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星澤有些驚訝，微微的抬頭問道：“師尊......早就知道了？”
姚星澤心里面思緒萬千：師尊一早就知道嗎？也是，就自己這點兒小聰明，根本瞞不過師尊吧。
師尊真的不在意。真的不在意。
姚星澤現(xiàn)在才敢微微仰首，剛剛攥著衣角的指尖泛起青白，但心里越想越樂觀：娘，你教的果然沒錯，做人就是要誠。
顧淵看了看這個顫顫巍巍的姚星澤，不知怎么的，有點兒心疼這孩子。
他散落的幾縷墨發(fā)被風(fēng)卷起，開口道：“這些話，你想了很久吧。”
顧淵根本就沒有想過，姚星澤會一開始就坦白，這孩子這幾天都那么顫顫巍巍的，是在想這個嗎？
所以不是在怕他啊。
顧淵忽然有些后悔，前日銀針沒入少年肩頭，竟沒察覺那單薄的身影里藏著如此滾燙的赤誠。
顧淵還是覺得姚星澤也太老實了點兒，自己剛開始是真的想殺他啊，結(jié)果這孩子非但一點兒都不記恨自己，這幾天還一直在反省自己不夠誠。
顧淵現(xiàn)在看著姚星澤的眼神極為復(fù)雜。
姚星澤看著顧淵，恭敬的回答道：“弟子不想對師尊有任何欺瞞?！?/p>
顧淵摸了摸姚星澤的頭，寬慰道：“現(xiàn)在既然安心了，就快睡吧。”
姚星澤沒走，還是坐在窗邊，“師尊......”
他想的挺簡單的，師尊就算睡不著也不能坐窗邊吹風(fēng)，容易著涼，師尊心疼自己，自己也坐在這里，師尊就會回去了。
顧淵扭不過，“好吧，好吧，為師也睡?！?/p>
怎么感覺自己才像個被管著的？
次日，顧淵帶著姚星澤快速御劍飛行前往了桃源城。
這一路上天上飛著兩個人，還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實是因為顧淵故意飛低了。
顧淵剛開始飛來瀝國的時候就有意觀察到，幾次飛高了之后這小子拽自己拽的很緊。
看樣子是恐高不敢跟自己說。
顧淵今日就特地將劍光壓得極低，雖然很引人注目，但飛太高了，這小家伙掉下去也確實危險。
當(dāng)桃源城的陰森輪廓闖入眼簾時，血腥味已經(jīng)裹著風(fēng)刺入鼻腔。
他們停在了桃源城上空，望著下面，街道上的鋪子窗戶和門都是破的，除了主街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有一層黑濃濃的煙霧，即使站在高空也只能看出城內(nèi)的大致布局。
桃源城上空陰云密布，城門口有一排非常引人注目的畫面 ，顧淵都不得不感慨：“的確是夠陰森的。這城門口像糖葫蘆一樣串成一條掛了一滿墻的是敵兵的頭吧?！?/p>
城里的腐肉氣息撲面而來。青石城墻上懸著的頭顱雙目空洞，那些頭顱上都留著大胡子，最明顯的標(biāo)志就是頭盔，一看便知是士兵。
在黑煙沒有覆蓋的范圍內(nèi)，能看到幾個正在行走著的女尸抱著自己的頭顱。
顧淵觀察了片刻開口道：“捧著自己頭顱的女尸……尋常鬧鬼，可不會鬧出這么整齊的陣仗。像是被操控了，城中還有妖氣呢?！?/p>
說完后，又轉(zhuǎn)頭看向姚星澤，問道：“乖徒兒，感覺得到嗎？”
姚星澤也踩在飛劍上，拽著顧淵的衣服站在他身后，他的目光向那些黑煙籠罩著的地方掃去，對顧淵說道：“西南方向那邊。有妖氣。”
顧淵聽此，向著徒弟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看不見，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煙。
不過明顯可見的是，那個地方的鬼魂飄的多一些。
顧淵仔細瞧了瞧也沒瞧清楚，開口道：“那是什么地方，好像寫了個牌子。不過看這個樣子要過去不容易，這些飄著的孤魂野鬼還真有點兒麻煩?！?/p>
顧淵雖然嘴上說著麻煩，手上卻立馬行動起來，顧淵袖中金芒暴漲，綠色的鬼氣被金色包圍，從一開始的掙扎到與這金色的光芒融合，那些鬼魂漸漸的向空中飄去并散開。
此刻，顧淵也終于看清了西南方向的土地，那個地方有一座比較華麗的高樓，鬼泣聲中，青樓匾額漸漸浮現(xiàn)，“媛姬坊”三字滲出血淚。
“媛姬坊......原來是青樓啊?！?/p>
說罷，趁著鬼魂還沒有重新聚攏，顧淵馬上拉著姚星澤往那棟樓趕去。
“師尊?！保π菨蛇€在觀察著下面的地形，被拽的猝不及防。
顧淵拽上就走，對姚星澤說道：“走，為師帶你逛逛青樓去?！?/p>
媛姬坊周圍的黑煙散開后，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有著三層樓，每層的柱子上都掛著紅燈籠，人多的時候喜慶，人少的時候恐怖。
顧淵和姚星澤剛落地，媛姬坊的大門就自己緩緩打開，大門后還有紗簾。
門打開后，一個人扒開紗簾走了出來。
來人是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女人，臉上的皮膚有些皺紋，但看骨相又能想象到她從前一定也是個絕色美人。
紅衣婦人自陰影里走出來邁著優(yōu)雅的步伐，穿著一身很妖艷的紅色高領(lǐng)寬衣，手上戴著些玉環(huán)和金戒指，一根發(fā)簪將頭發(fā)全盤在了左耳旁。
她右邊的嘴角下方有一顆痣，眉心一點胭脂痣紅得妖異。
女人臉上露著得體的笑，禮貌的看向顧淵，緩緩開口道：“兩位客官......遠道而來，里面請——”
顧淵莫名覺得這個女人的臉有點恐怖，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這臉白的太詭異，但他還是很自然的搭話道：“好說，好說。先給我來兩壺酒。再給我這個徒弟來兩盤點心?！?/p>
顧淵說完，女人還是堵在門口，沒有放他們進去的打算。
顧淵挑眉歪頭問道：“怎么？這里不接客嗎？”
老板左手拿起帕子，半遮半掩的捂著自己的嘴，眉眼帶笑，意味不明：“接客啊～只怕公子付不起呢......”
顧淵：“本座有的是錢?！?/p>
“錢不夠......要命！”
隨著這一聲喊，女人的頭同時飛了出去，原本盤著的頭發(fā)散開，發(fā)絲逐漸變長，直接包裹了一整個腦袋，變成了一團黑色不明物質(zhì)。
頭發(fā)飛速生長，向著周遭擴散了出去，在每個房間每個樓層來回穿梭，把整棟樓包裹成了一個迷宮。
門口沒有被發(fā)絲封鎖，撤退的地方也沒有被堵住，留給顧淵和姚星澤的就只有兩條路，往前走，往后退。
頭發(fā)飛出去后，那具尸體就那樣倒在了大門口，衣服的領(lǐng)口處還有一些沒斷開的紅線，這腦袋是縫上去的。
顧淵從剛開始就一直把姚星澤護在身后。
周遭平息之后，姚星澤從顧淵身后站了出來。
顧淵并沒有感到害怕，而是一直觀察著姚星澤，發(fā)現(xiàn)這孩子比他還冷靜，他有意循循善誘的開口道：“接下來，前進還是后退？乖徒兒?！?/p>
“前進?！?，姚星澤語氣堅定，沒有半絲膽怯。
真相已經(jīng)很接近了，問題就在這棟樓里，若是退出去之后，這棟樓被頭發(fā)封死了，再進去可就難了。
姚星澤觀察著周圍，繼續(xù)開口：“這里鬼氣太濃，徒兒還不能確認(rèn)是什么妖怪。剛剛那位姐姐出來的時候，她身上有妖氣，不過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妖怪在背后控制著才會讓徒兒感知到妖氣?！?/p>
看目前的形勢，只有往里面走，才能接近真相。
顧淵聽了一下姚星澤的分析，小家伙不僅不怕，還躍躍欲試，于是把配劍取下來丟給姚星澤，開口道：“給，危險的時候用?！?/p>
“師尊，那你......”，姚星澤接過劍拿在手上還有點兒猶豫。
顧淵瀟灑的抱著手，無所謂道：“你師尊很強，放心好了?！?/p>
姚星澤看著師尊瀟灑的側(cè)臉，真心覺得師尊就是很厲害，恭敬的回道：“多謝師尊......”
顧淵帶著姚星澤一起踏入門口。
剛過門檻，姚星澤就有一點頭暈。
整棟樓宇開始扭曲，雕梁畫棟化作森森白骨，紅燈籠變作懸吊的心臟。
一個恍神之際，那些頭發(fā)迅速瘋長起來，朝著他們二人攻來。
奇怪的是，顧淵沒有任何的躲避動作，就這樣被纏住了，姚星澤反應(yīng)過來時，連忙去扯纏在師尊身上的頭發(fā)。
結(jié)果那些頭發(fā)順著他的手又朝自己身上爬來，最先纏住的是腰部，姚星澤有了微微的不適感，接著又纏上了他的脖子，馬上傳來了痛苦的窒息感。
姚星澤一只手扯著脖子上的頭發(fā)，另一只手艱難的向師尊伸過去。
他想起了懷墨劍，結(jié)果手被頭發(fā)纏住根本動不了。
頭發(fā)從脖子一路纏繞到了他的臉上，逐漸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最后一眼，還是看著師尊。
只是拼命掙扎無果，最終還是失去了意識，倒了下去。
這便是他剛進青樓時入幻境看到的場景。
剛剛，才一踏進門口，姚星澤就暈了，顧淵也承認(rèn)，剛剛是有那么一瞬間被控制住了的，但他沒有真的暈倒，很快就清醒過來了。
顧淵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徒弟，把這小家伙丟在這里，他也有點不放心，就提著徒弟一路往樓上走去。
顧淵一路提著徒弟到了三樓，最豪華的一個地方。
主座上坐著一個女子，身材纖細，看著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她隔著簾子對顧淵緩緩開口道：“人類。滾出去?！?/p>
“本座不會啊，要不姑娘來演示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