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魯頭那如同蚊蚋般的話語,卻如同驚雷般在陳凌耳邊炸響!
‘泄’掉鉆心的寒氣?
這老礦工…難道知道如何化解礦洞煞氣的侵蝕?!
陳凌心中劇震,但臉上卻不動聲色。他一邊繼續(xù)揮鎬,將一塊礦石鑿下滾入老魯頭的背簍,一邊用同樣低微的聲音問道:“老人家…您是說…有辦法對抗這煞氣?”
老魯頭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喘息了好一會兒,才斷斷續(xù)續(xù)地低語:“哪…哪有什么…好辦法…都是…拿命…熬出來的…土法子…”他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疲憊和一種認命般的滄桑,“這鬼地方的…寒氣…鉆筋蝕骨…堵是堵不住的…得…得讓它…有個去處…不然…早晚脹破…五臟六腑…”
“去處?”陳凌心中一動,隱約抓住了什么。
“嗯…就像…水滿則溢…”老魯頭艱難地點點頭,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自己佝僂的膝蓋,“俺…俺們這些…老礦渣…摸索了…大半輩子…才…才有點…門道…干活的時候…試著…試著把這股子…寒氣…往手腳上…引…尤其是…往…腳底板…涌泉穴上…頂…”
將煞氣引導(dǎo)至四肢末端,尤其是腳底涌泉穴?!
陳凌眼中精光一閃!這思路…與符種傳承中【源炁淬體】引導(dǎo)能量流轉(zhuǎn)四肢百骸的法門,隱隱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符種是以源炁主動淬煉,而老魯頭這法子更像是被動地疏導(dǎo)、宣泄!
“怎么引?”陳凌追問,聲音帶著一絲急切。
“難…難啊…”老魯頭苦澀地搖搖頭,“全靠…自己…一點點…感覺…憋著氣…忍著痛…想象著…那股寒氣…順著骨頭縫…往下流…往腳底下…鉆…時間長了…手腳…尤其是腳…會冷得…像冰坨子…但…但心口…能松快…點…”
他頓了頓,喘著粗氣補充道:“這…這法子…只是…飲鴆止渴…寒氣泄到手腳…手腳就廢得更快…但…總比…憋死在…心窩子里…強…”
飲鴆止渴!以犧牲四肢為代價,換取心脈臟腑的短暫喘息!
這法子殘酷而無奈,卻是這些底層礦奴在絕望中摸索出的、唯一能稍微延長一點壽命的土辦法!充滿了血淚和悲涼。
陳凌沉默了。他看著老魯頭那雙枯瘦如柴、指關(guān)節(jié)嚴重變形、指甲烏黑的手,看著他佝僂得幾乎折斷的背脊,看著他渾濁眼中那點卑微的求生欲望…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敬意涌上心頭。
底層螻蟻的掙扎,往往比想象中更加堅韌和悲壯。
“多謝老人家指點?!标惲栲嵵氐氐吐曊f道。雖然老魯頭的法子對他而言過于粗糙和自毀,但其中的思路——引導(dǎo)而非硬抗,尋找宣泄口——卻給了他巨大的啟發(fā)!
萬化符種可以煉化煞氣,但效率低,痛苦大。如果…如果他能結(jié)合【源炁淬體】的法門,在煉化煞氣的同時,主動將無法及時煉化的、或者過于狂暴的煞氣余毒,引導(dǎo)至雙足涌泉穴宣泄出去…是否能大大減輕對心脈臟腑的負擔?甚至…將這種宣泄過程,也變成一種對肢體末端的被動淬煉?
一個大膽的構(gòu)想在他腦海中迅速成型!
他不再多言,一邊幫老魯頭挖著定額的礦石,一邊開始嘗試!
再次引動一絲礦洞中粘稠的陰煞之氣入體。冰冷的刺痛感瞬間傳來。陳凌立刻運轉(zhuǎn)混沌源炁進行包裹煉化。同時,他強忍著痛苦,集中全部意念,引導(dǎo)著那些被源炁消磨后依舊殘留的、難以煉化的陰冷余毒,按照老魯頭所說的路徑,想象著它們?nèi)缤涞南?,順著腿部的?jīng)脈骨骼,緩緩向下,向著雙足腳心——涌泉穴的位置——流去!
這個過程極其艱難!煞氣余毒冰冷而頑固,如同跗骨之蛆,極難被意念驅(qū)動。每一次引導(dǎo),都伴隨著經(jīng)脈被凍結(jié)般的劇痛和強烈的阻滯感!
嗤…!
當?shù)谝豢|極其微弱的陰冷氣息被強行引導(dǎo)至左腳涌泉穴時,一股刺骨的冰寒瞬間從腳底爆發(fā)!整只左腳仿佛瞬間被浸入了萬年冰窟,凍得失去了知覺!但同時,心口那股因為煞氣淤積而產(chǎn)生的沉悶滯澀感,確實減輕了一絲!
有效!
陳凌精神大振!雖然痛苦倍增,但這證明思路可行!他立刻開始更加專注地嘗試,一邊用源炁煉化主體煞氣,一邊用意念引導(dǎo)余毒下泄。左腳凍僵了,就換右腳!
時間在痛苦而專注的修煉中流逝。當陳凌幫老魯頭挖夠定額,回到自己礦壁前開始挖掘自己的份額時,他的雙腳已經(jīng)凍得麻木刺痛,如同踩在冰刀上,但精神卻異常亢奮。他發(fā)現(xiàn),在這種雙重壓力下,他對源炁的掌控力、對痛苦的忍耐力,以及對煞氣的適應(yīng)性,都在以緩慢卻堅定的速度提升著!體內(nèi)那縷混沌源炁,也在這個過程中變得更加凝練,隱隱帶上了一絲冰冷的韌性!
更重要的是,在【萬化源瞳】的輔助下挖礦,效率遠超旁人。當王老蔫吆喝著收工時,陳凌的背簍里已經(jīng)堆滿了沉甸甸的合格礦石,遠超三百斤的定額!而其他幾個新人,大多只挖了一半左右,臉上充滿了絕望。
“哼!算你小子走運!”王老蔫檢查了陳凌的背簍,有些意外地哼了一聲,沒再找茬。他轉(zhuǎn)頭對著那幾個沒完成定額的新人破口大罵,鞭子劈頭蓋臉地抽了下去,礦洞里頓時響起凄厲的慘叫。
陳凌面無表情地背起沉重的礦石,跟著麻木的隊伍,沿著來路返回。雙腳每一次踏在冰冷的巖石地面上,都傳來刺骨的麻痛,但他心中卻充滿了變強的渴望。這地獄般的礦洞,在他眼中,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充滿痛苦卻也充滿機遇的修煉場!
上交礦石,領(lǐng)取了半塊更加粗糲、如同摻了砂石的黑面餅和一小碗渾濁的菜湯后,陳凌被驅(qū)趕著進入了礦奴居住的區(qū)域——一片位于巨大洞窟邊緣、緊挨著骯臟污水溝的、如同鴿子籠般的低矮洞穴。
洞穴狹窄潮濕,散發(fā)著濃重的霉味和汗臭。幾十個礦奴擠在一起,如同沙丁魚罐頭,連躺平都困難。陳凌找了個靠近洞口、相對不那么污穢的角落坐下。
他剛咬了一口硬得硌牙的黑面餅,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壓抑的、極其痛苦的呻吟。轉(zhuǎn)頭看去,是白天那個老魯頭。他蜷縮在角落里,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雙手死死抱著自己的膝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色青灰,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老魯頭…又發(fā)作了…”旁邊一個老礦奴麻木地看了一眼,低聲嘟囔了一句,“煞氣攻心…熬不過今晚了…”
陳凌眉頭緊鎖。老魯頭白天指點過他,雖然只是土法子,卻給了他關(guān)鍵啟發(fā)。他放下黑面餅,走到老魯頭身邊蹲下。
“老人家?”陳凌低聲呼喚。
老魯頭艱難地睜開渾濁的眼睛,看到是陳凌,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亮光,但隨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沒。他張了張嘴,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顯然煞氣正在瘋狂侵蝕他的心脈。
陳凌伸出手指,搭在老魯頭枯瘦的手腕上。觸手冰涼刺骨!脈搏微弱而混亂,一股極其陰寒、充滿破壞性的氣息在他體內(nèi)橫沖直撞!比礦洞中彌漫的煞氣更加霸道精純!這顯然是常年淤積在體內(nèi)、深入骨髓的煞毒爆發(fā)了!老魯頭那點疏導(dǎo)手腳的法子,在如此猛烈的爆發(fā)面前,杯水車薪!
怎么辦?陳凌心念電轉(zhuǎn)。青髓石的生命精華或許能緩解,但那是他最后的底牌,而且未必能根除這深入骨髓的煞毒。
忽然,他心中一動!萬化符種!能否直接吸收老魯頭體內(nèi)的煞毒?
風(fēng)險極大!老魯頭體內(nèi)的煞毒精純而狂暴,遠超礦洞中的游離煞氣!貿(mào)然吸收,自己很可能承受不??!但看著老魯頭痛苦扭曲的臉和漸漸渙散的瞳孔…陳凌眼神一凝!
拼了!
他集中意念,溝通識海中的萬化符種!這一次,他不再是被動吸收,而是主動催動符種,散發(fā)出一股強大的、帶著混沌氣息的吸力!
他握住老魯頭的手腕,意念引導(dǎo)著這股吸力,小心翼翼地探入老魯頭體內(nèi)!
嗡!
如同在滾油中滴入冷水!
老魯頭體內(nèi)狂暴的煞毒瞬間被這股外來的、更高層次的混沌吸力所引動!它們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朝著陳凌握住的手腕處涌來!
嘶——!
一股難以想象的、精純而冰冷的寒流,如同決堤的冰河,瞬間沖入陳凌的經(jīng)脈!
劇痛!遠超之前的劇痛!仿佛整條手臂的經(jīng)脈瞬間被凍結(jié)、撕裂!
陳凌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牙齦都滲出血來!瘋狂運轉(zhuǎn)混沌源炁去包裹、煉化這股恐怖的寒流!同時,將無法及時煉化的、更加狂暴的余毒,拼命引導(dǎo)向雙足涌泉穴!
噗!噗!
雙腳如同被冰錐刺穿!刺骨的冰寒讓他幾乎失去知覺!
但效果也是顯著的!涌入老魯頭體內(nèi)的那股狂暴煞毒,如同被開閘泄洪,迅速減弱!老魯頭身體的顫抖慢慢平息,臉上的青灰色開始褪去,呼吸也漸漸平穩(wěn)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那股致命的煞氣攻心之勢,被硬生生遏制住了!
老魯頭渾濁的眼睛緩緩睜開,看著臉色蒼白、額頭布滿冷汗、身體微微顫抖的陳凌,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nèi)那股幾乎要了他老命的蝕骨寒氣,被眼前這個少年…吸走了?!
“娃…娃子…你…”老魯頭的聲音嘶啞而顫抖。
“別說話,好好休息?!标惲杷砷_手,聲音有些虛弱,但眼神依舊沉靜。他強忍著雙臂經(jīng)脈的劇痛和雙腳的麻木,緩緩站起身,回到自己的角落坐下,立刻閉目調(diào)息。
這一次強行吸收煉化老魯頭體內(nèi)的精純煞毒,雖然痛苦萬分,風(fēng)險巨大,但收獲同樣驚人!煉化后融入符種的混沌源炁,不僅數(shù)量大增,而且變得更加凝練精純,那股冰冷的屬性也更加明顯,隱隱帶著一絲煞氣的鋒銳!他的經(jīng)脈在劇痛的撕裂后,似乎也拓寬了一絲,韌性有所增強!
更重要的是,他驗證了萬化符種吸收煉化他人體內(nèi)異種能量的可能性!雖然目前只能用于救人(或害人?),且風(fēng)險極高,但這無疑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老魯頭靠在冰冷的巖壁上,看著閉目調(diào)息的陳凌,渾濁的老眼中,震驚慢慢化為了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有感激,有困惑,更有一絲…仿佛在絕境中看到一絲微光的激動。他枯瘦的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破襖的內(nèi)襯口袋,那里,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一夜無話。第二天,當刺耳的哨聲再次響起,礦奴們?nèi)缤惺呷獍惚或?qū)趕著下礦時,陳凌發(fā)現(xiàn)老魯頭看他的眼神徹底變了。
在進入一條相對僻靜的岔道時,老魯頭佝僂著身體,刻意落后幾步,湊到陳凌身邊,用極低極低的聲音,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娃子…大恩…不言謝…俺…俺老魯頭…爛命一條…沒啥…能報答你的…只有…只有這個…”他枯瘦如柴、布滿老繭和裂口的手,顫抖著從破襖最里層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樣?xùn)|西,迅速塞進了陳凌手中!
觸手溫潤!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金屬又仿佛巖石的質(zhì)感!
陳凌低頭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掌心中,是一塊只有鴿卵大小、形狀不規(guī)則的金屬塊!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極其深邃、仿佛能吸收光線的暗金色!在昏暗的礦洞中,它本身并不發(fā)光,但在【萬化源瞳】的視野里,這塊小小的金屬塊內(nèi)部,卻如同蘊藏著一輪微縮的太陽!散發(fā)著刺目無比、凝練到極致的金紅色光芒!光芒之中,無數(shù)細小的、玄奧的赤金色符紋如同活物般流轉(zhuǎn)、生滅!一股精純、熾烈、鋒銳無匹、仿佛能熔金斷鐵的恐怖氣息,被金屬塊本身那深邃的暗金色外殼牢牢鎖住,只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鋒銳感泄露出來!
地火精金!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劃過陳凌的腦海!符種傳承中關(guān)于頂級煉器材料的零星信息瞬間浮現(xiàn)!
地脈深處,受地火萬年淬煉,融金化石,機緣巧合下才能誕生一絲的天地奇珍!蘊含精純無比的地火金煞之氣!是煉制火屬性、金屬性頂級法寶的至寶!對符修而言,更是感悟金火本源符紋、淬煉本命符寶的無上材料!價值連城!
陳凌的心臟狂跳起來!他猛地攥緊掌心,將那枚小小的、卻重逾千斤的暗金色金屬塊死死握??!溫潤的觸感下,是火山般恐怖的能量!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老魯頭。這老人…竟然藏著如此重寶?!
老魯頭渾濁的眼中充滿了緊張和一種托付般的決絕,他死死盯著陳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聲急促地說道:“…廢礦洞…最深處…巖漿邊上…撿的…娃子…收好…千萬…千萬別讓人…看見…會…會沒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