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朗離開后，秦音羽緩緩蹲下身，想找那個畫著鋼琴小人的紙，卻怎么也找不到，他只能撿起剩下撕碎的本子，當指尖觸到那個本子里夾著的一張手寫樂譜時，突然停住了。
——那是父親留給他的最后一點念想。
他想起父親粗糙的手指在紙上笨拙地寫下一個個音符，笑著說："等爸爸攢夠錢，就送你去學鋼琴。"
而現(xiàn)在，它被撕碎了，就像父親再也無法兌現(xiàn)的承諾。
秦音羽將碎片攏在手心，沉默地回到房間。關上門的那一刻，他靠著門板慢慢滑坐在地上，額頭抵著膝蓋，肩膀無聲地顫抖。
第二天清晨，秦音羽的燒退了些，但喉嚨依然刺痛。他推開房門時，發(fā)現(xiàn)客廳出奇地安靜——秦音瑤難得不在家。
餐桌上放著一張字條：【我去學校了，別指望我給你帶飯。】
秦音羽將字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拎起書包準備出門。就在他打開門時，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片出現(xiàn)在大門口的地毯上。
他展開一看，愣住了。
——是那個被撕碎的鋼琴小人，被人用透明膠帶小心翼翼地粘好了。
紙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音樂教室的鑰匙在門墊下面，放學后見?！骼省?/p>
秦音羽的指尖輕輕撫過那行字跡，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暖意。
林靜這時候從外面回來了，看到滿臉笑容的秦音羽，愣了一下，這孩子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笑過了，想到這里，林靜撫了撫額頭，喃喃的自語著：多笑笑，好看。
此刻，易明朗正站在高二教學樓的拐角處，手里捏著另一張紙——是秦音羽數(shù)學筆記的復印件。
"哥！"他攔住正要進教室的易星辰，"幫我看看這個。"
易星辰接過紙張，眉頭微挑："高階微分方程？你什么時候對這種東西感興趣了？"
"不是我寫的。"易明朗壓低聲音，"是我們學校一個學長的筆記，他鋼琴彈得也很好。"
"哦？"易星辰來了興趣，"誰？"
"高二的秦音羽。"易明朗觀察著哥哥的表情，"他家里條件不太好，但特別有天賦。我想......"
"想讓我教他鋼琴？"易星辰了然，"你什么時候這么熱心了？"
易明朗耳根發(fā)燙："他答應教我數(shù)學！我期中考試再不及格，爸就要停掉我的籃球訓練了。"
易星辰似笑非笑地看了弟弟一眼，正要說話，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讓開！"秦音瑤的聲音尖銳刺耳，"秦音羽，你裝什么清高？"
易明朗猛地轉頭，看到秦音瑤正帶著幾個女生將秦音羽堵在墻角。秦音羽的課本散落一地，而他只是沉默地站著，臉色蒼白。
"學姐，"易明朗一個箭步?jīng)_過去，"這是干什么？"
秦音瑤看到是他，冷笑更甚："怎么，昨天沒管夠閑事？"
易明朗彎腰幫秦音羽撿起書本，故意大聲說："學長，我哥答應教你鋼琴了！"
這句話像按下了暫停鍵。秦音瑤的表情瞬間凝固："什么？"
"易星辰學長。"易明朗一字一頓地說，目光直視秦音瑤，"他說很欣賞秦學長的樂感，想請他當鋼琴伴奏。"
秦音羽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秦音瑤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就他？一個連鋼琴都摸不起的窮鬼？"
"音樂不分貴賤。"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易星辰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彎腰撿起地上最后一張樂譜紙——那是秦音羽生父寫的變奏曲，還沒寫完，剩余的部分秦音羽根據(jù)父親口述的旋律，續(xù)寫到了第三章。
"這段轉調(diào)處理得很特別,x像是組密碼"易星辰仔細看著樂譜，突然抬頭，"周三放學后，音樂教室有空嗎？"
秦音羽的喉結動了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有。"
秦音瑤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她死死盯著易星辰的側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放學后的音樂教室內(nèi)，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里，指法要再放松些。"易星辰示范性的彈了一下琴鍵，"你太緊張了。"
秦音羽的手指懸在琴鍵上方，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碰過真正的鋼琴了。
"我來吧。"易明朗突然擠到琴凳中間，"學長先看我哥怎么彈。"
他的手臂貼著秦音羽的，體溫透過單薄的校服傳來。秦音羽下意識想要躲開，卻被易明朗一把按住手腕："聽！"
易星辰的演奏如行云流水，陽光在他的指尖跳躍。秦音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仿佛看到父親當年在紙上畫的琴鍵活了過來。
"該你了。"演奏結束，易星辰起身讓位。
秦音羽深吸一口氣，手指落在琴鍵上。起初是生澀的，但漸漸地，旋律開始流動，像被禁錮多年的泉水終于找到出口。
易明朗靠在鋼琴邊，看著秦音羽低垂的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看著他蒼白的指尖在黑白琴鍵上漸漸染上血色。
他突然想起那個被粘好的鋼琴小人——也許有些東西，即使破碎過，也能重新發(fā)出聲音。
就在三人專注音樂時，誰也沒注意到后門縫隙處，一抹紅色的裙角悄然離去。
秦音瑤站在走廊陰影里，手中的手機屏幕亮著——那是她剛剛偷拍的，易星辰指導秦音羽彈琴的照片。
她的指甲幾乎要戳破屏幕，卻在看到易星辰專注的側臉時，突然停住了。
那個永遠對她冷眼相待的易星辰，此刻正微微俯身，手指輕輕點在琴鍵上，嘴角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柔和弧度。
一滴水珠落在手機屏幕上。秦音瑤猛地抬頭，才發(fā)現(xiàn)是天花板漏雨了。
她抬手狠狠擦了下眼睛，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