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定大力系統(tǒng)那年,我才十歲。孤兒院里瘦小的我用這身蠻力扛起所有臟活累活,
換錢養(yǎng)活了同樣絕望的顧逸飛。后來他成了商界新貴,我成了他無名英雄的妻子。
婚禮那天我放棄回歸豪門的機會,以為這就是一生??傻谌昙o(jì)念日,
我親眼看著他將我們買的公寓鑰匙遞給夏婉悠。“她只是我的助理?!彼f。
現(xiàn)在他抱著那位千金對我冷笑:“你除了力氣大還有什么?
”系統(tǒng)忽然彈出提示:是否收回因你獲得的一切?我按下確定鍵時,
渣男腕表上的鉆石瞬間黯淡。回歸葉家繼承千億產(chǎn)業(yè)那天,電視正播報顧氏破產(chǎn)新聞。
記者追問夏婉悠是否會伸出援手,她厭惡地掩住口鼻?!八??”她的聲音透過屏幕傳來,
“沾過孤兒院的廉價味,怎么也洗不掉了?!背抗馔高^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潑灑在餐桌上,
把那套價值不菲的骨瓷餐具照得明晃晃的。
空氣里彌漫著剛烤好的可頌香氣和研磨咖啡濃烈的香醇氣味。我,葉萌萌,
坐在這片溫馨明亮的光影里,靜靜地看著坐在餐桌對面那西裝革履的男人。我的丈夫,
顧逸飛。他慢條斯理地攪動著杯里的濃縮咖啡,指尖偶爾劃過杯沿,動作從容而優(yōu)雅。
今天是我們的結(jié)婚三周年紀(jì)念日。這本該是值得期待的一天。就在昨夜,
我還滿心歡喜地準(zhǔn)備著,想著給他一個驚喜,慶祝我們共同走過的三年時光?!皣L嘗,
”我把剛做好的一塊提拉米蘇推到他面前,那是我起了個大早,
親手用上等的馬斯卡彭細細打發(fā)的,“你以前,最喜歡這個。
”顧逸飛的目光落在精致的甜點上,濃密的睫毛垂著,看不清眼神。他只停頓了一瞬,
很短的一瞬,隨即抬起了眼。那目光掃過我,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難以捕捉的疏離。
“嗯?!焙黹g滾出含糊的應(yīng)聲,他放下攪拌勺,象征性地用銀質(zhì)叉子劃了一下蛋糕邊緣,
“還行。你費心了?!闭Z氣平淡得像在點評一份外賣。叉子并未真正送進嘴里,
蛋糕邊緣的奶油塌陷下去一小塊。我心口猛地一抽,一股沉沉的涼意瞬間擴散開,
直直沉入胃里。握著杯柄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溫?zé)岬呐D虧姙R出來,燙在我的指尖,
瞬間起了紅印。可那點微不足道的刺痛,哪里比得上他簡短話語里透出的漠然來得刺骨?
就在幾天前,他對著我那張遞過去的體檢報告單,眉頭擰得緊緊的。
報告單上清清楚楚寫著幾項需要格外注意的指標(biāo)?!白约鹤⒁恻c?!彼?dāng)時翻著文件,
頭都沒抬,“我沒空老是往醫(yī)院跑?!笔前?,他多忙。忙著在商場披荊斬棘,
也忙著……忙著應(yīng)付夏婉悠?這個名字像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
在我心里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漣漪。十歲那年在孤兒院灰撲撲的操場上,
那個冰冷得沒有一絲活人氣的機械音第一次在我腦海中響起,
如同命運的喪鐘提前敲響:【嘀!檢測到強烈生存意志,綁定‘大力出奇跡’輔助系統(tǒng)。
目標(biāo)人物顧逸飛。】從此,我這雙手,連同這副軀殼,仿佛就不再完全屬于自己。
它們成為了系統(tǒng)運作的工具。
沉重得能將人壓垮的伙食桶、堆積如山散發(fā)著霉味的舊衣……所有需要消耗無盡蠻力的活計,
理所當(dāng)然都落在了我葉萌萌肩上。瘦小的身體一次次爆發(fā)出超出常人理解的力氣,
那力氣能輕易掀翻需要好幾個男孩才能勉強推動的板車。顧逸飛則沉默地站在角落的陰影里,
白凈的臉沾著灰塵,
他緊抿著唇看著我用被鋼絲磨出鮮血的雙手做那些成年人也皺眉的粗重活計。
每一次沉重的負擔(dān)壓彎我的背脊,每一次汗水滾落浸透那薄薄的舊衣裳,
換回的微薄銅板都會分出一大半,塞進他同樣破舊的口袋里,去買他渴望的新書,
為他墊付那些突然冒出來的“需要”。他身上干凈的校服,碗里多出的半塊肉,
甚至是他后來走出孤兒院時兜里揣著的那一點點立足的資本,哪一樣沒有浸透我的汗水?
再后來,他意氣風(fēng)發(fā),成了財經(jīng)媒體爭相報道的業(yè)界新銳。閃光燈下,他西裝筆挺,
笑容帶著掌控一切的自信。而我呢?
放棄了系統(tǒng)給予的、回到那個從未謀面的豪富原生家庭的機會,
心甘情愿隱在他巨大的光環(huán)之后,
成了一個被圈養(yǎng)在豪華公寓里、空有滿身力氣卻無處可用的“顧太太”。結(jié)婚那天,
他當(dāng)著神父和賓客的面深情許諾,要給我最好的一切。那一刻,我望著他眼底的星光,
竟真信了。信了愛情能跨越所有出身和能力的鴻溝,信了我和這個由我血汗供養(yǎng)出來的男人,
能白首不離。多么愚蠢又虔誠的念頭。
系統(tǒng)的提示音似乎又在耳邊低沉地轟鳴:【確認放棄初始回歸路徑?是/否?
】手指點下“是”時的那絲顫抖,竟是被當(dāng)時的幸福沖昏了頭的獻祭般虔誠。
餐廳里安靜得過分,只有勺偶爾刮過杯壁的細微聲響。我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殘留的咖啡和可頌的香味變得有些苦澀。手指摩挲著被滾燙牛奶燙紅的地方,
那點灼痛清晰地提醒著我一些被刻意忽略的異樣?!耙蒿w,”我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下午……你安排好了嗎?上次你說要陪我……”話沒說完,但意思足夠明顯。紀(jì)念日,
至少該有點專屬的儀式感吧?顧逸飛拿起咖啡杯的動作停住了。他微微蹙眉,
目光沒有落在餐桌上,卻也沒有看向我,像在搜尋一個合理的借口。
“下午啊……”他頓了頓,聲音平穩(wěn)得有些生硬,“臨時有個重要的海外視頻會議,
時間正好撞上了。合作伙伴那邊催得緊,推不掉?!彼畔卤樱谴膳c桌面輕碰,
發(fā)出清脆卻冰冷的響聲?!澳阋仓赖?,最近有幾個大項目在談,一步都不能錯。
紀(jì)念日……”他抬眼,目光終于短暫地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秒,
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安撫的敷衍,“年年都有,明年給你補上,好嗎?
”他的嘴角甚至微微向上牽了一下,像是在施展某種微不足道的恩典。年年都有?
我的心像被冰水浸透,一陣陣發(fā)冷。明年?明年他身邊站著的,還會是我嗎?
“是和……‘夏助理’一起開會?”這個名字最終還是從齒縫間滑了出來,
帶著不易察覺的試探。顧逸飛的臉頰肌肉幾不可見地繃緊了一下,像被細針扎到。
但轉(zhuǎn)瞬即逝,快得像是錯覺。他的眼神陡然變得鋒利起來,
嘴角那點敷衍的弧度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近來再熟悉不過的不耐煩,
隱隱還透著一絲被冒犯的薄怒?!叭~萌萌,”他身體微微前傾,直視著我,聲音壓低了,
卻更具壓迫感,“你又開始了?跟你說了多少次,婉悠只是我的助理!得力助手!她很專業(yè)!
你不要總是把那些捕風(fēng)捉影的八卦往她身上扯!這種無休止的猜測真的讓人很累!
”他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態(tài)中流露出深深的“受夠了”的疲憊。
“我需要她的專業(yè)能力處理事務(wù),僅此而已!你能不能把心思放正一點?
整天胡思亂想這些莫須有的東西?”莫須有?胡思亂想?
我看著他那副理直氣壯、甚至帶著譴責(zé)的神情,胃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翻騰。不是難過,
不是委屈,而是一種逐漸淤積起來的冰冷和堅硬。那冰冷順著我的血脈蔓延,
一點點凍結(jié)我心底最后那一星點殘留的幻夢。也許,該結(jié)束了。這三年的自欺欺人,
該有個了斷了。他腕上那塊閃爍著低調(diào)又昂貴光暈的百達翡麗,表盤倒映著頂燈的光芒,
刺得我眼睛發(fā)澀。他曾得意洋洋地展示過它遠超公價的非凡價值。但只有我知道,
那塊表的錢,一分一毫,都源自于某個酷暑午后,我一個人像頭不知疲倦的騾子,
咬牙拖著數(shù)不清的重物,用系統(tǒng)賦予的力氣扛了不知多少噸的建筑材料,
汗水像瀑布一樣沖刷身體,將一張張沾滿汗?jié)n的、帶著塵土味道的鈔票積攢起來,
再放進他的口袋。這冰冷的奢華,如同刻骨的嘲笑,嘲笑著我的付出多么荒唐可笑。
顧逸飛似乎想緩和氣氛,他抬起手腕,狀似隨意地看了一眼那塊價值不菲的腕表,
眉頭輕挑了一下:“今晚還有個應(yīng)酬,婉悠也一起。放心,就是幾個關(guān)鍵客戶。”他站起身,
動作帶著商人特有的利落,準(zhǔn)備結(jié)束這頓令他感到不快的早餐,“你自己找點事做吧,
別等我?!痹捯袈湎?,他已經(jīng)繞過桌子,目不斜視地朝玄關(guān)大步走去。
腳步聲在空曠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已經(jīng)僵硬冰冷的心尖上。
公寓沉重的橡木門“咔噠”一聲關(guān)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也將我一個人徹底鎖在這冰冷的奢華中。豪華公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以及令人窒息的死寂。
餐桌上的可頌冷掉了,油亮的外表凝結(jié)出一層油膩膩的光。
那塊凝結(jié)了我一夜心思的提拉米蘇,奶油的邊緣已經(jīng)塌陷發(fā)黃,
像一個被遺棄的、無人欣賞的工藝品。顧逸飛那句“婉悠也一起”,
混著他早上不耐煩的敷衍和此刻離去的腳步聲,如同一根冰冷的鏈條,瞬間鎖緊了我的咽喉。
不能等了。心里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囂。如果那些惡意的猜測是真的呢?
如果這個我用盡力氣、燃燒了自己才供養(yǎng)出來的男人,早已把心放進了另一個女人的口袋?
那些流言蜚語,那些深夜里頻繁卻只響一聲便被掛斷的陌生號碼電話,
還有顧逸飛身上那些他解釋得含糊不清的、沾染上的甜膩香水味道……它們不是幻聽,
不是想象。它們在提醒我,頭頂懸著的那把無形的刀,此刻似乎正對著我的脖子。
一個強烈到近乎冷酷的念頭緊緊攫住了我:去親眼看看那個女人住的地方!
那個他口中“僅此而已”的得力助理的家!去看看她擁有的一切,是否沾染著顧逸飛的痕跡?
去看看我丈夫精心描繪的“藍圖”里,是否藏著屬于另一個女人的真實未來。
這念頭一旦滋生,就如野草般瘋狂蔓延。我的腳像是被某種冰冷堅硬的意志推動著,
自己動了起來。沒有目的地的打車軟件在指尖操作顯得那么困難,我索性走到了公寓保安室,
用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語調(diào)詢問:“你好,請問……業(yè)主夏婉悠小姐住哪一棟?我是她朋友,
來還個東西。”心跳如擂鼓,保安瞥了一眼電腦屏幕,又看看我蒼白卻強自鎮(zhèn)定的臉,
或許是我的神情太過堅決,或許是他只當(dāng)這是個無所謂的查詢,他報了樓號和房號,
甚至貼心地指著不遠處的電梯示意方向。電梯冰冷、急速的上升感包裹著我,
心臟卻像在失重中瘋狂下墜。當(dāng)我的腳踏在鋪著柔軟地毯的入戶走廊時,
婉悠的氣息就已經(jīng)隱隱透出來了——一種帶著昂貴柑橘調(diào)又混合著某種獨特奶味的香薰味道,
顧逸飛衣領(lǐng)上曾短暫停留過的就是這個味道!
站在那扇深棕色的、一看就厚重結(jié)實的防盜門前,
我?guī)缀跄苈牭嚼锩鎮(zhèn)鞒龅碾[約人聲和輕盈的音樂聲。門縫處泄出一點點柔和的燈光。
那一瞬間,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腦,手指因為用力過猛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心臟劇烈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沉悶的痛感。手似乎有自己的意志,
冰冷僵硬地抬了起來,在門鈴上狠狠地按了下去!悅耳的門鈴聲響起,
隔著厚實的門板聽起來悶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很輕快。門鎖“咔噠”一聲輕響,
向內(nèi)側(cè)打開了一道縫隙。夏婉悠站在門內(nèi)。她顯然剛洗過澡,烏黑順滑的長發(fā)隨意挽著,
松散地垂下一縷在肩頸邊。柔滑的真絲睡袍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香奈兒米白色款,
同品牌的拖鞋踩在腳上,優(yōu)雅精致得像個藝術(shù)家。她的皮膚白得發(fā)光,
慵懶愜意地倚靠在門框上,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甚至還帶著一點剛剛沐浴完畢的舒適紅暈??吹绞俏遥?/p>
她那精心描繪過的眉毛微微挑起一點弧度,
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和淡淡的笑意,
姿態(tài)隨意又透著主人般的從容?!叭~小姐?”她輕輕開口,聲音柔潤如同摻了蜂蜜的牛奶,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仿佛我們只是在樓下的咖啡館打了個照面,“有事嗎?
”就在這一秒,她的目光飄向我身后樓梯間的方向。
一道高大而熟悉的輪廓出現(xiàn)在樓梯拐角處,邁著穩(wěn)健而優(yōu)雅的步子朝著門口走來。
不需要回頭,
憑那熟悉的足音、那強烈的存在感和空氣里陡然彌漫開的、獨屬于他的雪松皮革香水的尾調(diào),
我就知道那是誰。血液似乎在那一刻徹底凍住。顧逸飛顯然也看到了僵立在門口的我。
我看到他原本輕松的臉上表情驟然凝固,
嘴角那點若有似無的、可能是對夏婉悠流露的暖意瞬間凍結(jié),轉(zhuǎn)換成一種錯愕,
迅速被翻涌起來的、濃得化不開的冰冷風(fēng)暴所取代。那眼神,
像是猝不及防被撞破了骯臟交易般的不敢置信,
隨即涌上的是赤裸裸的惱怒和……刺骨的嫌惡。我的喉嚨像是被粗糙的砂紙狠狠擦過,
每吸入一口微涼的空氣都帶起一陣刺痛,又干又澀。所有質(zhì)問的話語卡在嗓子眼,
變成一片滯澀的空白。眼前的兩人——夏婉悠那身昂貴的真絲睡袍,
她臉頰上慵懶而舒適的紅暈,
顧逸飛此刻冷酷得如同陌路人的眼神——每一個畫面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打著我的神經(jīng)。
“你怎么找到這里來的?!”顧逸飛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每一個字都像是裹挾著西伯利亞吹來的寒流,帶著冰渣般的銳利,猛地砸了過來。
那雙曾經(jīng)讓我沉溺的眼睛,此刻毫不掩飾其中的怒氣和冰冷刺骨的疏離,
仿佛我是闖入他完美世界的不速之客,一個骯臟的打攪者。
他的手臂極其自然、充滿保護意味地環(huán)過夏婉悠的腰側(cè),將她輕輕往自己身旁帶了帶。
那個細微的動作,像一把精準(zhǔn)無比的手術(shù)刀,
徹底割斷了我心底最后一絲名為希望的脆弱連線。夏婉悠靠在他臂彎里,
微微仰起那張精致得毫無瑕疵的臉,看了顧逸飛一眼,沒有推開。那眼神里沒有意外,
沒有局促,反而帶著一種順理成章的被維護感,一種完全置身事外的坦然。接著,
她的視線輕輕地落回到我身上,那份清純無辜里透出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憐憫,
比顧逸飛那毫不掩飾的刀子還要鋒利百倍?!耙蒿w……”夏婉悠柔柔弱弱地開口,
聲音放得更輕更軟,“別這樣對葉小姐嘛……可能她只是……嗯……太擔(dān)心你了。
”她頓了一下,目光在我臉上流連,像是在欣賞一幅極其悲慘的畫作,
隨即臉上露出一個既得體又足以刺痛人心的笑容,“不過,葉小姐,
下次還是電話約一下比較好,這樣突然上門……畢竟不太禮貌呢,
我也需要收拾一下才能見客。”“收拾?”我的聲音終于掙開了束縛,沖口而出。嘶啞,
顫抖,每一個音節(jié)都在震動著喉骨,帶著一種瀕臨破碎的粗糙感?!按┲邸帐啊??
顧太太來見顧先生,還需要打電話預(yù)約,是嗎?”那雙眼睛,平日里總是漾著點迷糊,
此刻卻定定地、不閃不避地鎖住顧逸飛,“或者,顧先生此刻想介紹的,到底誰是顧太太?
”這些話像帶著倒刺的鉤子,甩在空氣里。顧逸飛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鐵青,肌肉繃緊,
額角的青筋都隱隱凸起。他環(huán)在夏婉悠腰間的手臂明顯地收緊了一下。
而夏婉悠那雙清澈無辜的眼里,卻極快地閃過一絲近乎得意的光,快得像幻覺,
瞬間又被柔軟的水光覆蓋。“夠了!”顧逸飛猛地一步上前,
高大的身影幾乎將門縫里透出的光完全擋住,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寒氣直直地壓過來,
混合著雪松香水那冰冷的尾調(diào),刺得我鼻腔發(fā)酸。他壓低了聲音,每一個字都淬了冰,
像冰錐狠狠扎下:“葉萌萌,你這像什么樣子!像個瘋婦一樣跑到別人家門口來撒潑?
我早告訴過你!婉悠只是助理!我們在談工作!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他咬牙切齒,
目光銳利地像是要將我凌遲:“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疑神疑鬼!簡直不可理喻!
”他喘了口氣,冰冷的視線毫不留情地將我從頭掃到腳,那眼神里飽含著無法忽視的鄙夷,
如同打量一件廉價的、即將被丟棄的物件:“你還有什么?除了那點沒用的力氣,你告訴我!
你還能給我什么?!我們之間,
你除了沒完沒了地惹麻煩、拖我后腿、像個妒婦一樣疑神疑鬼!你還能拿出什么像樣的東西?
!”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撞擊在我的鼓膜上,嗡嗡作響。
那些我曾經(jīng)傾盡所有力氣為他筑起的基石——扛過的重物,磨爛的手掌,
深夜兼職換來的每一沓帶著汗味的鈔票,
熬過的每一個艱難的日子——在他刻薄的話語中轟然崩塌,化作齏粉。我的存在本身,
連同我那些沾滿塵土血汗的付出,徹底成了他輝煌人生路上最不堪的絆腳石。
他需要的是夏婉悠那樣純凈的、帶著高貴背景和高檔名牌香水味兒的白手套,
而我這雙布滿硬繭、殘留著粗活氣味的手,已是他急于甩掉的、礙眼的污點。【警告!
】那個沉寂已久、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冰冷機械音,毫無征兆地在我混亂不堪的腦海中炸開!
【檢測到核心目標(biāo)人物出現(xiàn)極端價值否定行為!情感聯(lián)結(jié)破碎!系統(tǒng)強制介入!
即將進行結(jié)算與清除操作……】眼前瞬間被無數(shù)道飛速閃過的數(shù)據(jù)洪流淹沒。
冰冷的藍光數(shù)據(jù)條在視網(wǎng)膜上瘋狂地組合、跳動!
一個龐大而復(fù)雜、閃爍著危險紅光的操作界面硬生生地覆蓋了整個視野!刺得我雙眼劇痛!
界面中央,一枚猙獰血紅的按鈕不斷閃爍,散發(fā)出攝人心魄的能量漩渦:【終極權(quán)限觸發(fā)!
確認收回因宿主付出而產(chǎn)生的附加資產(chǎn)增益?是/否?
】顧逸飛的謾罵聲、夏婉悠輕柔地在他耳邊勸解的細微聲響,
在此時都變成遙遠的、扭曲的背景噪音。唯一清晰的,
是大腦核心處那尖銳到足以刺穿靈魂的【嘀嘀嘀】警告聲,
以及視野中那個紅得刺眼、如同命運判決般懸于頂端的按鈕!所有虛假的依戀,
所有沉重的付出,所有被當(dāng)成垃圾踐踏的自尊……在這個按鈕面前,忽然顯得那么輕飄飄,
那么可笑。手指像是被一股超越我自身意志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力量攫住,
沉重到難以承受,卻又堅定無比地、一寸寸地、帶著一種近乎解脫的決絕,
向著那片象征著徹底清盤的血紅色按去——重重落下!
就在指尖接觸虛擬面板的剎那——時間、空間,
所有感官似乎都被拖入了一種粘稠詭異的半停滯狀態(tài)。
無聲的沖擊波如同投入靜水中的巨石驟然爆開!
首先是聲音的湮滅——顧逸飛那刻薄的辱罵、夏婉悠溫聲細語的勸解,
瞬間被抽成了真空的死寂,只有我耳膜深處血液奔流的鼓噪仍在嘶鳴。
視覺仿佛被剝奪了一瞬。眼前奢華的公寓門廳、那兩個姿態(tài)親密又礙眼的人影,
被無數(shù)道扭曲閃爍的、只有我能看到的暗金色電流網(wǎng)絡(luò)粗暴地覆蓋!那電流瞬間收縮,
一個無比刺目的點——顧逸飛抬起的那只剛剛指著我的、戴著他最珍視的百達翡麗腕表的手!
那塊腕表,那凝結(jié)著奢華工藝與金錢象征的冰冷表盤中心,
鑲嵌著一顆切割完美、曾被無數(shù)人艷羨的VVS級鉆石。就在那一瞬間,
鉆石內(nèi)部流淌的璀璨火彩如同被掐滅的燭火,驟然熄滅了!從一顆價值連城的星辰,
瞬間淪為一塊冰冷的、失去靈魂的深灰色頑石。時間像是在一幀畫面里徹底卡死,
又被粗暴地按下快進鍵。所有聲音在瞬間被抽離,又被巨大的、無形的沖擊波強行撕開!
顧逸飛刻薄的怒罵戛然而止,夏婉悠那做作溫軟的勸解只殘留唇邊一個張開的形狀。
空間像被打碎的鏡面般扭曲晃動,卻又在萬分之一秒內(nèi)恢復(fù)正常。視野里,
無數(shù)藍得刺目的數(shù)據(jù)流如同狂暴的潮水轟然退去。視野恢復(fù)正常。顧逸飛那只剛剛抬起,
帶著昂貴腕表指著我鼻尖罵的手,還僵在半空中。
可他腕間那枚百達翡麗卻像驟然患了失魂癥。
表盤中心那顆象征著尊貴切割、象征著常人無法企及身價的VVS級鉆石,徹底失去了靈魂!
從一顆燃燒著財富與地位火苗的星辰,
變成了一塊深埋在礦井底層的、蒙著厚厚灰塵的、了無生氣的深灰色頑石!光芒徹底死寂。
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一個無比滑稽的狀態(tài)——憤怒、被人撞破隱秘的驚惶、被冒犯的極深厭棄,
還有對我存在的深深鄙夷,都像拙劣的油彩涂抹在上面。
但那雙剛剛還盛滿居高臨下神采的眼睛,此刻瞳孔卻驟然縮緊成針尖!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巨大真空感帶來的恐怖空白,取代了所有情緒,死死攥住了他。
他那點裝模作樣披在身上的“成功新貴”的鎧甲,就在鉆石光芒熄滅的剎那,
發(fā)出了只有我能聽見的、清脆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稗Z——!
”一道足以撕裂耳膜的、純粹由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爆音,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并非回蕩在耳道中,
而是直接炸響在我的靈魂最深處!【警告!核心增益剝離完成!目標(biāo)人物資產(chǎn)清算啟動!
歷史行為因子強制覆蓋……反噬程序加載完畢!回歸通道鎖定——開啟!】【葉萌萌小姐!
】一個冰冷無機質(zhì)的女性聲線毫無征兆地切入了進來,清晰、簡潔,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瞬間蓋過了我腦海中那尖銳的、代表著清算與毀滅的系統(tǒng)回響?!疚沂悄倪z產(chǎn)執(zhí)行專員,
編號零七三。您的回歸授權(quán)碼已驗證通過,專機已抵達您所在城市機場頂層平臺。
三十分鐘內(nèi),請您迅速抵達‘寰宇中心’頂層,坐標(biāo)已同步至您的移動終端。
】這聲音像一塊被冰川千萬年沖刷的堅冰,
狠狠砸進了我因巨大沖擊而近乎空白麻木的心湖深處。
滋啦——褲兜里的手機微弱地震動了一下。指尖已經(jīng)觸到屏幕,
冰冷堅硬的觸感刺破了指尖的麻木。屏幕上,一個從未見過的簡潔圖標(biāo)亮起,
內(nèi)部有一個定位坐標(biāo),冷酷地懸停在那里,像黑夜中驟然亮起的燈塔。
顧逸飛的手臂垂落下來,那塊失魂落魄的手表沉重地墜在他的手腕上。他沒有看表,
也根本沒看我身邊的空氣里是否多出了什么東西。
他仿佛剛從一場巨大夢魘中掙扎著奪回一絲意識,僵硬而緩慢地抬起頭,
視線直勾勾地、穿透般地望向遠處——那棟顧氏集團總部摩天大樓的方向。
像一頭在雪原中感受到天傾地覆前兆、卻被寒冷徹底凍僵的野獸。他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像是想從喉嚨深處擠出點什么,質(zhì)問、詛咒,
或者僅僅是確認這突如其來的死亡寂靜是否真實。但最終,
個微弱到近乎虛無的氣音:“……股……票……”那聲音嘶啞干澀得如同被砂紙狠狠打磨過。
“逸飛?逸飛!”夏婉悠終于察覺到了徹底的不對勁。
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瞬間被抽干了一切的衰敗感太過明顯。
她那一直維持著完美弧度笑容的嘴角終于不受控制地垮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