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蘇曉棠！馬上到護士站來！緊急通知！”李姐的聲音從走廊那頭傳來，
我剛給急診病人扎完針，手還沒來得及消毒，就往護士站跑。庚子年正月初二的西安，
空氣里還飄著年味，可急診室的氣氛早炸了 —— 從早上開始，發(fā)熱病人就沒斷過，
防護服告急的通知已經(jīng)來了三回。護士站里，李姐攥著張皺巴巴的紙，
臉色發(fā)白：“武漢疫情爆了，國家征調(diào)醫(yī)護支援，咱們科要出兩個人，誰愿意去？
”辦公室瞬間靜了，連筆尖劃過紙的聲音都聽得見。我攥著護士服的衣角，
心臟狂跳 —— 武漢現(xiàn)在是什么樣，新聞里天天播，缺物資、缺人手，
去了就是往 “戰(zhàn)場” 沖?！拔胰??！痹挸隹诘乃查g，所有人都看我。
張蕊拽了拽我的胳膊，小聲說：“曉棠你瘋了？你爸媽就你一個女兒，他們能同意？
”我沒回頭，盯著李姐的眼睛：“李姐，我報名。我是急診科的，經(jīng)驗比新來的妹妹多，
而且我沒結(jié)婚，沒牽掛?！薄澳恪?李姐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好！算你一個！
還有誰？”沒人再說話，最后李姐嘆了口氣：“那我跟你一起去。收拾東西，
下午三點的飛機，直接飛武漢?！蔽遗芑匦菹⑹医o家里打電話，剛接通，
我媽的聲音就傳過來：“棠棠，今天初二，回不回家吃飯？媽給你包了餃子。
”“媽……” 我嗓子發(fā)緊，“我下午要去武漢?！彪娫捘穷^靜了幾秒，
然后是我媽的哭聲：“你去武漢干啥？那地方多危險！你不準去！媽這就去醫(yī)院找你們領(lǐng)導！
”“媽你別來！” 我趕緊攔住，“現(xiàn)在武漢缺人，我是護士，這是我的活兒。你放心，
我會保護好自己，等疫情過了就回家吃餃子?！蔽野謸屵^電話，聲音啞得厲害：“棠棠，
爸不攔你，但你得答應爸，每天報平安。要是不舒服，立馬跟領(lǐng)導說，咱不硬撐。
”“我知道了爸?！?眼淚掉下來，我掛了電話，抓緊時間收拾行李 —— 幾件換洗衣物，
一瓶護手霜，還有弟弟蘇曉陽塞給我的護身符，他說 “姐，這個能保平安”。2下午三點，
我和李姐在機場集合。停機坪上，來自全國各地的醫(yī)護人員穿著統(tǒng)一的防護服，
像一片白色的海。張蕊來送我們，塞給我兩包口罩：“這是我托人買的 N95，
你省著點用。曉棠，活著回來，我還等著跟你換班呢?！薄耙欢??！?我抱了抱她，
轉(zhuǎn)身踏上飛機。飛機起飛時，我看著窗外的西安越來越小，
心里又慌又定 —— 慌的是不知道武漢等著我的是什么，定的是我知道自己沒做錯。
李姐拍了拍我的手：“別擔心，咱們一起去，一起回。”四個小時后，
飛機降落在武漢天河機場。剛下飛機，就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機場里到處都是穿防護服的人，廣播里循環(huán)播放著 “請支援人員到指定地點集合”。
我們被分到武昌方艙醫(yī)院，坐大巴過去的路上，武漢的街是空的，沒有車，沒有人，
只有路燈亮著，像一個個孤獨的哨兵。李姐嘆了口氣：“以前來武漢旅游，街上多熱鬧，
現(xiàn)在……”我沒說話，只是攥緊了手里的護身符。到方艙醫(yī)院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
負責人王主任給我們分配任務：“蘇護士，李護士，你們負責 B 區(qū)，里面有五十個病人，
大多是輕癥，但有幾個基礎(chǔ)病嚴重的，得重點盯。防護服不夠，一套得穿六個小時以上，
盡量少喝水，少上廁所?！蔽医舆^防護服，手都在抖 —— 這是我第一次穿醫(yī)用防護服，
戴兩層口罩、三層手套，眼鏡上很快就起了霧。走進 B 區(qū)的瞬間，
我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病床上躺滿了人，有的在咳嗽，有的在哭，
還有的對著手機跟家人視頻，聲音里全是絕望。“護士！我難受！能不能給我測個體溫？
”“護士！我的藥吃完了！”“護士！我想回家……”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趕緊定了定神，走到第一個病床前：“大爺，我叫蘇曉棠，以后我負責您的護理，
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大爺叫王建國，65 歲，有高血壓，他拉著我的手，
手冰涼：“姑娘，我是不是快不行了？我還沒抱上孫子呢……”“大爺您別亂說！
” 我趕緊給他測體溫，37.5℃，不算高，“您就是有點低熱，按時吃藥，好好休息，
很快就能好起來，就能抱孫子了?！彼c點頭，眼淚卻掉了下來：“姑娘，
謝謝你們來救我們武漢人?！?第一個夜班，我和李姐忙到凌晨三點。
防護服里的衣服全濕透了，貼在身上又冷又黏，眼鏡上的霧擦了又起，
只能憑著感覺給病人扎針、測體溫。凌晨一點，王大爺突然咳得厲害，
血氧飽和度掉到了 90 以下。我趕緊給他吸氧，又找醫(yī)生來會診。
醫(yī)生說：“他基礎(chǔ)病嚴重，得轉(zhuǎn)去重癥區(qū)。”我?guī)椭?，王大爺拉著我的手：“蘇護士，
我還能見到你嗎？”“能！” 我點頭，“等您好了，我還聽您說您孫子的事。
”看著擔架被推走，我心里揪得慌 —— 這是我來武漢后，第一個轉(zhuǎn)重癥的病人，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挺過來。剛想歇口氣，就聽見有人喊：“護士！有病人暈倒了！
”我趕緊跑過去，是個 20 歲的小姑娘，叫朵朵，因為家人都感染了，
她一直情緒不穩(wěn)定。我掐她的人中，她慢慢醒過來，抱著我哭：“護士姐姐，
我怕…… 我爸媽還在重癥區(qū)，我要是也走了，他們怎么辦？”我拍著她的背，
眼淚也掉下來：“朵朵別怕，姐姐陪著你，你爸媽也會好起來的，我們一起等他們。
”李姐走過來，遞給我一瓶水：“喝兩口，別硬撐?！蔽覔u搖頭：“省著點吧，
后面還有的忙?！碧炝恋臅r候，我們終于能脫下防護服。摘下口罩，臉上全是勒痕，
火辣辣地疼；摘下手套，手泡得發(fā)白，連指紋都看不清。李姐看著我的手，
嘆了口氣：“明天給你帶點護手霜?！被氐脚R時宿舍，我給家里打了個視頻電話。
我媽看到我臉上的勒痕，哭得不行：“棠棠，咱回家好不好？媽不逼你當英雄，
媽只要你平安?！薄皨專覜]事?！?我趕緊笑，“這勒痕是正常的，大家都這樣。你看，
我還胖了呢，食堂的飯挺好吃的?！钡艿芴K曉陽搶過電話：“姐，
我給你寄了一箱方便面和火腿腸，還有暖寶寶，你冷了就貼。對了，我們學校組織捐款，
我把我的壓歲錢都捐了，跟你一起抗疫！”我笑著點頭：“曉陽真棒！姐謝謝你。
”掛了電話，我躺在床上，累得渾身疼，卻睡不著 —— 腦子里全是方艙里病人的臉，
王大爺?shù)膿鷳n，朵朵的哭聲，還有那些沒日沒夜忙碌的醫(yī)護人員。我知道，這場仗，難打，
但我們必須贏。4接下來的日子，每天都像在跟時間賽跑。方艙里的病人越來越多，
物資卻越來越緊張。有次，我們的 N95 口罩只剩最后一箱，
王主任說：“優(yōu)先給進艙的醫(yī)護，其他人用醫(yī)用外科口罩?！蔽液屠罱氵M艙時，
張蕊給我發(fā)了條微信：“曉棠，我托人給你寄了二十個 N95，已經(jīng)到武漢了，
你去取一下。”我心里一暖，趕緊回復：“謝謝你蕊蕊！等我回去請你吃火鍋！
”取口罩那天，我遇到了一個志愿者，叫陳默，他幫我們搬物資，
笑著說：“你們醫(yī)護人員才是最辛苦的，我們做這點不算什么?！薄澳銈円埠軅ゴ?。
” 我接過物資，“沒有你們，我們的物資也送不過來?！被氐椒脚摚野芽谡址纸o同事，
大家都很感動：“蘇護士，你真好，還想著我們?！薄霸蹅兪且黄鸬模没ハ鄮鸵r。
” 我笑著說。那天下午，王大爺突然從重癥區(qū)轉(zhuǎn)回來了！他看到我，笑著招手：“蘇護士！
我回來了！醫(yī)生說我恢復得好，再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我趕緊跑過去，
給他測血氧：“大爺，您太棒了！我就知道您能挺過來！”他從口袋里掏出個皺巴巴的蘋果，
塞給我：“這是我兒子托志愿者帶進來的，我沒舍得吃，給你吃，補充點維生素。
”我推辭不掉，接過蘋果，心里暖得不行 —— 這是我來武漢后，收到的第一個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