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繆爾小心翼翼地走過石橋,腳下的青苔讓每一步都顯得濕滑而危險。
但當他終于踏上橋的另一端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怔。
“……好美?!?/p>
山谷的霧氣變得稀薄,陽光穿透云層灑落下來,將整個山谷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
在他的眼前,是一片延綿無際的白色花海。
無數白色的小花隨風搖曳,像是鋪滿大地的雪浪。
微風掠過時,花海起伏如波,涌動著安靜而神秘的生機。
花瓣輕盈而纖細,每一朵花的中央都有一抹淡淡的紅色紋路,如同精雕細琢的工藝品。
“路澤凱,你愣著干什么呀,快過來!”
輕柔的聲音從花海的深處傳來,仿佛清風拂過耳畔。
塞繆爾猛地停下腳步
比那無邊無際的白色花海更美的,是那站立在花朵中的少女。
她頭戴一頂精致的白色小帽,黑色的發(fā)絲柔順地垂落在肩膀上,在陽光下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暈。
她的雙腿微微交叉站立,姿態(tài)自然而優(yōu)雅,就像是花海中的一部分。
“不是說過不要離我這么遠了嗎?”
塞繆爾的聲音中透著責備,但更多的是掩飾不住的關心。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目光緊緊鎖定著眼前的少女,仿佛生怕她再次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嘿嘿……沒事啦,你會保護我的!”
若蘭俏皮地眨了一下眼,臉上帶著一抹毫無防備的笑容。
她微微仰起頭,笑得如同清晨第一縷陽光般燦爛。
塞繆爾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無奈地抬手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真是拿你沒辦法?!?/p>
若蘭吃痛地捂住額頭,嘟著嘴抱怨:
“哎呀,疼啦!你總是這樣欺負我!”
可她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竊喜。
若蘭彎下腰,動作輕盈地從花海中摘下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她捧著花朵轉過身,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將花別在了塞繆爾的頭頂。
“嗯……這樣好看多了!”
她滿意地對著自己的杰作頻頻點頭,嘴角掛著狡黠的笑容,仿佛為自己的創(chuàng)意感到得意。
塞繆爾不甘示弱的也從地上摘下一朵小花。
別在若蘭的小圓帽上點綴,顯得不是那么單調了。
若蘭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帽子上的花朵,隨即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輕輕的轉了一圈,裙擺隨風揚起,如同這片花海中最美好的花朵。
“怎么樣?是不是覺得更美了?”
若蘭眨了眨眼,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塞繆爾雙手抱胸,裝作認真打量的樣子,點了點頭:
“還行吧,比剛才順眼一點?!?/p>
“才‘還行’?”
若蘭不滿地輕輕跺了一下腳。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時尚?”
塞繆爾輕笑著聳了聳肩:
“那你說,該怎么夸你?”
若蘭思索了一下,俏皮地翹起嘴角,狡黠地說道:
“嗯……至少得說‘哇!若蘭小姐真是世間最美的女子,比這漫山遍野的花還要美上百倍!’”
塞繆爾聞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故意清了清嗓子,用夸張的語氣說道:
“哇!若蘭小姐真是世間最美的女子,比這漫山遍野的花還要美上百倍!”
若蘭被他的認真模仿逗得忍不住笑出了聲。
眼睛都笑得彎成了月牙:“這還差不多!”
塞繆爾低聲重復著,腦海中一陣恍惚,“嗯...我為什么會在這郊游?”
對啊,為什么?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像是那種空缺的記憶被補充上的感覺。
塞繆爾正要沿著這個不對勁的感覺繼續(xù)深思。
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脖子上的珠子,似乎想通過它來尋找些許安慰。
然而,就在這一刻,劇烈的刺痛突然從他的左眼炸裂開來。
“呃啊——!”
塞繆爾猛地捂住左眼,跪倒在地。
連握住若蘭的手都不自覺的捏緊。
他的視野瞬間被鮮紅的顏色吞噬。
沒有漸變,也沒有過渡,就像一面猩紅的幕布狠狠地摔在了眼前,遮擋了他的一切視線。
“殺了她……你就能回去?!?/p>
聲音冰冷刺耳,像是某種生銹的機械在他腦海中瘋狂運轉,反復回蕩。
這句話化作無數扭曲的字體!
在紅色的幕布上滾動翻騰,占據了他視線的每一寸空間。
血眼的壓迫愈發(fā)強烈,仿佛在用每一根神經狠狠地敲擊著塞繆爾的靈魂。
它的低語變得急促而刺耳,命令一次次地重復:
“殺了她!殺了她!”
突然在塞繆爾的右眼里,若蘭依然是那副純潔美好的模樣。
站在白色花海中,帶著些許委屈的表情。
可在左眼的猩紅幕布下,她的背后,卻隱約扭動著無數漆黑的觸手
——那些觸手像蛇一樣盤繞糾纏,緩緩舒展著,仿佛隨時準備向他撲來。
“別過來!”
塞繆爾猛地舉起手中的劍,橫在兩人之間,額角滲出冷汗。
聲音沙啞而帶著顫抖,“你不是若蘭……對不對?你是怪物!”
若蘭先是一愣,隨后眼神中閃過一絲受傷與憤怒:
“你在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是怪物!”
她的聲音變得急促,腳步卻停在原地,仿佛有某種不安正在侵蝕她的心。
“我……我想吃了你……”
她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眼神中閃過一絲陌生的光芒。
隨即猛地搖了搖頭,慌亂地后退了一步,“不……不對……我為什么會有這種念頭?!”
若蘭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白凈而柔軟的皮膚上沒有一絲污點。
怎么看都不可能與“怪物”掛鉤。
可她的目光卻漸漸變得恐懼,仿佛連她自己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真實身份。
“塞繆爾……”
她聲音顫抖,眼里泛起淚光。
“你在開玩笑吧?別嚇我了……我怎么可能是一只怪物?”
塞繆爾的呼吸急促,左眼的劇痛讓他的手微微發(fā)抖,劍刃在空氣中輕輕晃動,他看著若蘭的模樣,她的語氣與表情都與他記憶中的若蘭一模一樣。
“如果你不是怪物……”
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會有‘吃了我’的想法?”
“我不知道!”
若蘭幾乎是尖叫著喊了出來,眼神充滿了恐懼與崩潰。
“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可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再一次落在自己的手掌上。
仿佛她的身體里有什么東西正在覺醒,那種熟悉的自我開始與陌生的沖動彼此對抗。
“路澤凱……”
若蘭抬起頭,她的眼中已經布滿了淚水
塞繆爾的手指用力攥住劍柄,眼神在溫暖與冰冷之間反復掙扎。
他的右眼里,若蘭的模樣是如此真實,如此美好。
可左眼的視野里,那些扭動的觸手卻仿佛隨時會撕裂一切。
“如果她真的不是怪物……那為什么會有這些東西……”
塞繆爾內心咆哮著,恨不得把劍狠狠刺向地面。
“你到底是什么……?”
他低聲問道,聲音沙啞,眼睛依然通紅。
“我是若蘭!”
她喊了出來,淚水從臉頰滑落,帶著一份決然。
塞繆爾咬緊牙關,握住劍柄的手指微微發(fā)白。
最后塞繆爾一劍豎劈,直直的劈向若蘭!
...
若蘭緩緩閉上了雙眼,仿佛接受了塞繆爾的懷疑和劍刃的審判。
她沒有反抗,也沒有逃避,只是站在那里,微微顫抖著。
眼角的淚水在陽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那一刻,她的身影顯得無比脆弱。
塞繆爾握緊劍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發(fā)抖。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她的臉龐,眼中閃過痛苦、猶豫、不甘——無數情緒交織在一起,將他的理智壓得瀕臨崩潰。
最終,劍只是停留在若蘭的臉龐前,劍尖微微顫抖,輕輕劃過她的額頭。
一道細微的劍痕出現了。
那黑色的液體像是某種無法掩蓋的真相,從傷口中緩緩滲出。
若蘭的眼睛微微睜開,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指尖觸碰到那道劍痕時,停頓了一瞬。
然后,她緩緩把手放在面前,黑色的血液像墨汁一般,在她的手掌上暈染開來。
“這……”
她愣住了,淚水如同決堤的河流滑落,滴在那片黑色中,融成詭異的混合物。
“我不知道……”
若蘭的聲音顫抖而沙啞,帶著絕望與痛苦。
“我真的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樣……”
她的身體開始輕輕顫抖,似乎有記憶涌入了她的腦海。
那些畫面對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像某種被壓抑的真相在撕裂她的心靈。
她的背后,那些漆黑的觸手緩緩冒出,扭動著,卻沒有攻擊的意圖。
觸手時而張開,時而收回,像是她身體的另一部分在掙扎著蘇醒。
又像是她自己在抗拒著某種黑暗的本能。
“殺了我吧……”
若蘭忽然抬頭,聲音嘶啞而決絕,眼中帶著一抹悲傷的笑意。
“我好像真的只是一只怪物……”
她輕輕地笑了笑,淚水卻從她的臉頰滑落,模糊了她的笑容。
“但是……為什么我的心會這么痛?”
若蘭抬起那只滿是黑色血跡的手,動作緩慢而顫抖。
她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仿佛試圖感受那顆痛苦跳動的心。
她抬起頭,目光復雜地看向塞繆爾,那眼神中既有哀傷,又有一絲求解脫的平靜。
“我……”
若蘭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我就是根據你的記憶誕生的怪物。”
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
她的語氣中沒有責備,也沒有憤怒,只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命運感。
“我們會從你們的記憶中找到最珍貴的人,變成他們的模樣,融入你們的生活?!?/p>
“直到……直到最后,把你們殺死?!?/p>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到了最后幾個字幾乎是帶著哽咽說出的。
“殺死我吧?!?/p>
若蘭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直視塞繆爾,那雙眼睛里寫滿了悲傷與解脫。
“趁我還沒有完全變成怪物的時候?!?/p>
塞繆爾握緊了劍,目光鎖定在若蘭的臉上,卻怎么也無法讓手中的劍抬高半分。
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沉重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為什么……”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如果你是怪物,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表情?”
若蘭看著他,笑了笑,那笑容滿是苦澀與疲憊:“我是怪物,但我同樣愛你……”
她低下頭,指尖輕輕拂過自己臉上的黑色血跡,聲音哽咽卻堅定:
“我擁有你的記憶,我知道你是多么愛她……我也……多么想和你在一起?!?/p>
“殺了她?!?/p>
血眼的低語依舊在耳邊咆哮著,強迫著他舉起手中的劍。
可塞繆爾卻紋絲不動。
他的左眼看到了她身后的觸手,那些蠕動的黑影昭示著她的本性。
而他的右眼,卻看到她臉上無比真實的淚水,以及那滿含愛意的目光。
“對啊,你是怪物……若蘭根本不在這里啊?!?/p>
塞繆爾低聲說道,聲音嘶啞。
“但你為什么一定要我來殺了她?”
若蘭愣了一下,她看著塞繆爾,嘴唇微微顫抖。
像是想要說什么,卻又什么都沒說出來。
就在此時,血眼的倒計時迅速的跳動著,歸于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