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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流沙盜神圖 終南山隱者 21311 字 2025-08-19 15: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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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jīng)》載流沙中藏有古國埻端、璽映,更西處則有大夏、豎沙。

>我隨駝隊深入沙海,只為傳說里白玉山上能喚醒神跡的雷神遺蛻。

>大夏國師為奪神皮,竟屠盡我同伴。

>瀕死之際,我割開掌心將血淋上神皮。

>白骨嶙峋的雷神殘軀突然暴起,銜住神皮,流沙深處傳來比雷聲更古老的搏動。

>昆侖虛,蘇醒了。

……

流沙在沸騰。

不是水沸,是沙礫在某種無法理解的酷熱下劇烈翻涌,發(fā)出沉悶如獸吼的嘶嘶聲。駝鈴那曾穿越無數(shù)沙丘的清脆聲響,此刻被這無邊的、灼燙的咆哮徹底吞噬。腳下的沙丘仿佛活了過來,貪婪而迅疾地蠕動,每一次起伏都帶走一個鮮活的生命。絕望的嘶喊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塊,瞬間消融在無情的沙濤里。

“玄癸!白玉山…記住…白玉山…在流沙西,昆侖東南…”商隊首領(lǐng)老胡須盡染黃沙的臉龐在眼前一閃,他枯槁的手猛地攥緊我的胳膊,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嵌進(jìn)皮肉。隨即,那股兇悍的流沙旋渦便將他無情地拖拽下去,只留下那只布滿老繭的手在我臂上殘留的劇痛和指痕。

我最后的意識里,是流沙帶著令人作嘔的、仿佛內(nèi)臟被擠壓的悶響,徹底淹沒了他的頭頂。

……

酷熱,像無數(shù)燒紅的針,從四面八方刺穿我的眼皮。干裂的嘴唇嘗到了鐵銹般的腥咸,不知是血,還是這沙海本身的味道。身體被沉重的黃沙半埋著,每一次呼吸都吸進(jìn)滾燙的沙塵,肺葉如同被砂紙反復(fù)摩擦。

我掙扎著,用盡殘存的力氣從沙坑里爬出來。滾燙的沙粒從頭發(fā)、衣領(lǐng)里簌簌滑落。環(huán)顧四周,只有一片死寂的、波浪般凝固的沙海,在正午毒辣的日頭下蒸騰著扭曲的空氣。駝隊、同伴、貨物……所有存在的痕跡,都被這片無邊無際的流沙抹得干干凈凈,仿佛從未有過那支喧囂的隊伍,也從未有過那些鮮活的生命。只有老胡最后那聲嘶力竭的呼喊,帶著“白玉山”三個字,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灼痛的耳膜深處。

《山海經(jīng)》那些被無數(shù)人嗤為妄語的古老字句,此刻卻帶著冰冷的重量壓在我的心頭:“國在流沙中者埻端、璽映……西胡白玉山在大夏東,蒼梧在白玉山西南……皆在流沙西,昆侖虛東南……” 老胡的遺言,竟與這塵封的古卷嚴(yán)絲合縫。

我顫抖著摸向腰間。手指觸碰到一個堅硬冰冷的物件——老胡在最后關(guān)頭塞給我的東西。那是一面巴掌大小的青銅羅盤,古拙異常,盤面中心并非尋常的指南磁針,而是淺淺浮凸著一座微縮的山形,山體線條嶙峋奇詭,隱約可見一個“癸”字刻痕。指針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帶著一種固執(zhí)的偏斜,顫抖著,死死指向西北方向。盤身布滿銅綠,卻掩不住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自遠(yuǎn)古沉睡至今的沉重感。

白玉山……雷神遺蛻……喚醒神跡……

老胡斷斷續(xù)續(xù)透露的只言片語,與羅盤詭異的指向,在我心中交織成唯一的路標(biāo)。我舔了舔干裂滲血的嘴唇,將羅盤緊緊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觸感竟帶來一絲奇異的清醒。沒有水囊,沒有食物,只有這漫無邊際、隨時準(zhǔn)備再次吞噬一切的流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向著羅盤固執(zhí)指引的西北方,邁開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

每一步,都踏在滾燙的地獄之上。

不知走了多久,或許是幾個時辰,或許是幾天。時間在永恒的沙丘起伏和灼熱煎熬中失去了意義。就在意識即將被酷熱和干渴徹底撕裂的剎那,羅盤上的指針猛地劇烈跳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嗡鳴!

我猛地抬頭。

眼前,地平線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片異樣的景象。沙丘的走勢詭異地改變了,不再是無序的波浪,而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環(huán)繞著一片巨大的、深陷的洼地。洼地中心,蒸騰起一片朦朧的、水汽般的氤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潮濕氣息。

是水?還是海市蜃樓?

我拖著瀕臨崩潰的身體,跌跌撞撞地爬上最后一座沙丘。

視線豁然開朗。

那并非幻覺!一片巨大的、死寂的澤地橫亙在沙漠深處。水面渾濁,呈詭異的鉛灰色,死水微瀾,倒映著天空毒辣的日頭,卻泛不出半點生氣。水澤邊緣,稀疏地生長著一些低矮、扭曲的黑色植物,枝干虬結(jié)如鬼爪,沒有一片葉子。

澤地的中心,景象更是令人心悸。巨大的白色骨骼半沒于渾濁的水中,那絕非尋常巨獸的遺骸。其主體是一條龐大得令人窒息的脊椎骨,每一節(jié)都大如車蓋,蜿蜒盤踞,散發(fā)著森然冷光。最駭人的是那巨大頭顱的殘骸——它擱淺在淺水區(qū),保持著一種仰望蒼穹的姿勢。那絕非任何已知的獸類頭骨,其輪廓依稀可辨出……人的特征!巨大的眼窩空洞地凝視著天空,下頜骨微張,似乎在無聲地咆哮。

雷澤!龍身人頭!

《山海經(jīng)》的描述閃電般劃過腦海:“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鼓其腹?!毖矍斑@沉寂萬古的巨骸,正是那傳說中的雷神殘軀!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毫無預(yù)兆地攫住了我,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著,太陽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某種沉睡的鼓點正試圖在顱骨內(nèi)敲響。

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巨骸的頭顱附近。就在那巨大下頜骨下方,渾濁的水底,隱約透出一片異樣的暗金色光澤。它緊貼著巨骸,像一塊巨大的、半嵌入淤泥的鱗片,又像是某種剝離下來的皮膜。一種難以言喻的、帶著微弱電流般的奇異脈動,正極其微弱地從那片暗金色中散發(fā)出來,與澤地上空沉悶的、仿佛正在積蓄力量的低氣壓隱隱呼應(yīng)。

雷神遺蛻!這就是老胡口中能喚醒神跡的東西!

狂喜瞬間沖昏了頭腦,壓倒了身體的疲憊和干渴。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從沙丘上沖下,跌跌撞撞地踏入這片死寂的雷澤。冰冷的、帶著濃重腐敗氣息的泥水瞬間淹沒了小腿,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就在我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那片暗金色皮膜的瞬間——

“嗤!”

一聲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聲自身后襲來!

我?guī)缀跏菓{借本能猛地向渾濁的水中撲倒。一道冰冷銳利的風(fēng)擦著我的頭皮掠過,“篤”地一聲悶響,一柄通體漆黑、形如毒蛇獠牙的短匕深深釘入前方雷神巨大的肋骨上,匕尾兀自震顫不已!

“反應(yīng)倒是不慢?!币粋€冰冷、毫無起伏的聲音響起,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沙啞質(zhì)感。

我猛地從水中翻滾起身,嗆咳著抹去臉上的泥水。只見岸邊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幾道身影。為首者一身墨黑長袍,袍角繡著猙獰的、仿佛在流動的暗紅色火焰紋路。面容干瘦枯槁,如同風(fēng)干的橘子皮,唯有一雙眼睛,深陷在眼窩中,閃爍著兩點幽綠、非人的寒光,如同潛伏在深淵里的毒蛇。他身后跟著數(shù)名同樣黑衣的護(hù)衛(wèi),氣息凝練,眼神漠然,如同沒有生命的石像。

“大夏國師,燭陰!”這個名字帶著刻骨的寒意從我齒縫間擠出。一路尾隨、覬覦神皮的豺狼,終于露出了獠牙。

燭陰那雙幽綠的眼珠轉(zhuǎn)動了一下,落在我身上,又緩緩移向我身后水中那片暗金色的神皮,嘴角扯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無知鼠輩,也配染指神物?”他枯瘦的手指隨意地朝我身后的水面一點,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寒獄,“取皮,滅口?!?/p>

話音未落,他身后兩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無聲滑入水中,速度奇快,水面竟只漾開極細(xì)微的漣漪!他們手中漆黑的短刃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不祥的烏光,直刺而來!更可怕的是岸邊,燭陰枯瘦的雙手已在胸前結(jié)成一個詭異的手印,嘴唇無聲開合,一股陰冷、粘稠、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暗氣息瞬間在他掌心凝聚!

腹背受敵!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

我怒吼一聲,不退反進(jìn),身體爆發(fā)出最后的潛力,迎著水中撲來的兩個黑衣人撞去!同時拼盡全力將身體向側(cè)面急閃!

“噗嗤!”“噗嗤!”

兩柄漆黑的短刃,帶著刺骨的冰冷,幾乎同時刺入了我的身體!一柄狠狠扎入右肩胛,另一柄擦著肋下穿過,帶起一蓬滾燙的血霧!劇痛如同爆炸般席卷全身,眼前瞬間被血紅色覆蓋。岸上,燭陰掌中那團(tuán)凝聚的黑暗也如同活物般激射而出,貼著我的腰側(cè)掠過,所過之處,渾濁的水面竟然瞬間凝結(jié)了一層詭異的、散發(fā)著寒氣的黑冰!

冰冷與劇痛交織,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流失。腥甜的血涌上喉頭,又被我死死咽下。身體被巨大的沖擊力帶得向后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泥水里,距離那片暗金色的神皮僅剩一步之遙!渾濁的水混雜著鮮血,迅速在身下暈染開一片刺目的紅。

燭陰緩步走到水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眼中綠芒閃爍,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跋N蟻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神物歸我大夏,爾等蠻夷,只配為沙礫?!彼蓍碌氖衷俅翁?,指向我,指尖繚繞著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氣息,準(zhǔn)備給予最后一擊。

絕望如同冰冷的鐵箍,死死扼住我的咽喉。視線模糊,身體沉重得像被釘在這片死水之中。老胡的嘶喊,同伴們被流沙吞噬的絕望眼神,商隊覆滅的慘狀……一幕幕在眼前飛速閃回。終點就在眼前,那暗金色的神皮觸手可及,卻咫尺天涯!

不!不能就這樣結(jié)束!

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不甘和憤怒,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轟然爆發(fā)!那并非理智的驅(qū)使,而是一種近乎本能、來自血脈深處的咆哮!

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的暗金色神皮,又轉(zhuǎn)向岸邊那枯槁身影眼中冰冷的綠芒。求生的意志壓倒了劇痛,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在瀕死的軀殼里瘋狂燃燒!

左手!那只未被重創(chuàng)的手臂,猛地從冰冷的泥水中抬起!手中緊握的,不是武器,而是那面一直貼身藏著的、刻有“癸”字的青銅羅盤!我以羅盤邊緣那古拙鋒利的棱角為刃,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狠狠朝著自己的右掌心劃下!

“嗤啦——!”

皮肉撕裂的劇痛尖銳無比,卻奇異地壓過了身上的其他傷痛。滾燙的、帶著奇異微光的深紅色血液,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從掌心的豁口中狂涌而出!

沒有一絲猶豫,帶著一種近乎獻(xiàn)祭的瘋狂,我將那只血如泉涌的手掌,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按向了水中那片緊貼著雷神巨骸的暗金色神皮!

“呃啊——!”一聲嘶啞的咆哮,混雜著劇痛與絕望的吶喊,從我喉中迸發(fā)。

滾燙的鮮血瞬間浸染了那片冰冷、堅韌的暗金色皮膜。奇異的一幕發(fā)生了:那神皮仿佛一塊干燥了萬年的海綿,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貪婪地吞噬著涌出的鮮血!深紅迅速滲透、暈染開去,在暗金色的底子上勾勒出無數(shù)細(xì)密、玄奧、如同活物般搏動著的赤色紋路!一股難以言喻的、古老而狂暴的氣息,如同沉睡的巨龍被強行喚醒,驟然從神皮內(nèi)部爆發(fā)出來!

“嗡——!”

一聲低沉到極致的嗡鳴,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震蕩在每個人的骨骼、血肉、甚至靈魂深處!整個死寂的雷澤,渾濁的水面瞬間炸開無數(shù)細(xì)密的漣漪!

岸上,燭陰那枯槁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無法置信的驚駭,眼中幽綠的寒芒劇烈跳動:“血祭?!你……你的血……”他凝聚黑暗的手印猛地一滯,似乎被那驟然爆發(fā)的古老氣息所震懾。

然而,異變才剛剛開始!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萬年冰川崩裂的巨響,從雷澤中心那龐大的白色巨骸深處猛然炸開!

那只半埋于水中的、巨大無朋的雷神頭顱!那空洞的眼窩深處,毫無征兆地,驟然爆射出兩道刺目欲盲的、如同液態(tài)雷霆般的熾白光芒!那光芒瞬間撕裂了雷澤上空沉悶的鉛灰色天幕!

緊接著,那早已化為枯骨、下頜微張的巨大頭顱,竟以一種違背了所有物理法則的、令人魂飛魄散的姿態(tài),猛地向上昂起!森白的骨骼摩擦、碰撞,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巨響!

它巨大的下頜骨,如同捕食的洪荒巨鱷,帶著萬鈞之勢,挾裹著雷霆萬鈞的力量和滔天的怒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向下狠狠一合!

目標(biāo),正是那片被我的鮮血徹底浸染激活、閃爍著妖異赤金光芒的神皮!

“轟——?。?!”

無法形容的巨響!仿佛天地在這一刻被硬生生撕裂!

巨口合攏的瞬間,那片暗金色的神皮被雷神殘骸死死銜?。〕嘟鹕墓饷⑴c頭顱眼窩中爆射的熾白雷霆瘋狂交織、纏繞、融合!一股無法想象的恐怖能量風(fēng)暴,以那巨大的頭顱為中心,如同毀滅的漣漪般轟然爆發(fā)!

渾濁的雷澤之水被這股力量瞬間排開,形成一個巨大的、深可見底的環(huán)形真空地帶!燭陰和他那幾個如石像般的護(hù)衛(wèi),首當(dāng)其沖,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被這股毀滅性的能量風(fēng)暴狠狠掀飛出去!他們的身體在空中如同被無形巨錘擊中,黑袍瞬間破碎,骨骼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碎裂聲,遠(yuǎn)遠(yuǎn)拋飛,重重砸在遠(yuǎn)處的沙丘上,生死不知!

而我,在神皮被銜住、能量爆發(fā)的瞬間,一股柔和卻沛然莫御的力量將我輕輕推開,恰恰避開了風(fēng)暴的核心,只是被巨大的氣浪掀翻在渾濁的淺水里。

我掙扎著抬起頭,口中嗆著泥水,死死盯著風(fēng)暴的中心。

雷神那巨大的白骨頭顱,銜著那片已完全化為熾烈金紅色的神皮,昂然向天!眼窩中噴薄的雷霆光芒直刺云霄!無數(shù)細(xì)密的、如同金色閃電般的紋路,正從神皮與骨骼接觸的地方,瘋狂地向著巨大的脊椎骨蔓延!那森白的骨頭上,竟開始浮現(xiàn)出點點微弱的、仿佛蘊含著無盡生機的淡金色光點!

“咚……”

一聲沉悶無比、仿佛來自大地核心最深處的搏動,穿透了震耳欲聾的雷霆轟鳴,清晰地、沉重地傳入我的耳中,也震蕩在我的靈魂之上!

這搏動并非來自眼前的雷神殘骸。

它來自腳下。

來自那無垠流沙的深處。

來自……那傳說中昆侖虛的方向!

流沙,如同沉睡的巨獸被驚醒,開始微微震顫。極目所及的遠(yuǎn)方,地平線盡頭那片亙古不變的沙海輪廓,似乎……隱隱地,在某種難以想象的力量下,開始緩慢而堅定地隆起!


更新時間:2025-08-19 15:16: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