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燈光滋滋作響,在寂靜的夜里仿佛厲鬼的低吟,格外刺耳。
林硯舟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抬頭看向墻上的掛鐘——凌晨兩點十七分。作為新來的民警,
他正度過自己第一個值夜班的夜晚?!靶∩驊撘苍诟舯谥蛋喟??!彼吐曕止局?,
伸手去夠桌上的保溫杯。就在指尖觸碰到杯壁的瞬間,
隔壁辦公室陡然傳來“嘩啦嘩啦”的翻頁聲,那聲音清晰得如同在耳邊炸響。
林硯舟的手瞬間僵在半空。他清楚地記得,下班前沈若檸將值班記錄本合上放在了桌角,
那本子又厚又重,絕不可能被風吹動。翻頁聲持續(xù)了大約半分鐘,隨后戛然而止。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連通兩個辦公室的側門前,透過磨砂玻璃,隔壁一片漆黑。猶豫片刻后,
林硯舟緩緩推開了門?!叭魴??”他試探著喊了一聲,手指摸索著墻上的開關。
“啪”的一聲,日光燈慘白的光線瞬間充斥整個房間。值班記錄本靜靜地躺在桌上,
封面朝上。但林硯舟分明看到,本子中間微微鼓起,像是被人翻到了某一頁。他走近幾步,
發(fā)現(xiàn)本子確實被翻開了,頁面停在今天值班記錄的末尾。“奇怪……”他伸手想要合上本子,
指尖卻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仿佛被靜電狠狠地擊打了一下。與此同時,
走廊盡頭的廁所傳來沖水聲,在這寂靜的樓道里格外突兀。林硯舟猛地回頭。這個時間,
整層樓理應只有他和沈若檸兩人。他快步走到走廊上,只見女廁所的門正在緩緩關閉,
發(fā)出“吱呀”一聲細微的聲響?!叭魴帲磕阍诶锩鎲??”沒有回應。
他正猶豫著是否要進去查看,身后辦公室的電話突然尖銳地響了起來。
刺耳的鈴聲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林硯舟急忙沖回辦公室,抓起話筒:“喂?
城西派出所值班室。”電話那頭只有細微的電流聲。就在他準備掛斷時,
一個沙啞的女聲驟然響起:“七月半...開鬼門...”聲音戛然而止,電話自動掛斷了。
林硯舟盯著話筒看了幾秒,突然意識到今天正是農歷七月十五。他放下電話,
卻發(fā)現(xiàn)值班記錄本不知何時又翻到了新的一頁,
上面用紅色墨水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別讓顧敘白進檔案室”。
“這到底……”他話音未落,走廊盡頭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林硯舟抄起手電筒沖了出去,
只見檔案室的門大開著,里面漆黑如墨。手電筒的光束掃過一排排檔案架,
最后停在了最里面那個標著“1995 - 1998”的柜子前。柜門半開著,
一個泛黃的檔案袋掉落在地上。林硯舟走近撿起檔案袋,
上面用褪色的鋼筆字寫著“7.15專案”。他剛要打開,
身后突然傳來“噠、噠、噠”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了檔案室門口?!罢l?
”他猛地轉身,手電筒照向門口。光束穿過空蕩蕩的門框,照在對面的白墻上。
但剛才那高跟鞋聲,他聽得真真切切?;氐街蛋嗍遥?/p>
林硯舟發(fā)現(xiàn)沈若檸不知何時已坐在她的位置上,正低頭寫著什么?!叭魴??你剛才去哪了?
”他問道。沈若檸抬起頭,臉上滿是困惑:“我一直在這里啊。倒是你,
怎么從檔案室方向過來?”林硯舟剛要開口,值班電話再次響起。
是110指揮中心轉來的報警電話:老城區(qū)有人報案稱看見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在樓頂徘徊。
掛斷電話,林硯舟發(fā)現(xiàn)沈若檸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霸趺戳??”他關切地問。
沈若檸的聲音微微發(fā)抖:“三年前的同一天,
有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從老城區(qū)那棟樓跳了下來……當時接警的,是顧敘白。
”林硯舟突然想起檔案袋上的日期,以及值班本上的警告。
他迅速抓起車鑰匙:“我去現(xiàn)場看看,你聯(lián)系一下顧隊?!本囻偝雠沙鏊鶗r,
林硯舟從后視鏡里看到值班室的燈突然熄滅了。而沈若檸的身影,依然清晰地站在窗前,
朝他揮手告別。但奇怪的是,他記得很清楚——沈若檸今晚穿的,是一件紅色連衣裙。
警車在空蕩的街道上疾馳,林硯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老城區(qū)的路燈年久失修,
忽明忽暗的光線在擋風玻璃上投下斑駁的影子。他掏出手機想給顧敘白打電話,
卻發(fā)現(xiàn)信號格空空如也。轉過最后一個彎,那棟七層的老式居民樓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
樓頂確實有個紅色的身影在邊緣徘徊,夜風吹得裙擺獵獵作響。林硯舟一個急剎車停在樓下,
抓起手電筒就沖進了樓道。樓梯間彌漫著潮濕的霉味,腳步聲在空蕩的樓道里回蕩。
爬到五樓時,他突然聽見頭頂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仿佛是老舊的木地板被人踩踏。
可這棟樓早就改造過,樓梯鋪的都是水泥。六樓到七樓的拐角處,
墻皮剝落的墻面上用紅色油漆畫著一個詭異的符號,看起來像是倒置的五角星。
林硯舟用手電筒照了照,發(fā)現(xiàn)油漆還未完全干透,在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坝腥藛幔?/p>
”他朝著樓頂大聲喊道,回應他的只有呼嘯的風聲。推開銹跡斑斑的鐵門,天臺上空無一人,
只有一件紅色連衣裙掛在晾衣繩上,被風吹得左右搖擺。林硯舟走近查看,
發(fā)現(xiàn)這件裙子款式老舊,裙擺處有大片深色污漬。他剛伸手想取下來,
裙子突然“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露出下面壓著的一張照片——是顧敘白穿著警服的證件照,
但眼睛被人用紅筆涂成了兩個血窟窿?!傲志佟币粋€微弱的女聲從背后傳來。
林硯舟猛地轉身,手電筒的光束掃過整個天臺,最后停在通往樓下的鐵門處。門框邊上,
隱約能看到半個紅色的身影?!笆钦l?”他握緊了警棍,小心翼翼地靠近。
就在距離鐵門還有三步遠的時候,整棟樓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晾衣繩上的衣架叮當作響。
林硯舟踉蹌了一下,再抬頭時,那個紅色身影已經(jīng)消失了。下樓時,
他發(fā)現(xiàn)每層樓的電表箱都被人撬開了,里面的電線被剪斷,裸露的銅絲上掛著小小的紙人。
更詭異的是,這些紙人都穿著迷你版的警服,
背后用紅筆寫著名字:顧敘白、蘇清沅、江硯辭……回到一樓,
林硯舟發(fā)現(xiàn)警車的四個輪胎全被扎破了。他掏出手機想求援,屏幕卻自動跳轉到相冊,
顯示出一張他從未見過的照片:七個穿警服的人站在派出所門口,其中就有年輕時的顧敘白。
照片上的日期顯示是1998年7月15日,而站在最右邊的女警,
赫然穿著那件紅色連衣裙。遠處傳來警笛聲,林硯舟抬頭看見沈若檸帶著支援趕來了。
可當警車停穩(wěn),下來的卻是本該在休假的顧敘白。他臉色鐵青地走到林硯舟面前,
遞過來一個泛黃的檔案袋。“你看了這個吧?”顧敘白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二十年前那晚,我們七個人接到報警來這棟樓,只有六個人活著回去。
”林硯舟打開檔案袋,里面是一份結案報告:1998年7月15日,
實習警員阮念初在追捕逃犯時意外墜樓,尸體下落不明。而報告末尾的簽名處,
七個簽名中有一個被血漬模糊得無法辨認?!八貋砹恕?/p>
”顧敘白突然緊緊抓住林硯舟的手腕,“每年的今晚,她都會帶走一個人。三年前是陸升,
今年……”話沒說完,樓上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林硯舟抬頭看去,
七樓窗口有個紅衣女人正朝他們招手,她的臉在月光下慘白如紙,嘴角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林硯舟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脊背。顧敘白的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扣著他的手腕,
指甲幾乎要掐進肉里。“她選中你了。”顧敘白的聲音低啞,眼睛里布滿血絲,“二十年前,
我們撒了謊……”林硯舟猛地甩開他的手,后退兩步。警笛聲越來越近,但奇怪的是,
街道盡頭卻看不到任何警車的影子。那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忽遠忽近,
帶著詭異的回音?!笆裁粗e?”林硯舟盯著顧敘白,心跳如擂鼓。顧敘白沒有回答,
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向林硯舟身后。林硯舟猛地回頭,
發(fā)現(xiàn)那件紅色連衣裙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警車車頂,裙擺無風自動,
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穿著它。下一秒,整條街的路燈同時熄滅。黑暗中,
林硯舟聽到耳邊傳來女人的輕笑,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后頸。他猛地轉身,
卻只看到顧敘白僵硬地站在原地,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嘴角慢慢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她一直在這里……”顧敘白的聲音變了調,像是被什么東西掐住了喉嚨,
“我們當年……把她埋在了派出所的地下室里……”林硯舟的血液幾乎凝固。
他想起派出所翻修前的確有個廢棄的地下室,后來被水泥封死了。傳聞說是因為結構不安全,
但從來沒人真正解釋過原因。“為什么?”他艱難地開口。顧敘白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澳翘焱砩稀覀兘拥綀缶f這棟樓里有人自殺。
等我們趕到時,阮念初已經(jīng)……”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睛突然瞪大,死死盯著林硯舟身后。
林硯舟猛地回頭,看到紅衣女人就站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她的臉在月光下泛著青白,
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沒有瞳孔,
只有一片慘白?!罢业健伊恕彼淖齑?jīng)]有動,聲音卻直接鉆進了林硯舟的腦子里。
林硯舟想跑,卻發(fā)現(xiàn)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紅衣女人緩緩抬起手,指向派出所的方向。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林硯舟看到派出所的樓頂站著六個人影,全都穿著警服,
但他們的臉……全都是阮念初的臉。顧敘白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他的身體像被無形的力量拉扯著,四肢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
林硯舟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拖向那棟老樓,消失在漆黑的樓道里。寂靜的街道上,
只剩下林硯舟一個人。他顫抖著掏出手機,屏幕自動亮起,顯示出一條未讀短信:“快逃。
下一個是你?!蛉魴帯钡斔ь^時,派出所的方向亮起了警燈。沈若檸站在警車旁,
朝他招手,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而她身上穿著的,正是那件紅色連衣裙。
林硯舟的呼吸幾乎停滯。沈若檸站在警車旁,紅色的裙擺被夜風吹得輕輕飄動,
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映出一層不自然的慘白。她的嘴唇微微上揚,但眼睛里卻沒有任何笑意,
只有一片空洞的漆黑?!叭魴??”林硯舟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沈若檸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抬起手,指向林硯舟身后。
林硯舟渾身僵硬,他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站在他背后,冰冷的呼吸噴在他的后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