭異笑意、仿佛剛剛只是去郊游了一趟的“姐姐”,蘇時最后一絲僥幸被徹底碾碎。
巨大的疲憊和一種深入骨髓的、面對未知怪物的寒意將他徹底淹沒。
不能再等了!
必須解決!
查出到底是因為什么。
他當機立斷,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半拖半抱地把蘇宛弄出酒吧。
面對她途中幾次危險的掙扎和那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刺骨的威脅低語
“放開…不然…下次碎的,就是你的腦袋哦…”
蘇時咬緊牙關(guān),額上青筋暴跳,用盡全身力氣才沒讓自己腿軟跪倒。
他不能倒,他是姐姐變成這個樣子還不知道原因,他是姐姐的依靠,哪怕這個“姐姐”已經(jīng)變成了怪物!
回到家,他紅著眼,毫不猶豫地用最粗的登山繩和幾床厚被子,將她捆成了現(xiàn)在這個動彈不得的“人蛹”。
然后一秒不敢耽擱,立刻聯(lián)系了他認識的據(jù)說處理過“特殊病例”的心理醫(yī)生,幾乎是咆哮著預(yù)約了第二天一早的緊急診療。
他甚至不敢合眼,像一頭困獸般在客廳焦躁地踱步,腦子里全是姐姐過去溫順的笑臉和剛才那地獄般的場景,巨大的反差折磨得他快要發(fā)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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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說話啊!”
蘇時疲憊不堪地靠在冰冷的門框上,聲音干澀沙啞地重復(fù)著質(zhì)問,試圖穿透那層瘋狂的迷霧,
“你昨天下午到底怎么了?心理疾???還是被什么奇怪的東西附身了……怎么就……”
明明昨天下午之前,你還是那個說話都不敢大聲、連殺魚都不敢看的人,怎么突然就…
他頓了頓,喉嚨像被砂紙磨過,艱難地吐出那個詞,
“…變成這副嗜血的模樣了?!花蛇那幫人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們?nèi)悄懔??!?。?!?/p>
地上的“人蛹”停止了劇烈的扭動。蘇宛費力地仰起頭,那雙充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像兩團燃燒的鬼火,死死釘在蘇時臉上。
里面沒有委屈,沒有親情,只有被冒犯的兇獸般的暴怒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她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聲音嘶啞如破鑼,卻帶著一種令人血液凍結(jié)的甜膩:
“困擾?呵…我只是…終于出來了呀。陽子?!?/p>
她頓了頓,猩紅的舌尖緩緩舔過干裂的下唇,那笑容扭曲而病態(tài),充滿了純粹的惡意,
“這樣…多有趣啊。像捏死蟲子一樣,把那些礙眼的垃圾…咔嚓…”
她模仿了一個捏碎的動作,眼神迷離,
“聽著骨頭碎裂的聲音,看著血像噴泉一樣涌出來…多美啊…這才是活著的滋味!”
她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蘇時,
“溫柔?怯懦?那不過是…戴了二十幾年無聊的枷鎖!撕開它,世界…才變得如此…精彩紛呈!哈哈哈哈!”
她發(fā)出一種神經(jīng)質(zh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在寂靜的清晨房間里回蕩。
蘇時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不是憤怒,不是失控,這他媽是…純粹的、享受殺戮的瘋魔!
他相依為命、發(fā)誓要保護一輩子的姐姐,軀殼里竟然住著這樣一個怪物!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門框上,撞擊的疼痛遠不及心頭的驚濤駭浪。
看著地上那個被束縛卻依舊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姐姐”,那個曾經(jīng)為他擋風(fēng)遮雨、在他生病時徹夜守候的身影與眼前這個嗜血的惡魔重疊又撕裂…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
他熟悉的那個姐姐,可能…真的不見了。
眼前這個,是占據(jù)了她軀殼的、以鮮血和痛苦為食的怪物!一種巨大的、混雜著恐懼、憤怒和深入骨髓悲涼的無力感,將他徹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