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熊撞進心房六月的風(fēng)卷著梔子花的甜香，把幼兒園門口的氣球吹得晃晃悠悠。
蘇曉晴蹲在地上，給最后一個小朋友系好歪掉的鞋帶，仰頭時發(fā)梢掃過鼻尖，
癢得她打了個噴嚏。“蘇老師再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揮著蠟筆畫跑遠，蘇曉晴笑著揮手，
陽光落進她彎起的眼睛里，像盛了把碎星星。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醫(yī)院催繳單的短信。
她深吸一口氣，把剛領(lǐng)到的兼職工資轉(zhuǎn)進繳費賬戶，余額數(shù)字像根細針，輕輕刺了下心臟。
傍晚的商場人潮涌動，蘇曉晴鉆進悶熱的小熊玩偶服，笨拙地舉著宣傳單頁站在電梯口。
厚重的頭套遮住視線，她后退時沒站穩(wěn)，整個人向后倒去——預(yù)想中的疼痛沒到來，
反而撞進一個帶著淡淡雪松味的懷抱里。“小心?！钡统恋哪新晱念^頂傳來。
蘇曉晴慌忙摘掉頭套，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濡濕，貼在泛紅的臉頰上。
眼前的男人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鼻梁高挺，眼神深邃，正垂眸看著她，
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對、對不起！”她手忙腳亂地站穩(wěn)，
從口袋里摸出一顆包裝皺巴巴的水果糖，塞進他手里，“這個賠給你！
”男人低頭看著掌心的草莓味硬糖，又抬眼看向她。女孩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慌亂中帶著點倔強的真誠。他忽然覺得，今天這場臨時加的商場考察，好像沒那么無聊了。
“沒關(guān)系。”他把糖放進西裝口袋，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她的手背，
溫?zé)岬挠|感讓蘇曉晴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澳俏?、我繼續(xù)工作了！”她飛快地套上頭套，
轉(zhuǎn)身時差點又撞到柱子，引得身后傳來一聲低笑。蘇曉晴的耳朵瞬間紅透，隔著厚厚的布料，
她好像還能聞到那股清冽的雪松味。第二天下午，園長領(lǐng)著一個男人走進幼兒園辦公室，
蘇曉晴抬頭時，手里的馬克杯差點沒拿穩(wěn)。“曉晴，這位是陸氏建筑事務(wù)所的陸總，
想給咱們園區(qū)做公益改造設(shè)計，特意來了解情況?！眻@長熱情地介紹。陸景琛朝她伸出手，
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蘇曉晴。很好聽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樣，
像清晨沾著露水的向日葵?！疤K老師，又見面了?！彼闹讣馕?，握住她的手輕輕晃了晃。
蘇曉晴的臉騰地紅了，抽回手時差點帶到桌上的教案：“陸、陸總好?！苯酉聛淼慕涣骼?，
蘇曉晴一直低著頭，假裝認真記筆記，耳朵卻不受控制地捕捉著他的聲音。
他說話時語速平緩，偶爾會看向窗外奔跑嬉鬧的孩子，
眼神柔和得不像昨天那個商場里的清冷男人。臨走時，
陸景琛狀似隨意地問：“蘇老師方便留個聯(lián)系方式嗎？后續(xù)設(shè)計細節(jié)可能需要和你溝通。
”蘇曉晴猶豫了一下，還是報上了自己的手機號?？粗嫦绿柎a時，
她心里悄悄嘆了口氣——這個人看起來就像活在另一個世界，
和她這種每天算著賬單過日子的人，本就不該有交集。
2 藏在日常里的糖陸景琛的消息來得比預(yù)想中快。周三傍晚，蘇曉晴剛結(jié)束夜市擺攤，
拖著裝手工發(fā)夾的箱子往公交站走，手機就響了。“蘇老師，在忙嗎？
”陸景琛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混著輕微的車流聲。“剛收攤，準(zhǔn)備回家。
”蘇曉晴踢著路邊的小石子，踢到一半才反應(yīng)過來，“陸總怎么知道我在擺攤？
”“昨天路過夜市，看到一個很像你的小姑娘在賣發(fā)夾，兔子耳朵的那種。”他輕笑出聲，
“我在你幼兒園門口，順路，送你回去？”蘇曉晴愣住，抬頭就看到路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車窗降下，陸景琛正朝她揮手。坐進車里時，蘇曉晴拘謹?shù)刈ブ陆恰?/p>
車載音響里放著舒緩的鋼琴曲，她忽然認出，這是自己昨天給孩子們講睡前故事時，
手機里循環(huán)播放的背景音樂?！瓣懣傄蚕矚g這首曲子？”她忍不住問。
“昨天聽蘇老師手機里放著，覺得不錯，就找來聽了。”陸景琛轉(zhuǎn)動方向盤，
側(cè)頭看了她一眼，“你做的發(fā)夾很可愛，尤其是那個小熊造型的，和那天商場里的你很像。
”蘇曉晴的臉又紅了，低頭看著自己磨出薄繭的手指：“那個是、是照著玩偶服做的。
”車子停在她租住的老舊居民樓下，蘇曉晴解開安全帶準(zhǔn)備下車，
陸景琛忽然遞過來一個紙袋。“剛路過甜品店，買多了?！贝永锸莾珊胁葺剿?，
是她昨天擺攤時，盯著隔壁甜品店櫥窗看了好久的那種?！安挥昧岁懣偅F重了。
”她連忙擺手?！熬彤?dāng)是……謝禮?！标懢拌〉哪抗饴湓谒粗z水的指尖，
“謝謝你那天的糖?！碧K曉晴看著他認真的眼神，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抱著蛋糕盒上樓時，腳步都輕快了些，打開盒子聞到甜香的瞬間，
心里某個角落好像被悄悄填滿了。接下來的日子，陸景琛的“順路”變得越來越頻繁。
他會在她加班改教案時，提著熱咖啡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會記得她不吃香菜，
每次帶早餐都特意囑咐店家；甚至在她隨口提了句喜歡宮崎駿的動畫后，
第二天車里就多了一套精裝版漫畫。同事們開始打趣：“曉晴，陸總對你有意思吧？
”蘇曉晴每次都慌忙擺手：“只是合作方，別亂說?！笨尚睦锬歉麨椤靶膭印钡南?，
卻被這些細碎的溫柔撥得越來越響。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手機里的催款短信還在提醒她——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只是身份和階層，
還有那筆沉甸甸的債務(wù)。周五晚上，陸景琛送她回家時，車子剛停穩(wěn)，
他忽然開口：“明天有空嗎？想請你去看新上映的動畫電影?！碧K曉晴的心猛地一跳，
拒絕的話幾乎脫口而出：“對不起陸總，我明天要陪男朋友。”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
這個謊言來得太突然，連她自己都差點信了。陸景琛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側(cè)頭看她，
路燈的光影落在他臉上，看不清表情：“男朋友？”“嗯，異地戀，明天剛好過來。
”蘇曉晴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車廂里沉默了幾秒，
久到蘇曉晴覺得空氣都要凝固時，陸景琛才輕輕“嗯”了一聲：“那真不巧，下次吧。
”她逃也似的下了車，跑進樓道時，后背已經(jīng)沁出冷汗。透過窗戶，
她看到那輛黑色轎車還停在樓下，直到她房間的燈亮起，車子才緩緩駛離。蘇曉晴靠在門后，
捂住發(fā)燙的臉頰。她好像，做了一件很蠢的事。
3 藏在數(shù)字里的告白陸景琛沒有因為“男朋友”的存在而疏遠蘇曉晴。
他依舊會在工作間隙發(fā)來消息，分享看到的有趣設(shè)計，或是提醒她按時吃飯；會在下雨天，
讓司機把傘送到幼兒園門口，附言“同事多的傘，
分你一把”；甚至在她隨口說手工發(fā)夾材料不夠時，第二天就有快遞送上門，
里面是各種顏色的絲帶和珠子，發(fā)貨人寫著“陸氏行政部”。蘇曉晴一邊愧疚，
一邊又忍不住貪戀這份溫柔。她把所有的禮物都折算成錢，悄悄存進一個專門的賬戶，
想著等還清債務(wù)，就把這些錢連本帶利還給他。七月的某個傍晚，蘇曉晴剛結(jié)束兼職，
手機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密碼54188，樓下快遞柜，有東西給你。
”她疑惑地走到小區(qū)快遞柜前，輸入密碼后，柜門“咔噠”一聲彈開。
里面放著一個半透明的玻璃罐，裝著滿滿一罐折成星星的彩色紙條，罐口系著絲帶，
掛著一張卡片：“今天路過文具店，看到星星紙在打折?！碧K曉晴抱著罐子上樓，
坐在臺燈下一張張拆開星星。
每張紙條上都寫著一句話——“今天在幼兒園看到你給小朋友擦鼻涕，很溫柔。
”“你設(shè)計的小熊發(fā)夾，我買了十個放在辦公室?！薄奥爤@長說你父親住院了，
希望他早日康復(fù)?！弊詈笠粡埣垪l上，用鋼筆寫著一行小字：“54188——我誓要抱抱。
”蘇曉晴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軟。她知道這個數(shù)字諧音，
上次和同事聊天時還笑說太直白，可此刻看著這行字，眼眶卻莫名熱了。她拿出手機，
手指懸在陸景琛的號碼上方，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放下了。第二天上班，
陸景琛像往常一樣來幼兒園溝通設(shè)計細節(jié)。他站在滑梯旁，看著蘇曉晴和孩子們做游戲，
陽光穿過樹葉落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蘇曉晴走過去時，
他忽然遞過來一瓶冰鎮(zhèn)荔枝汽水：“看你出汗了。”汽水瓶上凝結(jié)的水珠滴在她手背上，
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陸總，昨天的星星……”“喜歡嗎？”他打斷她，
眼神里帶著點期待，像個等著被夸獎的孩子。蘇曉晴的話堵在喉嚨口，看著他認真的眼睛，
那句“我們不合適”怎么也說不出口。“謝謝?！彼拖骂^，聲音輕得像嘆息。陸景琛笑了，
眼角的細紋都變得溫柔：“不客氣。對了，周末有空嗎？我朋友的樂隊在江邊有演出，
一起去看看？”蘇曉晴的心又開始掙扎，拒絕的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卻被他眼里的光晃了神。
“我……”“就當(dāng)是朋友，去湊個熱鬧?！彼a充道，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最終，她還是點了點頭。4 月光下的快閃周末的江邊晚風(fēng)習(xí)習(xí)，帶著江水的潮氣。
蘇曉晴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站在人群里，看著舞臺上調(diào)試樂器的樂隊，
心里有些忐忑。陸景琛站在她身邊，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襯衫的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比平時看起來隨和許多，少了些商場上的疏離感?！熬o張嗎？
”他側(cè)頭問，發(fā)梢被風(fēng)吹得微動?！坝幸稽c。”蘇曉晴老實點頭?！皠e擔(dān)心，
他們演奏的都是輕音樂?！彼麖目诖锩鲆活w草莓糖，剝開糖紙遞給她，“給。
”蘇曉晴含住糖，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時，
自己塞給他的那顆糖，原來他還記得。演出開始，舒緩的旋律在江面上散開。
蘇曉晴靠在欄桿上，看著遠處的燈火倒映在水里，輕輕晃著腿，心情漸漸放松下來。
中場休息時，主唱忽然拿起話筒：“接下來這首曲子，是我們陸總點的，
送給一位特別的姑娘?！本酃鉄艉鋈淮蛳蛱K曉晴，她嚇了一跳，下意識想躲，
卻被陸景琛按住肩膀。“別跑?！彼穆曇粼诙呿懫?，帶著點笑意。
樂隊奏響的是那首她最喜歡的《小情歌》，前奏響起的瞬間，蘇曉晴的眼睛就濕了。
她沒想到，自己只是隨口提過一次喜歡這首歌，他竟然記住了。更讓她意外的是，
周圍忽然亮起一串星星燈，原本散落在江邊的人群里，走出十幾個舉著畫板的人，
把畫板拼成一個巨大的愛心——上面畫著的，全是她的樣子：在幼兒園教孩子唱歌的她，
夜市擺攤時低頭串發(fā)夾的她，穿著小熊玩偶服笨拙揮手的她……最后一幅畫被展開，
上面寫著一行字：“蘇曉晴，我知道你有顧慮，但我愿意等?！标懢拌∽叩剿媲?，
身后的江風(fēng)吹起他的襯衫衣角。他手里拿著一束向日葵，花束里藏著一張卡片。
“我不是一時興起?！彼难凵裾J真得像在做一場莊嚴的承諾，“從在商場撞到你的那天起，
我就想，這個笨手笨腳的小姑娘，怎么能這么可愛?！碧K曉晴的眼淚掉了下來，
砸在向日葵的花瓣上?！翱墒俏摇薄拔抑滥阌须y處?！彼驍嗨?，把卡片塞進她手里，
“我不會逼你，但我想告訴你，不管你有什么顧慮，我都在這里?！笨ㄆ鲜撬淖舟E，
寫著：“我不想做你的路人，想做陪你走下去的人。”周圍響起善意的起哄聲，
蘇曉晴看著眼前的男人，心里那道堅不可摧的防線，好像裂開了一道縫隙。
5 藏在禮物里的心意快閃告白后的日子，蘇曉晴刻意和陸景琛保持著距離。他發(fā)來的消息，
她隔很久才回復(fù)；他提出的見面，她總能找到理由推脫。她知道自己在逃避。
陸景琛的溫柔像溫水煮青蛙，讓她越來越難堅守最初的決心，可那筆債務(wù)像塊巨石，
壓得她喘不過氣。她不想用自己的窘迫，去打擾他明亮的人生。八月中旬的一天，
蘇曉晴收到一個快遞，寄件人是陸景琛。盒子不大，打開后，里面是一本手工相冊。
封面是用她賣剩下的碎布頭拼貼的小熊圖案，笨拙又可愛。翻開相冊，
第一頁是她在幼兒園門口的照片，大概是偷拍的，她正笑著和小朋友揮手，陽光落在發(fā)梢上。
下面用鋼筆寫著：“第一次見你，覺得你像小太陽。
”后面的照片越來越多：她加班時趴在桌上睡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