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不顧奶奶反對堅持火化我爸后, 我奶罵我們母女是殺人兇手,
當晚她卻在全家群里發(fā)了段詭異視頻: “你爸說他冷,要個伴。
” 視頻里赫然是我那本該化成灰的爹, 正躺在他生前最恨的麻將桌上,
朝鏡頭緩緩咧嘴一笑。---我打娘胎里出來,就自帶一套膈應人的“全息投影系統(tǒng)”,
還是二十四小時無休、強制觀看的那種。別人家小孩看天線寶寶,
、無頭大爺滿世界找他的腦袋、還有個穿紅嫁衣的姐姐每晚準時在我窗戶外邊唱《枉凝眉》,
唱得那叫一個愁云慘淡,比我媽KTV跑調(diào)還催人淚下。為此,我爹沒少請我吃竹筍炒肉。
他掐著我的小細胳膊,唾沫星子噴我一臉:“謊話精!再胡咧咧嚇唬鄰居小孩,
老子把你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他嗓門洪亮,震得旁邊看熱鬧的淹死鬼老王都一個哆嗦,
水草掉了一地。只有我媽信。她把我摟在懷里,手指冰涼地拂過我后腦勺,
聲音輕得像羽毛:“囡囡不怕,媽媽在?!彼砩峡値е还傻奶聪阄叮髞砦也胖?,
那是她偷偷去廟里求來的。她給我縫特制的小布袋,里面裝著朱砂和符紙,
雖然擋不住那些東西熱情洋溢的臉,但至少能讓他們稍微離遠點,
別直接從我眼珠子里穿過去——那感覺,就像大冬天吞了整根冰溜子,透心涼。
這種雞飛狗跳的日子,持續(xù)到我爹嗝屁著涼。他死得挺突然,據(jù)說是應酬完回家,腳下一滑,
后腦勺親密接觸了樓道里那塊刁鉆了十年的西瓜皮,當場就沒了聲息。鄰居張嬸發(fā)現(xiàn)時,
還嘖嘖稱奇,說老林這人就是講究,死了都躺得筆直,跟標兵似的。靈堂設在家里,
照片選得不太吉利,是我爹去年旅游拍的,在海邊笑得齜牙咧嘴,
背景里還有個比基尼美女的模糊身影,為此我媽當時差點把他耳朵擰下來。
現(xiàn)在這照片擺在黑白綢緞里,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心虛。我奶奶哭得山河變色,捶胸頓足,
非說我爹死得冤,是那塊西瓜皮成了精,必須土葬,讓他老人家入土為安,
以后還得撿金斗遷墳呢。幾個姑姑圍著她,哭得此起彼伏,跟合唱隊似的。我杵在棺材邊上,
心里頭七上八下。不對勁。十分里有十二分的不對勁。屋里擠擠攘攘,抽煙吹牛的二大爺,
討論哪家殯葬套餐更劃算的三姑,
還有飄在半空點評我爹遺容妝容太濃的老鬼……各式各樣的“人”濟濟一堂,
熱鬧得堪比菜市場。唯獨,沒有我爹。那個死了也該是鬼里最橫、最能嚷嚷的新鬼,
連個影子都沒有。這就像追一部八十集的連續(xù)劇,熬到大結(jié)局了,電視機卻壞了屏,
滿屏雪花點,憋得人只想吐血。我扯了扯我媽的黑裙子,
聲音發(fā)虛:“媽……”她正彎腰給長明燈添油,側(cè)臉在燭光里顯得格外瘦削。聽到我聲音,
她轉(zhuǎn)過頭,眼下兩片青黑。“我沒看見爸?!蔽已柿丝谕倌?,喉嚨干得發(fā)澀,“哪兒都沒有。
”添油的動作頓住了。火苗跳躍了一下,把她眼底照得深不見底。她直起身,
目光極慢地掃過空蕩蕩的棺材上方,掃過哭天搶地的奶奶,最后落回我臉上。那眼神很空,
像是透過我在看別的什么,又像是在飛快地計算著什么,
某種我完全看不懂的情緒在她眸底沉淀下來,沉甸甸的。她沒說話,只是伸出手,
用力地、緊緊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她的手心一片冰涼的汗。然后,她轉(zhuǎn)身,
走到還在干嚎的奶奶面前,聲音不大,卻像塊石頭砸進水里,
把一屋子的嘈雜和鬼哭全壓了下去:“火化。今天就燒?!笨蘼曣┤欢埂?/p>
我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臉瞬間憋得紫紅,猛地蹦起來:“你說啥?!
你個黑心爛肺的賤貨!你想讓我兒子灰飛煙滅不得超生啊!
你是不是在外頭有野男人了急著滅口?!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媽臉上。幾個姑姑也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幫腔,
什么“入土為安是規(guī)矩”、“大嫂你不能這么狠心”、“大哥死不瞑目啊”。
我媽腰桿挺得筆直,像狂風里一根沉默的青竹。任她們怎么罵,怎么哭鬧,
她就重復三個字:“必須燒?!彼膽B(tài)度強硬得近乎詭異,平時她對我奶奶多少是忍讓的。
最終,胳膊擰不過大腿,或者說,擰不過一個突然鐵了心的女人。我爹還是被拉去火葬場,
送進了那個亮得晃眼的爐口。我奶奶沒去,在家哭暈過去三回,每次都被掐人中掐醒,
接著罵。她指著我媽的鼻子,又指著我:“殺人兇手!你們母女倆都是殺人兇手!等著!
你們不得好死!我兒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火化很順利。
工作人員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黑壇子,還有點燙手。我媽面無表情地接過,抱在懷里,
像抱著一件普通的行李?;氐郊?,死一樣的寂靜。奶奶房門緊閉,
里面?zhèn)鱽韷阂值?、詛咒似的嗚咽。我和我媽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誰也沒開燈。
暮色一點點吞噬進來,屋子里家具的輪廓變得模糊,像一頭頭沉默的怪獸。
檀香味混著還沒散盡的紙錢味,悶得人喘不過氣。那個黑壇子就放在茶幾上,
像個不祥的句號。我憋了半天,還是沒忍?。骸皨專瑸槭裁础欢ㄒ獰??”我媽沒看我,
目光虛虛地落在前方的黑暗里,聲音飄忽得像煙:“有些東西,留不得?!边@話沒頭沒腦,
聽得我后頸窩發(fā)涼。夜深了,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里全是空白棺材上方那片詭異的虛無,
和我媽那雙沉得嚇人的眼睛。就在我數(shù)到第一千零一只烤全羊時,
枕頭底下的手機突然像被扔進油鍋的活魚,瘋狂地震動起來,屏幕爆發(fā)出刺目的白光。
不是電話,是家庭群——“林府一家親(沒有外人)”。
這群平時除了發(fā)養(yǎng)生謠言和砍價鏈接,安靜得像塊墳地。此刻,卻像是被扔進了燒紅的烙鐵。
發(fā)信人,是我奶奶。點開,沒有文字。只有一段十秒的視頻。封面漆黑一片,
只有正中央一個慘白的、模糊的光圈,看著就瘆人。我手指發(fā)抖,點了播放。鏡頭晃得厲害,
像是在什么狹小逼仄的空間里偷拍的,光線極暗,泛著綠油油的夜視光暈。
背景音是呼哧呼哧的、極其粗重的喘氣聲,像是拍攝者快要嚇瘋了。畫面猛地一定格。
正中央,赫然是一張自動麻將機!綠底白線的桌面,在幽綠的光下像一片詭異的沼澤。
而那桌面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個人!他穿著入殮時那身藏藍色的壽衣,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
雙手交疊放在腹部。臉,是我爹的臉,灰白僵硬,眼皮耷拉著,
嘴角卻極其不自然地、用一種人類做不到的弧度,向兩邊耳根裂開,
露出白森森的牙床和一個黑洞洞的、毫無笑意的窟窿。那是我爹生前最恨的麻將桌!
他常說“賭狗都該死”,為此差點把我小叔的腿打斷。視頻里,
那躺著的“東西”喉嚨里發(fā)出一陣極輕微的、像是漏風箱般的“咔咔”聲。然后,
一個干澀、扭曲、完全走調(diào)卻又能清晰辨認出是我奶奶嗓音的聲音,配著那恐怖的畫面,
鉆進我的耳朵:“你爸……說他冷……要個伴……”“咔。”視頻到這里,黑了。
手機從我徹底僵住的手指間滑落,“啪”地砸在胸口,鈍痛蔓延開,我卻完全感覺不到。
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凍住,又在下一秒轟然倒流,沖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頭皮一陣接一陣地發(fā)麻炸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身壽衣!那張臉!
我親眼看著他被推進去,工作人員遞出來的骨灰還是溫的!那壇子還在客廳茶幾上擺著!冷?
要個伴?伴誰?我嗎?我媽?極致的恐懼像一只冰冷黏膩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臟,
掐得我?guī)缀踔舷?。我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像被鬼攆一樣沖出房間,發(fā)瘋似的撲向我媽的臥室。
“媽——?。 蔽?guī)е耷坏募饨兴毫蚜朔孔拥乃兰?。臥室門虛掩著,我一頭撞進去。
我媽就站在窗邊,背對著我,身上還穿著白天的黑裙子。
窗外慘淡的路燈光勾出她瘦削的輪廓。她手里也拿著手機,屏幕還亮著,
幽藍的光映著她半邊臉。她慢慢轉(zhuǎn)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驚恐,沒有慌亂,
只有一種死水般的、令人膽寒的平靜,甚至……還有一種“果然來了”的沉寂。她看向我,
眼神深得像個無底洞?!班镟?,”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帶著一股冰冷的鐵銹味,
“抄家伙。你爹……‘回來’了。”她的目光越過我,投向洞開的臥室門外,
那一片濃得化不開的客廳黑暗,聲音陡然壓沉,淬著冰碴。
“抄上那根我藏著辟邪的、灌了黑狗血的老山檀木棍?!薄啊磥頍苫乙矒醪蛔∷纲v。
”我媽那句“抄家伙”砸在地上,帶著金屬的冷硬和決絕,
瞬間把我從那種骨頭縫里都冒寒氣的恐懼里拽出來一點。對,怕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