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她。
在李府后花園的荷花池邊,穿著妾室的艷俗衣裳,卻有一雙驚惶又倔強(qiáng)的眼睛,像被困在陷阱里的小獸。尤其那雙腳——天足,穩(wěn)穩(wěn)踩在地上,與這府里所有金蓮步都不一樣。
李鴻明,我名義上的未婚夫,用令人作嘔的語氣摩挲著她的腳踝,說“這雙腳,合該踩碎多少漢人的心”。那一刻,我胃里翻江倒海,不僅為他,也為這個腐爛到根子的家族和時代。
我注意到她。齊佳氏·惠英,一個戲子出身的妾。她看我的眼神,有卑怯,有好奇,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同為囚徒的茫然。
后來府里流言紛紛,說三少爺新納的戲子妾室是個禍水,克主。我冷眼旁觀,知那李鴻明暴戾乖張,出事是早晚。只是沒料到,動手的會是她。
那夜撞破她握刀呆立、滿手鮮血時,我瞬間就明白了。那不是陰謀,是絕境下的反噬。她眼里純粹的驚恐,和一種瀕死的野性,讓我?guī)缀鯖]有任何猶豫就做出了決定。
救她。
不僅僅是因為同情,更因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種未被完全馴服的可能。這吃人的宅門,終于濺出了第一滴反抗的血,盡管它如此微弱,如此絕望。
“裹腳布解了,路要怎么走,你想清楚!”我攥著她的手腕低吼。那一刻,我拽起的不僅是一個殺人者,更是一個或許能點(diǎn)燃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