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兒巷,九芝堂。
幾位衙差細致地勘察了現(xiàn)場的每個角落,他們的頻繁出入無疑吸引了周圍鄰居和路人的目光。
好奇者自然不少,紛紛試圖探聽背后的八卦。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有人去世了,九芝堂的陳大夫昨天自縊了...”
“不是自縊,是被賭坊的人逼死的!”
“但如果是自縊,官府的人為何會來這里?”
“聽說是溫小哥發(fā)現(xiàn)陳大夫并非自殺,這才去報官的!”
隔壁涼茶鋪的王娘子一聽到這些話,立刻坐不住了,她不顧自家丈夫的勸阻,徑直走進了九芝堂。
見到周紀安后,她恭敬地行了一禮:
“大官人安好,妾身是隔壁涼茶鋪的王娘子,妾可以作證,正是大福賭坊的那些打手,來九芝堂鬧事。他們推搡了陳大夫,并且奪走了房契!”
溫照緊咬牙關,雙手緊握成拳。
陳宗禮雙眼亦是通紅,既羞愧又憤怒。
恰在此刻,仵作完成了對尸體的細致勘驗,從廂房中步出,向周紀安報告:
“大人,死者先是遭到重擊致暈,隨后被捂悶窒息而死,最后才被吊掛在樹上。”
在確認了他殺的事實后,陳宗禮跪倒在地,悲痛欲絕地哭喊:“爹!是誰?!是誰害了您!”
即便是溫照,盡管早已知曉老頭是被人害死,聽完驗尸官的陳述,他還是感到有些站立不穩(wěn)。
被人活活悶死...
這是何等的痛苦!
周紀安觀察到這兩人眼中充滿了悲傷,表情不似作偽,因此將這兩人從嫌疑人名單中剔除。
“李右,前往大福賭坊,將相關人員帶回衙署問話?!?/p>
一個面色黝黑、腰間掛刀的男人應聲而去。
...
金陵城東,大福賭坊。
即便已近晌午時分,這里依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大、大、大!”
“小、小、小!”
“豹子通殺!”
“哈哈哈!我贏了!贏了!”
“他娘的,我又輸了!完了!全完了!”
有人因贏錢而興奮得手舞足蹈,有人因輸錢而懊悔得捶胸頓足。
在賭桌上,賭徒們的各種丑態(tài)暴露無遺。
李右?guī)ьI著幾名隨從踏入賭坊,隨即有人迎上前來攔住他們:“官爺,諸位有何貴干?”
“查案!”李右神色嚴肅,語氣冷淡地說道:“昨日你們的人去過帽兒巷九芝堂鬧事,出了人命,把那幾個人帶過來,我等帶回衙署問話。”
賭坊的人一聽出了人命,立刻矢口否認:“絕無可能!官爺,我們是開門做生意的,最講究和氣生財!”
“左右鄰里都看在眼里!你們不僅動手,還搶走了人家的房契!”李右怒道:“休要狡辯!趕緊叫他們出來!”
攔路之人,一時語塞。
倏地,從賭坊二樓緩步走下一人,正是大福賭坊的主人——屠彭,人稱屠大爺。
屠大爺在金陵的黑白兩道均有一定的影響力,即便是金陵府尹也對他忌憚三分,不敢輕易招惹。
原本李右等人在氣勢上已經(jīng)壓倒了侍從,似乎即將成功將人帶回縣衙。
然而,今日屠大爺在場,想要人就沒那么簡單了。
“李捕頭,你這官威可真不小啊?!蓖来鬆斵D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語氣中帶著不屑:“來我這里要人,你的身份還不夠格!”
李右等人還未及反應,屠彭便大手一揮:“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隨即,二十多名壯漢從兩側涌出,迅速將李右等衙役驅逐出了大福賭坊。
...
午后時分,上元縣縣衙內(nèi)。
周紀安返回衙署,開始整理與九芝堂命案相關的線索。
從幕涼山歸來的衙役,也回來復命。
他們證實了溫照所言的昨日救人之事,每一句話都真實無誤。
在半山腰的鴨子石旁,衙役們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使用過的撲獸夾,上面沾有血跡。
這進一步證實了陳禮宗在幕涼山受傷的左腳。
拖著受傷的腿回到城中殺人,這絕無可能。
因此,兩人的殺人嫌疑被徹底洗清。
“很好,我明白了?!敝芗o安點了點頭,對這個結論并不感到意外:“你們二人先下去休息吧?!?/p>
不久之后,一名衙役急匆匆地從外面跑來,一臉焦急地向周紀安報告:“大人,情況不妙,九芝堂死者的兒子和弟子在大福賭坊鬧事!”
“李頭他們恐怕無法保護那兩個年輕人,特意派我回來向您匯報!”
周紀安眉頭緊鎖,顯然對這一情況感到意外。
就在半個時辰前,他才叮囑過這兩人,讓他們在九芝堂好好待著,不要四處亂跑。
“召集人手,隨我前往救援!”
...
大福賭坊前,李右和其他幾人被趕出大門,正感到郁悶不知所措時,溫照背著竹簍出現(xiàn)在賭坊門口。
他身旁還跟著拄著拐杖的陳禮宗。
李右自然認得他們,走上前去問道:“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來取回房契?!睖卣栈卮鸬?,然后徑直走向堵在門口的人群,高聲宣布:“九芝堂溫照,前來償還債務!”
賭坊自然不能拒絕前來還債的人。
溫照和陳禮宗被迎了進去。
一樓大堂內(nèi),原本在賭錢的人們紛紛轉頭觀看熱鬧。
屠大爺坐在雕刻著貔貅的太師椅上,面前有一張案幾,左右兩側站著兩名太陽穴鼓起、身形健碩的護衛(wèi)。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溫照將背上的竹筐輕輕放在地上,彎腰掀開覆蓋其上的布。
竹筐內(nèi)裝滿了銅錢。
“這里共計一百五十貫,其中本金一百貫,余下的五十貫作為利息?!?/p>
溫照伸出手:“請屠大老板將九芝堂的房契歸還于我。”
“溫小哥真是個明白人!”屠彭對于白得五十貫自然喜不自勝,隨即示意手下取來房契。
畢竟,一個破舊的醫(yī)館并不值一百五十貫。
這筆交易,怎么看都是穩(wěn)賺不賠的。
房契歸還后,見兩人似乎沒有立即離開的打算。
屠彭因那一百五十貫,破例客氣起來:“小哥還有何吩咐?”
“有,我想請屠大老板和我賭一把!”溫照從懷中掏出一張面值一百貫的銀票,拍在案幾上,目光堅定:
“若我輸了,這錢歸您。若您輸了,就請交出昨日在九芝堂鬧事之人。”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這不亞于公然挑戰(zhàn),金陵何時出現(xiàn)了如此大膽的人物?
竟敢與屠大爺對賭!
“哈哈哈...”屠彭放聲大笑,“你這小子膽識過人,我欣賞?!?/p>
“來人,清理出一張桌子!本大爺要和溫小哥賭上一局!”
眾人再次嘩然。
在賭坊外的李右等人,不明所以,以為將有大事發(fā)生,立即派人回上元縣衙署請求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