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侯府公子葉北宸與女將軍霍清玥,成婚三年。同床三載,卻從未行過夫妻之事?;榍埃?/p>
因葉北宸一時貪玩,致使兄長葉望川慘死在外,被父母逐出家門,是霍清玥將他帶回將軍府。
她笨拙地親自下廚,在他夜半驚夢時,總第一時間握住他冰冷的雙手。一遍遍告訴他,她在。
漸漸地,葉北宸愛上了這溫柔的霍清玥。生辰那日,滿城燃起三千盞孔明燈,
霍清玥從背后擁住他:“北宸,娶我可好?”心如浮萍的葉北宸,緊緊抓住了這根浮木,
立時應(yīng)下。他深信霍清玥亦是愛他的。大婚當(dāng)日,他滿心歡喜期待新生。然吉時已過,
霍清玥仍未現(xiàn)身。他強(qiáng)顏歡笑,獨(dú)自應(yīng)對賓客的嘲弄。然這荒唐的一切,終將落幕。
葉北宸望著自己枯瘦的手腕,耳畔是大夫沉重的嘆息:“蠱蟲不除,至多半月光景。
”他捂住心口,嘴角竟浮起一絲釋然的笑意。就在這時,貼身小廝青棠滿面驚慌,踉蹌奔入。
“公子!不好了!”“將軍……將軍在珍寶閣拍賣公子!”葉北宸嘴角的笑意瞬間僵住,
渾身如墜冰窟,抖若篩糠。霍清玥!你竟如此不留情面!此時珍寶閣最大的包廂內(nèi),
靡靡之音繚繞,霍清玥慵懶地倚在紫色云紗之后。她身側(cè)立著一名身姿俊朗的男子,
當(dāng)葉北宸看清那面容,呼吸驟然一窒。男子名叫柳臨淵,出身于江南破落的書香門第,
父親曾是小有名氣的秀才,卻因卷入黨爭牽連,家道中落,年幼的他被輾轉(zhuǎn)賣入將軍府,
后因外表酷似葉北宸的亡兄葉望川,被霍清玥收為男寵,亦是兄長葉望川的替身。
只見高臺之上,柳臨淵扯著嗓子,細(xì)數(shù)著葉北宸的樣貌和身份。臺下貴婦人人們興奮吶喊,
競相舉牌。“一萬兩白銀!”“三萬兩白銀!”“一萬兩黃金!”喊出萬兩黃金的貴婦人,
面色桃紅,是京城有名的毒婦,體重眼看至少三百斤,在她府中不知折損多少男子性命。
頓時葉北宸僵立原地,渾身血液似已凝固。他求救的目光投向霍清玥,
她卻攬著柳臨淵的腰肢,含笑頷首:“成交?!彼D(zhuǎn)身欲逃,
卻被幾名侍衛(wèi)強(qiáng)行拖入樓上雅間。慌亂間,他聽得那貴婦人興奮詢問:“霍女將軍,
我真能……”“自然?!被羟瀚h眼底一片涼薄,“錢貨兩清?!贝搜匀缛f箭穿心,
狠狠刺入葉北宸的心臟。房門被推開,那貴婦人已褪去外袍,急不可耐。
葉北宸猛地抄起案上燭臺,狠狠砸向她頭頂?!芭椤钡囊宦晲烅?,貴婦人肥碩身軀轟然倒地,
鮮血橫流。他喘息著拉開房門,卻見一臉陰沉的霍清玥立在門口?!澳阆肴ツ??
”她聲音森冷。葉北宸怒視著她,聲音卻止不住發(fā)顫:“銀錢,我自會雙倍奉還!誰敢碰我!
”滿場死寂?;羟瀚h神色變幻,最終嗤笑一聲:“葉大公子依舊霸氣,不過我能拍一次,
便能拍兩次,拍到你再無銀錢自贖為止?!比~北宸聲音發(fā)顫,字字剜心:“霍清玥,
你就這般恨我?”霍清玥冷笑:“你害死我最重要兩人,你說我該不該恨?
”葉北宸喉頭一哽,再也說不出話。他恍惚憶起從前,
那時霍清玥的姐姐霍蘊(yùn)秋與他兄長葉望川尚在。他們待他如珠如寶,有求必應(yīng)。
霍清玥傾慕著溫潤如玉的葉望川,即便知曉葉望川已與她姐姐霍蘊(yùn)秋定下婚約。
那時他雖瞧不上粗莽的霍清玥,她也厭他整天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樣子,
但在霍蘊(yùn)秋與葉望川的調(diào)和下,倒也能勉強(qiáng)相處。直至那場變故。他一時興起,
聽密友說起江南風(fēng)光,便吵著要去。霍蘊(yùn)秋與葉望川無奈應(yīng)允,著手安排。途中卻遭遇流寇,
霍蘊(yùn)秋率家仆拼死抵抗,葉望川將他藏于木屋角落,出門尋妻時,慘遭凌辱致死。
他想沖出去,卻被兄長堅(jiān)決的眼神制止:“好好活下去!”屋外廝殺聲震天,
葉北宸緊捂口唇,淚流滿面直至昏厥。不知過了多久,他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抱出。
是風(fēng)塵仆仆、自赴疆途中折返的霍清玥。路過霍蘊(yùn)秋與葉望川面目全非的尸身時,
霍清玥身軀劇顫,卻捂住了他的雙眼。那段時日,他被父母逐出家門,
是霍清玥將他帶回將軍府。她笨拙地親自下廚,在他夜半驚夢時,
總第一時間握住他冰冷的雙手。一遍遍告訴他,她在。漸漸地,
葉北宸愛上了這溫柔的霍清玥。生辰那日,滿城燃起三千盞孔明燈,
霍清玥從背后擁住他:“北宸,娶我可好?”心如浮萍的葉北宸,緊緊抓住了這根浮木,
立時應(yīng)下。他深信霍清玥亦是愛他的。大婚當(dāng)日,他滿心歡喜期待新生。然吉時已過,
霍清玥仍未現(xiàn)身。他強(qiáng)顏歡笑,獨(dú)自應(yīng)對賓客的嘲弄。翌日清晨,
霍清玥帶著容貌肖似亡兄的柳臨淵入府。她面色平靜地告知,要讓柳臨淵當(dāng)他的男寵。
葉北宸渾身顫抖:“霍清玥,你什么意思?”她跨步上前,
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若非你任性,我姐與望川哥豈會慘死!我怎可能愛你?”“娶你,
只為一點(diǎn)一點(diǎn)折磨你?!比~北宸難以置信,指向柳臨淵:“那他呢?”“如你所見,
本將軍的人,往后會常伴我左右。”霍清玥眼神滿是嘲諷。葉北宸渾身血液倒流,
慘笑著從廚房擎來火把,將滿府喜慶燒成灰燼。此后,他們互相折磨,不死不休。如今,
他是真的累了?!爱?dāng)年之事,是我之過……”葉北宸唇色慘白。
霍清玥皺眉打斷:“縱你以死謝罪,也難抵兩條人命!”葉北宸心中一片凄涼,
喃喃道:“我會死的。”第二章霍清玥聽罷,只冷笑一聲,攜著柳臨淵揚(yáng)長而去。
葉北宸頂著眾人嘲弄的目光,一身狼狽回府。整夜,府邸死寂。翌日,
霍清玥攜柳臨淵廝混整宿的消息傳遍京城。葉北宸面無表情聽著小廝議論,
看著柳臨淵那酷似亡兄的眉眼,心中了然。難怪霍清玥視若珍寶。心口處蠱蟲啃噬,
痛意漸起,他早已習(xí)慣。食不知味地咽下早膳。一身常服的霍清玥踏入膳廳,
瞥見桌前的葉北宸,眉頭緊蹙?!安皇钦f要去死?怎還好好用膳?”葉北宸心口一痛,
喉間腥甜上涌,鮮血自嘴角溢出?;羟瀚h臉色驟變:“你又在耍什么把戲?”她想起幼時,
但凡有人不如他意,他便裝病博取同情。她上前一步欲探他脈息,卻被他猛地?fù)]開。
霍清玥眼底不耐:“有病便去尋醫(yī)?!薄澳悴庞胁?!”葉北宸擦去嘴角血痕,怒瞪她一眼。
她欲開口,卻被進(jìn)來的柳臨淵打斷:“將軍,聽聞公子不適,特意熬了藥來。
”柳臨淵捧上一碗漆黑藥湯。霍清玥冷哼:“難為你還惦記他?!本貌〕舍t(yī)的葉北宸,
一嗅便知那藥里摻了蠱蟲最愛的草藥。他揮開藥碗,目光觸及柳臨淵袖口露出的佛珠,
渾身劇震。那分明是他得知霍清玥將赴沙場時,跪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級臺階求來的護(hù)身之物!
此刻竟戴在這贗品腕上!他不顧心口劇痛,拼力扯下那串佛珠。佛珠落地,脆響如心碎。
“你做什么?!”霍清玥怒目圓睜,心疼地捧起柳臨淵的手腕?!皩④姡?/p>
是不是我惹惱了公子?”柳臨淵依偎在她懷中,掩面低泣。葉北宸喘息急促,
死死盯著霍清玥柔聲安慰柳臨淵。“葉北宸!你找死?”她看向他的目光瞬間冰寒?!昂牵?/p>
這是我求來的佛珠!憑何給他?”他冷笑著。話音未落,又是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霍清玥面色一驚,腳步不由自主上前?!皩④姡沂滞蟊环鹬榇畡澋?,有些痛。
”柳臨淵的聲音帶著委屈,生生止住了她的腳步。她慌張查看柳臨淵的手腕,見有細(xì)微紅痕,
便疾步帶他離去。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蝕骨之痛自心口蔓延,葉北宸再無力支撐,
滑倒在地。此刻他才真正確信,即便他死在她面前,她亦會無動于衷。心中苦澀難言,
他強(qiáng)忍不適,掙扎著挪回房中。躺在冰冷床榻上,淚水終于決堤,浸濕枕巾。
葉北宸在劇痛中昏沉,不知時辰。在他熬過最痛那陣時,房門被人狠狠踹開。未及看清,
一股巨力掐住他脖頸,將他從床上拖下?!叭~北宸!你怎如此惡毒?
”霍清玥憤怒的聲音在耳畔炸響。脖頸力道收緊,葉北宸仍倔強(qiáng)回視:“怎……怎么?
他……咳,傷得重?”“你!不知悔改!”霍清玥暴戾地將他甩開。她惡狠狠盯著狼狽的他,
聲音陰寒:“你今日毀臨淵護(hù)身佛珠,還劃傷他手腕,害他心神不寧,失足落水!
”聽聞她興師問罪之由,葉北宸幾欲發(fā)笑。“這本就是我求來的,自不會護(hù)他!
”霍清玥蹲下身,拍打他冰冷面頰:“望你等下嘴還這般硬?!薄皝砣耍瑢⑺壛?,沉塘!
”葉北宸大驚失色,欲辯卻被瞬間堵嘴,繩索縛住手腳。冰冷湖水涌入鼻喉,
窒息感令他掙扎。繩索卻如索命般越收越緊。最后一次被撈出時,他已氣息奄奄。“葉北宸!
”霍清玥的聲音似有慌亂,但他已聽不清?;煦缫庾R里,傳來模糊對話?!皩④?,
公子脈象有異。”大夫聲音極低。他費(fèi)力睜眼,正見大夫端藥欲強(qiáng)行灌下。
大夫欲言又止:“將軍,公子心脈似損……”“心脈受損?”她不耐打斷,“休要被他蒙騙。
”第三章“我無礙?!比~北宸啞聲開口,“不過受了些風(fēng)寒。
”他抬眼迎上霍清玥探究的目光:“將軍事忙,不必掛懷?!被羟瀚h冷笑:“確也無關(guān)緊要,
死了也便死了?!薄芭叮彩?。你不是說要死?怎不快些?”她嘴角噙著譏誚。
大夫收拾藥箱悄然退下,徒留兩人相對無言。直至房門再啟。柳臨淵面色蒼白,
在小廝攙扶下怯怯而入?;羟瀚h立時關(guān)切迎上:“你怎來了?不得安寢?
”“妾身聽聞公子不適,特來探望?!绷R淵怯生生瞥了一眼神色淡漠的葉北宸。
霍清玥一把攬住他的腰,低首溫言安撫。葉北宸冷眼瞧著她們,胃里一陣翻涌?!皾L出去!
我這不歡迎你們!”柳臨淵似被驚嚇,腳下一軟跌入霍清玥懷中。
她立刻緊張扶住柳臨淵的腰:“你因失足落水,氣色剛剛好轉(zhuǎn),往后莫來此晦氣之地。
”聽聞此話,葉北宸瞳孔頓然驟縮。何其可笑,他這正夫還在吐血,
而一介男寵僅憑外表似亡兄,便得如此寵愛。觸及他視線,柳臨淵立時瑟縮到霍清玥身后,
惴惴不安護(hù)著身子:“將軍……”她立刻將柳臨淵護(hù)入懷中,目光陰沉鎖住葉北宸。
“若臨淵有半分差池,你侯府上下七十二口,皆要為他償命!”葉北宸萬未料到,
她對柳臨淵緊張至此。心中怒火翻騰,顫抖著抓起床邊長鞭,狠狠朝她揮去?!皾L!
霍清玥你可還有心!”霍清玥迅疾轉(zhuǎn)身,徒手接住鞭梢,鞭尾卻不慎掃過柳臨淵衣角。
她臉色驟沉,一把打橫抱起柳臨淵,聲音竟帶哽咽。“別怕!”“快!速召全城大夫!
持我令牌入宮請?zhí)t(yī)!”她厲聲呵斥門外侍衛(wèi)。葉北宸倚在床頭,苦笑看著霍清玥焦灼背影,
呼喝聲在府中回蕩。心口鈍痛,如被鈍器反復(fù)切割。淚水滑落,他擦著擦著,忽地笑出聲。
正夫之位,也該易主了。蠱蟲再次作祟,渾身刺痛難耐。他蜷縮床上,
錦被蓋身竟無一絲起伏,瘦骨嶙峋。劇痛令他瘋魔般抓撓蠱蟲爬行之處,皮肉滲出鮮血。
貼身小廝青棠悄悄出府延醫(yī),卻被告知全城大夫皆被將軍請入府中,為柳臨淵診治。
他只能在床上翻滾,忍受萬蟻噬心之苦。直至次日清晨,葉北宸才堪堪在痛苦中昏睡。
霍清玥面色鐵青闖入房中,揪住他發(fā)髻將他拖下床榻?!芭R淵受你驚嚇,現(xiàn)高燒不退。
”她聲音如九幽寒風(fēng),“你可歡喜?”葉北宸虛弱爬起:“我根本未碰他……”“還敢狡辯!
”霍清玥一腳將他踢開,“葉北宸,你既敢動臨淵,便需付出代價!”葉北宸不及反應(yīng),
已被涌入的侍衛(wèi)架到刑凳上。數(shù)條形狀猙獰的刑鞭被推至眼前?!笆芡昃攀疟?,
我便既往不咎?!被羟瀚h聲音冰冷。葉北宸死死抓住凳沿:“霍清玥,他不過一替身!
非我兄長,你豈能如此待我!”“替身又如何?待他病愈,我自會讓他常伴左右!
”她眼神陰鷙?;羟瀚h蹲下身,嘴角勾起:“既是你用手傷他,這雙手也不必留了。
”侍衛(wèi)上前,粗暴地將葉北宸雙手按入刑具,狠力拉拽。十指連心,劇痛令他窒息。
他艱難撐身,眼前陣陣發(fā)黑,未及跪穩(wěn),已被拖上刑凳。鞭影破空,狠狠抽在他單薄脊背。
一鞭接一鞭,不留喘息。待他再無知覺,霍清玥換上倒鉤鞭。狠狠抽下,瞬間撕裂腫脹皮肉,
鮮血噴涌。葉北宸再難忍受,慘嚎一聲昏死過去。再次清醒時,門外小廝竊語清晰入耳。
“臨淵大人病重,將軍守了一天一夜未合眼呢!”“將軍待臨淵大人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噓——小聲些!里頭那位……”“將軍眼里只有臨淵大人,公子傷成這般也無人問津。
”葉北宸靜靜聽著,一滴冷淚滑落眼角。心口那早已習(xí)慣的蠱蟲啃噬之痛,
此刻竟顯得微不足道。第四章他的身子越發(fā)不濟(jì),終日纏綿病榻。這日,
將軍府中絲竹喧囂、觥籌交錯,隔著重重院落隱隱傳來。他費(fèi)力望向窗外皎月,
方知是中秋佳節(jié)。無人記得他這將軍府正夫,他苦笑一聲,也罷。房門忽地被推開,
霍清玥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她身后跟著幾個低眉順眼的下人,抬著一個扎眼的朱漆托盤。
葉北宸強(qiáng)撐著坐起,看清托盤上疊放整齊的雪白壽衣。目光落在那片刺目的白上,
他只愣了一瞬,忽地笑了?!岸嘀x將軍送來的中秋賀禮?!被羟瀚h眉頭微皺:“你歡喜?
”葉北宸看向柳臨淵,見他正用手輕揉腹部,似是身子不適,便啞聲道:“自然。
”“公子莫怪將軍,將軍也是見您中秋不主家宴,一時氣惱。
”柳臨淵柔弱無骨依偎著霍清玥,細(xì)聲細(xì)語。霍清玥面色驟冷:“煙兒無需替他開脫,
既他歡喜,正好為他送行?!痹捯粑绰洌T外響起咿呀凄切的嗩吶弦樂。
悲涼哀怨的調(diào)子在這團(tuán)圓夜顯得格外詭異。葉北宸未料她竟做到此等地步,
專程請了城中出名的哀樂班子。他微笑著聽完一曲,面色如常起身送客。
霍清玥一把拽住他:“你何意?”“將軍何意?”他似困惑地回望?!拔胰绱巳枘?,
你竟不惱?”霍清玥死死盯著他。他扯了扯干裂嘴角,
聲音嘶啞卻清晰:“因我本就命不久矣,此禮甚合我意。”霍清玥盯他良久,
末了似恍然冷笑:“又是裝可憐的伎倆?棺材可要一并替你備下?
”柳臨淵扯她衣袖:“將軍莫說晦氣話?!被羟瀚h順勢攬住柳臨淵的腰肢,指尖輕拍他的肩,
眼神是葉北宸從未見過的溫柔?!白甙?,你近來身子虛,莫留此晦氣之地?!毖粤T,
她攬著柳臨淵揚(yáng)長而去。葉北宸閉上眼,任那催命的哀樂與遠(yuǎn)去的腳步聲將自己吞沒。
霍清玥之言點(diǎn)醒了葉北宸,他還缺一口棺木。翌日清晨,他強(qiáng)忍周身劇痛,
腳步虛浮出了將軍府,走向城中老字號棺材鋪。掌柜見葉北宸形容枯槁、面色慘白,
眼中掠過驚愕與憐憫?!肮樱@是為誰定棺?”葉北宸淡淡一笑:“為我自身。
”掌柜一時無措,鮮見如此年輕之人自備壽材?!耙詈玫牧献?,尺寸依我身量。
”葉北宸語聲平靜無波。掌柜看著他瘦脫形的身子,搖頭嘆息:“公子放心,
必用頂好的料子。”葉北宸挑罷材料,心下一松,轉(zhuǎn)身離去。“公子!
這棺做好是自取還是送往何處?”掌柜追出。他身形微頓,未回頭:“七日后,送至將軍府。
”他未回那令人窒息的將軍府,轉(zhuǎn)而去了墓地。那里葬著他溫潤如玉的兄長葉望川,
與曾如姐姐般呵護(hù)他的霍蘊(yùn)秋。兩座墳塋被霍清玥修繕得極好,緊緊相依。葉北宸跪坐墳前,
用傷痕累累的手,顫抖著點(diǎn)燃紙錢。跳躍的火焰映著他蒼白如鬼的面容,淚水無聲滑落。
“兄長,蘊(yùn)秋姐,對不住……”他低喃嗚咽,被曠野寒風(fēng)吹散。雜沓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
葉北宸心頭一沉,回首望去,果是霍清玥。她高踞馬上,懷中緊護(hù)著柳臨淵。
見葉北宸與墳前火盆,霍清玥厭惡擰眉:“誰準(zhǔn)你來擾他們清凈?你也配?”二人下馬,
柳臨淵目光掃過祭品,眼底閃過一絲算計(jì)。他忽道:“公子也是來祭拜蘊(yùn)秋姐么?
”說著便蹲身欲燒紙錢。葉北宸蹙眉,剛欲喝止,柳臨淵腳下一滑,正正踹翻燃燒的火盆。
燃燒的紙錢與滾燙灰燼猛地潑向葉北宸?!鞍?!”葉北宸躲閃不及,灰燼濺上手臂,
瞬間燙起紅痕,痛徹心扉。他本就襤褸的衣袍亦被火星燎著,騰起青煙?!芭R淵!
”霍清玥立時緊張摟住柳臨淵,看也未看葉北宸?!皩Σ蛔?!公子……”柳臨淵眼眶泛紅,
喃喃告罪。霍清玥溫言安撫柳臨淵:“當(dāng)心身子,些許火星,燒不著他。
”霍清玥冷漠的話語,如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葉北宸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
積壓的屈辱、痛苦、絕望與對兄長的愧疚,轟然爆發(fā)!“霍清玥!你眼盲心瞎么?
”他猛地起身,不顧一切沖到她面前。用盡殘存氣力,狠狠一掌摑在霍清玥臉上。
第五章“他不過一贗品!非我兄長!你何須如此心疼?”葉北宸指向驚恐的柳臨淵。
霍清玥臉上掌印清晰,眼中瞬間燃起暴怒火焰?!摆I品?”她一把攥住葉北宸打人的手腕,
幾乎捏碎他本就傷損的骨頭。猛地將他狠狠摜倒在冰冷堅(jiān)硬的墓碑前?;羟瀚h俯身,
赤紅雙目死死盯著他:“若非你當(dāng)年任性妄為,吵著去江南,我姐與望川哥怎會慘死!
你才是這世間最該死之人,一個贗品也比你強(qiáng)過千萬!”恨意將她淹沒,
她一手死死摁住葉北宸后頸,將他頭顱狠狠撞向墓碑?!敖袢?,你便在此贖罪!”她嘶吼著,
一下又一下。沉悶的撞擊聲在墳地回蕩。溫?zé)岬难樦~北宸慘白額頭蜿蜒而下,
模糊了視線。劇痛與窒息如潮涌來,世界在他眼前碎裂。“砰!”他徹底軟倒,
一動不動伏在冰冷墓碑前。意識沉入無邊黑暗。葉北宸醒來時,周身疼痛令他恍惚。
門外刻意壓低的絮語清晰傳來?!奥犅剬④娮蛉盏昧诵牛瑢さ揭徽麎K上好羊脂玉!
”“將軍立時命城中九家頂尖金樓,連夜趕制九十九把長命鎖呢!”“鋪?zhàn)忧f子也賞下不少,
將軍還說,要讓臨淵大人往后衣食無憂!”長命鎖,鋪?zhàn)?,莊子……葉北宸聽著,
內(nèi)心一片死寂。他深知命不久矣。一股強(qiáng)烈的、近乎本能的渴望攫住了他——回家。
他想再看一眼給予他溫暖的父母。“備車,回侯府?!彼麊÷暦愿?。
小廝青棠哭著回來:“公子,府中車馬皆調(diào)去伺候柳臨淵了,只剩一輛運(yùn)泔水的板車。
”葉北宸扶著門框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慘白。喉頭腥甜翻涌,他咬牙:“走回去!
”破舊板車散發(fā)酸腐氣,他看也未看,拖著殘軀一步步挪向侯府。鞭傷撕裂,蠱蟲噬心,
冷汗混著血水浸透薄衫,每一步都在雪地留下踉蹌血印。侯府朱門緊閉,他本意亦不愿驚動。
他躲在幼時偷溜的窄縫外,貪婪向內(nèi)張望。終被家中老仆察覺。“二公子?
您怎……”老嬤嬤驚呼,見他消瘦模樣滿眼心疼。葉北宸局促地攥緊衣擺,擠出討好笑意。
“可老爺夫人說了,侯府沒您這兒子……”嬤嬤面現(xiàn)不忍?!罢l讓你回來的?
”身后響起父親怒喝。葉北宸驚慌回頭,不及言語。
便被父親提起手臂狠狠擲出:“你還有臉回來!”匆匆趕來的母親,
眼眶通紅別過臉:“侯府沒你這兒子了,走吧?!焙裰啬鹃T在他眼前轟然閉合。
葉北宸無力癱軟在冰冷石階前,額頭抵著緊閉大門。原來他已無家可歸……他踉蹌轉(zhuǎn)身,
茫然四顧,不知?dú)w處?!坝酢?!”華貴馬車在他身側(cè)急停,車簾掀開,
露出霍清玥刻薄的臉。見他渾身狼狽,一絲極細(xì)微的震動掠過她眼底,轉(zhuǎn)瞬即逝。
冰冷譏誚覆上:“被趕出來了?”“上車!”霍清玥冷聲命令。葉北宸置若罔聞,木然前行。
霍清玥冷哼一聲,他立時被侍衛(wèi)粗暴架起,扔上馬車。車廂內(nèi)暖香浮動,
與葉北宸身上泥濘血腥格格不入?!叭ツ??”葉北宸望向與將軍府背道的方向?!芭R淵心善,
邀你赴他精心備下的獵宴?!被羟瀚h冷瞥他一眼。獵宴?柳臨淵一介男寵豈有資格操辦?
葉北宸瞥見她冷峻側(cè)臉,心下了然。第六章馬車駛向城郊獵場。葉北宸被侍衛(wèi)粗魯推下時,
霍清玥早已不見蹤影。他狼狽身影被推搡著,跌入眾人視線。獵場中央,
霍清玥攬著柳臨淵接受恭維?!芭R淵大人好福氣!將軍待您真是捧在手心!”“瞧這氣色,
往后定能常伴將軍左右!”柳臨淵矜持淺笑,霍清玥小心護(hù)持。葉北宸的出現(xiàn),
令所有聲音戛然而止。無數(shù)道幸災(zāi)樂禍、鄙夷的目光瞬間釘在他身上。他單薄染血的舊衣,
枯槁身軀,與霍清玥悉心呵護(hù)的柳臨淵,形成刺目對比。死寂中,柳臨淵依偎著霍清玥,
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惡意。心口處,那瘋狂蠱蟲猛地爆發(fā)出撕裂劇痛。
葉北宸猛地看向嘴角含笑的柳臨淵。心中了然,怪不得柳臨淵此前所贈之藥含蠱蟲所嗜之物。
葉北宸強(qiáng)忍劇痛,獨(dú)自走向角落落座。見他安靜不鬧,霍清玥有片刻失神?!皩④姡掷?。
”柳臨淵嬌聲喚回她思緒?;羟瀚h捧起柳臨淵的手呵氣取暖。柳臨淵要兔,
她立時策馬去獵;柳臨淵上下馬,她小心翼翼攙扶。葉北宸靜靜看著,霍清玥環(huán)抱柳臨淵,
引弓搭箭。即便知她從未愛己,見此親密,心口仍痛。他放下酒杯,起身欲離?!肮?!
”聲音自身后響起。葉北宸身體一僵。柳臨淵不知何時策馬至身后,唇含笑意,眼底冰寒。
他手持弓箭:“看她們射獵有趣,也想與公子一試,可好?”霍清玥臉色一變:“臨淵,
你近來身子虛,萬一……”“就想玩玩嘛?!绷R淵撒嬌,“聽聞京中有新玩法,
令人舉著果子,射箭者射落果子?!北娙藝W然。
柳臨淵含笑指向葉北宸:“我看場上只公子得閑……不如就由公子舉果吧。
”葉北宸臉色煞白。柳臨淵從未習(xí)射,讓他為靶,無異賭命。他下意識看向霍清玥,
卻見她神色淡淡,無阻攔之意?!傲R淵!我沒空陪你耍弄!”葉北宸攥緊袖中手,
冷聲拒絕?!皩④?,我見公子孤寂……”柳臨淵紅著眼眶委屈看向霍清玥。
霍清玥面色驟沉:“葉北宸,休要不識抬舉!”話音落,數(shù)名侍衛(wèi)涌上,
將葉北宸死死捆于木樁。粗糙木刺硌著背上鞭傷,痛得他幾欲暈厥,冰冷恐懼攫住心臟。
蘋果頂在他頭上,他渾身止不住顫抖。柳臨淵慢悠悠搭箭,箭頭寒芒在陽光下閃爍,
正對葉北宸心口!“公子,可要拿穩(wěn)了。”他聲音甜膩可怖?!班?!”箭矢離弦,
帶著刺耳破空聲,直射葉北宸心口!他不及反應(yīng)!“噗嗤!”箭矢深深沒入他胸膛。
巨大沖擊力撞得他身體后仰,又被繩索死死勒住。難以言喻的劇痛自心口炸開,
正是蠱蟲盤踞之處。“呃……”葉北宸張口,發(fā)不出聲,只有大股鮮血不受控地從口中涌出,
瞬間染紅衣襟。意識消散前,他似乎看到霍清玥面帶驚慌朝他奔來。定是瀕死幻覺。
霍清玥怎會為他緊張……“將軍!”柳臨淵帶著哭腔的呼喊立時響起,“妾身并非故意!
是公子突然動了!”他捂住腹部,蹙眉道:“肚子……突然有些痛。
”那聲音瞬間定住霍清玥腳步,她猛地收回視線。大步奔向柳臨淵,急切扶起他,
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慌張?!澳?,煙兒,太醫(yī)!速傳太醫(yī)!”她扶著柳臨淵,頭也不回離去。
徒留葉北宸胸前插著箭矢,鮮血淋漓縛于木樁,被眾人遺忘。葉北宸的頭無力垂下,
視野陷入黑暗。只有心口那支冰冷箭簇,與蠱蟲垂死般的瘋狂撕咬,
是他意識消逝前最后的感知。在無邊黑暗中,他似回到從前?;籼N(yùn)秋姐姐笨拙地為他扎秋千,
兄長葉望川掩唇輕笑,遞上洗凈的甜杏。他蕩得老高,笑聲如銀鈴灑滿院落。
身后是一臉不耐卻堅(jiān)持推秋千的霍清玥。上元節(jié),四人偷溜出府看燈,
擁擠人潮中霍清玥緊握他的手……“將軍,公子心脈受損過重,
恐不能再取心頭血了……”第七章一道蒼老聲音響起,將葉北宸拉回現(xiàn)實(shí)。
葉北宸費(fèi)力掀開沉重眼皮。床邊影影綽綽圍著數(shù)人,空氣中彌漫著濃重藥味。
“公子箭傷牽動蟄伏蠱蟲,已是油盡燈枯之兆!”“蠱蟲?”霍清玥冷笑,
“想不到葉公子還能買通太醫(yī)院太醫(yī)?!彼闹心麩┰?,柳臨淵的小廝急急跑來附耳低語。
霍清玥立時下令:“若非因他,臨淵豈會腹痛難安!這心頭血就用他的!”太醫(yī)長嘆,
取出細(xì)長銀針。針尖刺入胸口瞬間,葉北宸疼得指尖發(fā)顫。“快些!
”霍清玥立于不遠(yuǎn)處冷眼看著,只嫌取血太慢。當(dāng)那盛滿鮮紅血液的玉碗被小心端走,
葉北宸只覺最后一絲氣力也被抽空。連呼吸也變得艱難。霍清玥拿到血碗,
看也未看床上之人一眼,轉(zhuǎn)身大步離去?!肮?,您這蠱蟲若早半月尚有救,怎就不言?
”太醫(yī)惋惜道。葉北宸勉強(qiáng)一笑:“活夠了?!碧t(yī)搖頭離去。房內(nèi)只剩濃重藥味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葉北宸竟緩緩睜眼。他扶著墻壁,避開眾人,如幽魂般悄無聲息出了將軍府。
他去幼時常偷爬的城隍廟矮墻,墻頭小樹已亭亭如蓋。他去霍蘊(yùn)秋曾帶他放紙鳶的河灘,
秋風(fēng)過處蘆葦嗚咽。他去上元夜霍清玥為他買糖葫蘆的街角,攤販依舊,
糖葫蘆紅艷刺目……最后,他停在城東廢棄書院門前。此地是他們年少最常流連處,
藏著太多歡笑與秘密。他推開破舊木門,熟門熟路走到后院梨樹下。用傷痕累累的雙手,
一點(diǎn)點(diǎn)挖開泥土,取出深埋的木盒。葉北宸捧盒回府。他將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鄭重開啟木盒。
盒中靜靜躺著他此生最懷念的時光。粗糙的竹蜻蜓,
是兄長葉望川初學(xué)手藝所贈;繡得歪扭的舊帕,
是霍蘊(yùn)秋女紅“杰作”;幾顆失卻光澤的琉璃彈珠,
是霍清玥輸給她的“戰(zhàn)利品”;底下還有一張霍清玥偷畫的葉望川小像,是他當(dāng)年搶來的。
他將盒中物什一件件,慢慢投入火盆,點(diǎn)燃火折?;鹧孳S起的瞬間,
似將他的魂魄也一并帶走?!澳阍跓裁??!”一聲暴怒厲喝如驚雷炸響。
霍清玥不知何時闖入,如狂風(fēng)般沖向火盆。她一眼看見火中正被吞噬的小像,
那是她當(dāng)年得知姐姐將嫁葉望川時,醉酒所繪?!罢l準(zhǔn)你燒這些!
”極致的憤怒令她徹底失控。她沖上前,不顧熊熊烈焰,一腳狠狠踹翻銅盆!
燃燒的物件四散飛濺,火星亂迸?!斑@本就是我的東西,我為何不能燒?
”葉北宸冷笑著看在火中搶救物件的霍清玥。見畫卷只余一角,
霍清玥暴起一腳踹向葉北宸胸口。那剛?cè)∵^心頭血、插過箭簇、盤踞致命蠱蟲之處。
“噗——”葉北宸如斷線風(fēng)箏,向后飛跌出去,重重摔在冰冷地面。一大口鮮血猛地噴出,
染紅身前地面?;羟瀚h看也不看他,瘋魔般徒手拍打畫卷火焰。失魂落魄捧著殘缺畫卷離去,
嘴里嘟囔著要修復(fù)。葉北宸癱在冰冷地上,連動一根手指的氣力也無。身體因劇痛抽搐,
口中不斷涌血,他側(cè)頭看著漸熄的火焰。忽覺自己的生命亦將熄滅。他想到地下的兄長,
神情釋然:“兄長,我來尋你了?!被毓夥嫡瞻?,一股氣力涌入身體。他起身收拾狼藉,
將中秋那日霍清玥送來的壽衣穿上。在氣力消散的最后一刻,躺到床上,雙手交疊胸前。
“真好,霍清玥,自此我們陰陽兩隔,兩不相欠?!毖粤T,他安然合上雙眼。
第八章霍清玥捧著破碎畫卷,踉蹌出門。鬼使神差下,她回頭一瞥,
正對上葉北宸空洞的眼神。那一刻,她心慌意亂,加快步伐。直至回房,
看著面色好轉(zhuǎn)迎上來的柳臨淵,依舊煩躁難消?!扒嗵氖枪拥馁N身小廝,
在我這兒待久了怕是不妥?!绷R淵擠出笑意,刻意道。霍清玥正心煩,一聽與葉北宸相關(guān),
便不耐嘖聲?!叭缃衲悴攀歉弦o之人,要誰不要誰,你自決斷?!绷R淵立時得意,
手撫腹部,似在強(qiáng)調(diào)自己身子不適需人照料。霍清玥叮囑罷便離府,
于富貴閣一杯接一杯飲酒。青棠是葉北宸陪嫁小廝,若葉北宸知自己將青棠調(diào)去柳臨淵處,
必會來鬧。然天色已晚,仍無半點(diǎn)葉北宸消息。捏著酒杯的手緊了又緊:“公子可有尋我?
”侍衛(wèi)疑惑搖頭:“不曾……”霍清玥冷笑,葉北宸那大少爺脾性,想必是想通了不再糾纏。
忽地樓下騷動。人群涌向?qū)④姼较?,霍清玥心頭不祥預(yù)感驟起。不及走樓梯,
翻身自酒樓窗臺躍下。“天爺,將軍府誰歿了?”“不知啊,好貴一口棺?!甭犌迓啡搜哉Z,
霍清玥心膽俱裂?!昂?!”她扒開人群,厲聲呵斥。
然當(dāng)她看見那口明晃晃的棺木停在將軍府門前,不由得怔在當(dāng)場。見霍清玥,
滿頭大汗的掌柜如見救星,立時上前:“將軍,您可算回來了!府上兄弟不讓進(jìn)??!
”霍清玥目光陰冷:“誰讓你抬此物來?”掌柜被她身上冷意所懾,
結(jié)巴道:“這……這是貴府公……公子……”未待他說完,
霍清玥似松口氣:“又是葉北宸的把戲?!闭乒褚粫r難辨真假,然棺已制成,斷無送回之理。
電光石火間,
她憶起葉北宸定棺那日臨行前的話:葉北宸定棺那日臨行前的話:“送來時莫走正門,
從后院入,會有小廝接應(yīng)。”她臉色驟白,怎就忘了這句!“對不住!對不住將軍!
是小的送錯了!這就走!”掌柜慌忙告罪,招呼人搬棺。聞?wù)乒裰裕羟瀚h面色稍緩。
她就知這是葉北宸的把戲,好端端送棺至將軍府,不過是想膈應(yīng)她。她不理門外鬧劇,
一甩衣袍跨過臺階入府。莫名想去見見葉北宸,晨起時見他臉色似乎不佳。未及抬步,
見柳臨淵扶著墻出來?!皩④姡庠踹@般喧鬧?”霍清玥腳步一頓,轉(zhuǎn)身:“無事,走吧。
”“?。」?!”葉北宸院中猝然爆出一聲凄厲慘叫。
第九章被霍清玥調(diào)去柳臨淵院中的青棠,終得空偷溜回來。卻見院中一片死寂,
彌漫詭異氣息。他心慌加劇,疾步入內(nèi)。葉北宸房門半掩,地上滿是灰燼。“公子?
”青棠顫抖著手推開門。葉北宸靜靜躺在床上,面無人色,神情安詳。青棠當(dāng)他睡著,
輕手輕腳上前,看清他身上衣物時一愣?!肮樱俊彼诸澏吨较蛉~北宸鼻息。
觸及冰冷僵硬的肌膚,青棠跌坐在地?!安弧豢赡堋彼还锹蹬榔?,
試圖搖醒葉北宸。卻見葉北宸壽衣下傷痕累累的肌膚,淚水大顆滾落。確認(rèn)葉北宸已死,
青棠悲痛嘶喊:“??!公子!”隨即跪地磕頭不止,口中喃喃:“少爺,
我們不該來這吃人的將軍府!小的不該拋下您??!”霍清玥聞聲,立時放開扶著柳臨淵的手,
疾步奔向葉北宸院中。甫入門,便見青棠跪地磕頭,而床上的葉北宸靜靜躺著。
霍清玥如遭雷擊,耳畔嗡鳴,幾不敢信所見。她呆立許久,狠狠咬下舌尖,
濃烈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勉強(qiáng)尋回魂魄,腳步虛浮上前。只見葉北宸身著雪白壽衣,
安臥如眠。然凹陷的臉頰,慘白的肌膚,枯槁得只剩骨架的身軀,皆令霍清玥感到陌生。
“葉北宸!裝死好玩么?你以為裝死我便能原諒你?”她手指顫抖,欲碰他臉頰,
卻被寒意逼退。她腿腳一軟,跌坐于地,全無往日英武將軍模樣?!罢垎柷嗵脑诿??
”一道躊躇之聲打破死寂。青棠聞聲看向來人。“我是,何事?”他抹淚,
未理呆愣的霍清玥。掌柜松口氣,側(cè)身露出棺木:“公子訂的棺木,囑我交予小哥安排。
”青棠悲慟欲絕:“少爺!”霍清玥猛地看向門口棺木,正是方才府前那口?!罢l定的?
何時定的?”她躥至掌柜面前揪住衣領(lǐng),冷聲喝問?!熬汀驮趲兹涨?,
公子親至小店所訂?!闭乒裥幕?,不知這將軍府是何光景。幾日前?霍清玥方后知后覺,
這段時日葉北宸恐已心存死志?!安豢赡?,葉北宸……”她喃喃放手,
痛苦與悲傷幾將她吞沒。她回到葉北宸床前,呆望毫無生氣的容顏。青棠紅腫著眼送走掌柜,
立時奔向侯府。他知公子不愿留將軍府,否則也不會囑他處理后事。霍清玥跪在葉北宸床前,
雙拳緊攥,指尖深陷掌心,鮮血滴落。身體之痛,難抵心中半分。目光觸及雪白壽衣,
她瘋魔般欲將其扯下。她赤紅雙目,死死盯著再不會醒的男子,切齒道:“葉北宸,
穿上壽衣便能裝死?”“葉北宸,你醒醒,只要你醒,我什么都應(yīng)你?!薄叭~北宸,我求你,
往后你要如何我都依你?!甭曇魸u微,倔強(qiáng)的女子此刻無措。
她顫抖著手握住葉北宸冰冷的手,試圖捂熱。然無論她如何努力,那手依舊冰涼。
霍清玥眼眶通紅看著死寂的葉北宸,心中一片荒蕪空洞。她不解兩人何以至此,
雖曾言不死不休??僧?dāng)他真死,心中無半分快意,只余無盡悲涼。就在她欲扯下壽衣時,
門外傳來騷動?!袄蠣?,夫人,公子在此……”青棠氣喘吁吁引著焦急的葉父葉母。
青棠紅著眼回侯府報(bào)喪時,葉父葉母心中惶亂,一遍遍駁斥。然見青棠跪地磕頭不起,
頭皮發(fā)麻,立時趕至將軍府。二人互攙進(jìn)門,見門口棺木及身著壽衣的葉北宸。
葉北宸躺在床上,面如死灰,身軀毫無起伏。霍清玥為他脫衣亦毫無反應(yīng)。
葉父葉母雙腿一軟,癱坐于地,崩潰欲絕。“老爺,夫人……”青棠急扶。
葉母揮開青棠的手,跌撞撲向葉北宸?!氨卞罚纯茨铩比~母哀痛欲絕。
淚水滴落葉北宸僵硬的手背,迅速滑落?!岸脊帜?!你那時不是說會對北宸好?
”葉母用力捶打霍清玥后背。葉父尚有理智,拉開哭至不能自已的葉母。
卻瞥見葉北宸身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再難自持,上前扯開神情恍惚的霍清玥:“怎么回事?
北宸身上……”葉父葉母霎時蒼老數(shù)十歲,滄桑落寞。聞聲趕來的柳臨淵,
入門便見二老捶打霍清玥。葉北宸死寂躺著,他心中掠過一絲快意。
困惑于所下蠱蟲并不致命,為何葉北宸死得這般快。見霍清玥痛苦,柳臨淵換上憂色,
上前攔住葉父葉母?!昂顮?,夫人請節(jié)哀。”柳臨淵的出現(xiàn),更激怒二人。
葉父立時命人將葉北宸尸身運(yùn)回侯府?;羟瀚h抱住尸身暴怒:“誰敢!”她深深望著葉北宸,
眼中滿是偏執(zhí)不舍。葉父葉母氣極,葉父一巴掌摑在霍清玥臉上。脆響震徹房間。滿場死寂。
葉父顫抖著指向霍清玥:“你對北宸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霍清玥臉頰紅腫,
偏著頭聲音沙啞:“北宸是我夫君,不能給你們?!比~父葉母難以置信,冷笑:“夫君?
將軍府上下誰視他為夫君?你納男寵近旁,讓天下恥笑,這叫夫君?”霍清玥怔住,
垂首看向無聲無息的葉北宸,輕聲道:“對不住,北宸?!边@是她多年來,首次向他低頭。
可惜,葉北宸再不會醒,再看不見這一幕。第十章葉母發(fā)髻凌亂,
跪地以母親身份苦苦哀求不肯放手的霍清玥?!皩④?,老婦求您,讓我們與北宸獨(dú)處片刻。
”霍清玥心痛如絞,縱萬般不愿,終是踉蹌離去。葉母立時撲到葉北宸身上痛哭?!氨卞罚?/p>
是我們錯了,不該將兄長之死遷怒于你?!薄皩Σ蛔。卞?,你醒來看爹娘一眼可好?
原諒爹娘可好?”他們愧疚自責(zé),連連自摑。葉母顫抖著手,欲為葉北宸整理遺容。
憶起幼時葉北宸活潑開朗,衣袍必要獨(dú)家定制,何曾如此狼狽。無論如何,走也需體面。
解開壽衣,卻見葉北宸身上無數(shù)傷口,尤以心口處,新舊傷痕交錯,觸目驚心。
葉父葉母面色慘白,喉頭哽咽,淚如泉涌。“北宸,你怎不回家找娘?
”“從前最愛找爹告狀,這次怎不來找爹啊?!”二老泣不成聲,懊悔心疼。
霍清玥立于門外,聽著懺悔痛哭。心如被無形巨掌狠攥,難以呼吸。自己何嘗不是遷怒于他?
她再難支撐,身體順著門框滑落。手緊揪衣領(lǐng),泣不成聲?!皩④?,逝者已逝。
”柳臨淵心中不安,恐蠱蟲被發(fā)現(xiàn),“還是讓公子早日入土為安吧。
”然此刻的霍清玥聽不進(jìn)任何言語,沉溺于懊悔。柳臨淵咬牙,命人將那口棺材抬入。
既然他們無動于衷,他便“好心”助葉北宸下葬!棺木剛抬入,霍清玥便起身,
眼神陰鷙盯住柳臨淵。“誰允你如此?你以為北宸死了你便能獨(dú)占我身旁位置?
”柳臨淵心慌,咬唇搖頭:“將軍,妾身只想公子入土為安?!被羟瀚h瞇眼審視。剛欲開口,
房內(nèi)葉母一聲驚呼打斷?;羟瀚h立時推開柳臨淵,推門而入。入門便見葉母驚恐跌坐在地,
手指葉北宸。她蹙眉:“怎么了?”葉父胸口劇烈起伏,看向霍清玥的眼神滿是憤恨。
“你對我們北宸做了什么?他因何而死?將軍府需給個交代!”霍清玥不解上前,
卻見揪心一幕。葉北宸胸口處,竟爬出一只肥碩無比、泛著綠光的蠱蟲!
此蟲霍清玥在南疆駐守時見過。是南疆獨(dú)有蠱蟲,以吸食人心頭血為生。
她不解此蟲怎會出現(xiàn)在葉北宸身上。葉母瘋了般抓住霍清玥手臂搖晃:“這是何物?
我問你這是何物?”霍清玥內(nèi)心震動,總覺遺漏了什么。“侯爺!我要帶北宸回家!
”葉母悲痛欲絕?;羟瀚h沉著臉,遲遲不愿放開葉北宸的手?!氨卞凡荒茈x開將軍府。
”“霍清玥!你瘋了?北宸已被你們害死!還要他留此受你們折磨?”葉父怒不可遏。
“我會查明……”霍清玥面色難看,蒼白辯解。第十一章霍清玥看著面無人色的葉北宸,
心亂如麻。她不想見他被裝入棺中,永遠(yuǎn)消失。無論他變成什么,他們都不能分開。
最終在霍清玥苦苦哀求下,葉父葉母同意將葉北宸暫留將軍府三日。送二老出門時,
霍清玥看著他們佝僂背影,心酸不已。若被深愛父母的葉北宸知曉,怕又要與她拼命。
她扯出一抹苦笑,心中鈍痛?;羟瀚h回到葉北宸房間,將自己關(guān)在里面。
手撫上葉北宸冰冷面頰:“你怎如此狠心,獨(dú)留我一人……”“北宸,我真錯了,
你醒醒我們同去江南可好?”她苦笑:“你怕是不愿了……”目光觸及心口蠱蟲爬出的窟窿,
眼神驟狠:“我定查出害你之人,你等我?!彼?xì)致為葉北宸梳妝,褪下壽衣。
替他換上生前最愛的一套月白錦袍,眼中柔情滿溢:“這幾日委屈你了。”起身剎那,
臉上柔情盡褪?!皩⒛侨杖⌒念^血的太醫(yī)盡數(shù)傳來?!笔绦l(wèi)領(lǐng)命而去?;羟瀚h端坐書房,
心緒煩躁。柳臨淵聽聞葉北宸死于蠱蟲,再坐不住。急尋霍清玥,
卻被攔在門外:“將軍有令,任何人不見?!绷R淵臉色青白,死死咬唇,
心中暗罵葉北宸無用。良久,他調(diào)整神情,恢復(fù)溫柔笑意:“那我去為將軍備些夜宵,
你們送去?!笔绦l(wèi)不語,未加理會。柳臨淵強(qiáng)忍怒火離去。卻在拐角撞見匆匆趕來的太醫(yī),
心下一緊。見太醫(yī)入書房,他再難抑慌亂?!按笕?,您這么受將軍寵愛,怕什么?
”身邊小廝不解。柳臨淵穩(wěn)了穩(wěn)心神:“你說,我與葉北宸,孰重?”“自是您!
將軍待公子如何,眾人皆知?!毙P之言給了柳臨淵一絲信心。
他深知自己需靠“身子不適”博取霍清玥關(guān)注,只要能留在霍清玥身邊……書房內(nèi),
霍清玥看著滿頭大汗的太醫(yī),微蹙眉頭。“劉太醫(yī)。”“將軍召老臣何事?
”劉太醫(yī)滿心不解?;羟瀚h取出一盒:“勞煩太醫(yī)看看此蠱?!眲⑻t(yī)接過打開,
微露喜色:“公子體內(nèi)蠱蟲平安取出了?是哪位……”可他見將軍面色愈沉,立時噤聲。
不祥預(yù)感襲來,恐是人死蠱滅?“上次你說北宸體內(nèi)蠱蟲已滲經(jīng)脈,可能看出何時中蠱?
”霍清玥臉上哀求之色明顯。劉太醫(yī)回憶診斷場景,搖頭嘆息:“恐有三年之久,
且此蠱應(yīng)是自他人引渡而來?!薄袄铣汲踉\時,若公子肯配合,尚能活半年有余。
”“然他死意已決,蠱蟲感其死志,加速啃噬,欲壯大自身另尋宿主?!眲⑻t(yī)每言一句,
便如一根針狠刺霍清玥心間。三年前葉北宸便中蠱,她竟一無所知。
原來葉北宸早已心存死志,原來他真不愿留下?;羟瀚h手指劇顫,
聲音嘶?。骸斑@蠱蟲……”哽咽難言。劉太醫(yī)知其意:“按說宿主亡,蠱蟲滅。依將軍所言,
公子死后蠱蟲自出,應(yīng)是聽其主人召喚?!眲⑻t(yī)憐憫早逝的公子,索性點(diǎn)明。
此言無疑指下蠱之人便在將軍府中,霍清玥立時捏碎手中杯盞?;羟瀚h如何不明,
命侍衛(wèi)奉上劉太醫(yī)所求珍稀蟲草:“劉太醫(yī),一點(diǎn)心意。
”劉太醫(yī)坦然收下:“將軍府家務(wù)事,老臣絕不外傳?!薄爸x過劉太醫(yī)。”送走太醫(yī),
霍清玥獨(dú)坐書房。痛恨己之遲鈍,引狼入室?!傲R淵!我定不讓你好死!
”第十二章翌日清晨,徹夜未眠的霍清玥滿身戾氣步出書房。經(jīng)一夜思忖,還有何不明?
她氣勢洶洶闖入柳臨淵院中。將尚在熟睡的柳臨淵一把扯下床榻。“?。④?!
”柳臨淵捂著腹部,驚恐望著霍清玥。霍清玥面沉如水:“母蠱何在?
”柳臨淵臉色慘白如紙,手撐地面急退:“什么母蠱?將軍說什么?”她瞇起眼,
毫不留情一腳踩住柳臨淵的手,阻其退路。力道之大,幾欲碾碎他手骨。柳臨淵慘叫一聲,
疼得渾身發(fā)抖?!皩④?!求您!煙兒真不知什么母蠱!煙兒近日身子本就虛!”他淚水洶涌,
再三強(qiáng)調(diào)自己不適?;羟瀚h看向柳臨淵的腹部,腳下力道更重。“說出指使之人,
我便饒你一命?!绷R淵只是拼命搖頭,堅(jiān)稱不知蠱蟲。眼看他疼暈過去,霍清玥才松腳。
柳臨淵艱難收回變形的手,痛至麻木。憶起霍清玥先前之言,心臟緊縮,濃濃不安浮上心頭。
霍清玥怎突然提及蠱蟲?自己分明在得知葉北宸死訊第一時間便召回了蠱蟲。
她明明最在意自己“身子不適”,方才提到此事竟無動于衷。莫非有人告知她什么?思及此,
柳臨淵如墜冰窟。他勉強(qiáng)維持平靜,委屈望向霍清玥:“將軍,我真不知什么蠱蟲。
”霍清玥此刻滿眼厭棄:“知與不知,你心自明?!毖粤T冷漠轉(zhuǎn)身,她既要證據(jù),
待尋出定叫柳臨淵死無全尸!此言入耳,如繩索勒頸,柳臨淵呼吸急促。他臉色難看,
不顧“身子不適”向霍清玥爬去,死死抓住她的鞋子:“將軍!我真未做對不起公子之事!
”“我豈會不顧自身狀況!我可不要獨(dú)占您身旁位置,不要那些鋪?zhàn)樱?/p>
只求留在您身邊……”溫?zé)釡I水打濕霍清玥鞋面。若從前,看在柳臨淵肖似葉望川的份上,
她或會心軟。如今心中只剩厭惡煩躁。她毫不留情踢開柳臨淵,掐著他脖頸甩至一旁。
“柳臨淵,是我太縱你了?這般放肆!”霍清玥眼底醞釀滔天怒意?!版頉]有。
”柳臨淵心頭發(fā)緊,恐懼搖頭。他托著腹部欲逃離?;羟瀚h卻未理會他的求饒,
死死掐住他下頜,幾欲捏碎?!傲R淵,我給過你機(jī)會,你既不要,我便成全你?!毖粤T,
霍清玥遞侍衛(wèi)一眼色,侍衛(wèi)立時擒住柳臨淵四肢,將他捆于床上?!安灰?/p>
將軍不能如此待我!我還需您照料身子!”柳臨淵拼命掙扎。見他仍以“身子不適”為恃,
霍清玥冷哼?!傲R淵,你以為你所做之事,我毫無察覺?”聞此言,柳臨淵身體劇顫,
再難吐出一句求饒。第十三章霍清玥之言如一記重錘,擊碎了柳臨淵最后的僥幸。
“將……將軍,您說什么?妾身不懂……”柳臨淵聲音抖不成調(diào),試圖掙扎。“不懂?
”霍清玥嘴角勾起殘忍弧度,那笑意毫無溫度。她猛地掐住柳臨淵纖細(xì)脖頸,
力道之大令他窒息,面頰漲紅。“你袖中所藏何物?嗯?”她聲音壓得極低,如索命閻羅。
“你真以為我未見你陷害北宸時袖中跌落的玉瓶?”她收緊手指,柳臨淵徒勞抓撓她鐵腕,
發(fā)出嗬嗬進(jìn)氣聲?!皠⑻t(yī)告知,母蠱需特制藥液滋養(yǎng),氣味獨(dú)特……那瓶中物,
你當(dāng)我嗅不出?”“說!”她猛地松手,柳臨淵癱軟在地,劇烈咳嗽,涕淚橫流。
“我……”柳臨淵看著霍清玥那雙被恨意燒紅的眼,心知抵賴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