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紅油弄臟了昂貴皮鞋的“總監(jiān)”，

剛才還在唾沫橫飛地描繪著“信息繭房”、“認知紅利”、“收割”的宏偉藍圖，

此刻卻狼狽地逃離面館的現(xiàn)實，與眼前這油污狼藉的戰(zhàn)場形成某種荒誕至極的對比。

陸揚猛地想起書店那個眼鏡男平淡如水的眼神，想起他說“樓下左轉(zhuǎn)”時指向的指尖。

這個面館，這“滴滴”的計時器，這彌漫著牛油腥氣的空氣，

客刁難、被老板罵得狗血淋頭、被弄臟了高價西服皮鞋的狼狽……這他媽才是他陸揚該呆的，

能扎下腳、長出根、靠實打?qū)嵑顾畵Q口飯吃的地方！而不是泡在書店冷氣里，

靠著幾本華麗的書，臆想著能一步登天割別人韭菜的空中樓閣！他彎著腰，

更加用力地擦拭著桌面上頑固的油漬。汗水順著額角滑下，滴在油亮的桌面上。

嘴角的肌肉卻不知何時，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

牽扯出一條極淺卻極其清晰的弧線——一個無聲的笑紋。這是嘲諷？

嘲笑那個衣冠楚楚的空談者？還是……嘲弄那個書店里沉溺在認知幻覺中的自己？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手里的抹布擦得越來越狠，要把所有虛幻的泡沫連同這些真實的污漬，徹底抹去。

從那場面湯的“洗禮”之后，王胖子對陸揚的吆喝有了些許變化。命令依舊生硬，

但少了些審視。“那堆蔥，切丁！”、“排骨腌料，昨天剩那盆！”、“麻利點，

三號大碗面好了！”陸揚開始被允許觸摸案板上真正干活的東西。

先從最不起眼的、堆在墻角的一大捆帶著泥土氣息的青蔥開始，

用那種寬背厚刃、被磨得雪亮的大菜刀。最初，捏著翠綠滑溜的蔥桿，手都在抖。菜刀沉重，

每一下落下都歪歪扭扭，切出來的丁大小不一，像被狗啃過。

王胖子瞥一眼他案板上亂糟糟的成果，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喂雞呢？敗家玩意兒！

”他抄過刀，胖乎乎的手指極其靈巧地拈起幾根蔥，雪亮的刀鋒閃過，

“噠噠噠噠……”一陣密集如雨點的聲響后，

案板上瞬間鋪滿一層均勻無比、仿佛用尺子量過的碧玉碎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