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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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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八月中秋,史進與陸文淵相商,邀朱武等人來莊上賞月飲酒。便使王四攜了書信去山上請朱武等人來赴宴。王四徑到山寨見了三位頭領,下了請書。朱武三人大喜,允了回書,賞了王四銀兩,并吃了十數碗酒。王四下山來,半道撞上時常送禮物來莊上的嘍啰,一把抱住,哪里肯放,又拖去山間野店吃了十數碗酒,才相別回莊。一路上被山風一激,酒意上涌,一步一攧,走不到十里路,見座林子,奔到里面,望那綠草叢中撲地倒了。

史進五更起來舞棍,才見莊客王四來回稟。便問道:“何以夜半才回?既已應允,可有回書?!蓖跛陌氲纴G了書信早有腹稿,便道:“上復大郎,小人怕晝來行走為人窺見,故擇晚些才回。書信之事三位頭領本有回復,但小人怕為大郎留下破綻,借故推遲了”,由此一一回復。史進聽了贊道:“不愧當初替我父親專營公事。”賞了王四些銀兩。便讓其去縣城買些果品貨物,并吩咐下人殺雞宰羊,設宴擺席,備佳釀果品,只等三人到來。

少華山上,朱武等人收拾停當,吩咐嘍啰守好寨柵,只帶一二伴當便步行下山,往史家莊而來。史進早有李四等人報知,迎了朱武三人進莊來,一齊來廳上拜見了陸文淵,各自敘了禮,引至后院落了座。陸文淵居上,史進,朱武,陳達,楊春等人,分了主客之位左右相陪。朱武見后院滿滿十數桌人,行止坐臥均顯章法,也無喧嘩吵鬧,不由驚異動問道:“大郎,此等何人也?”史進哈哈大笑道:“乃某麾下郎兒?!?/p>

朱武是懂軍陣之人,自是能察這百十人姿態(tài)異于常人,他見識過州府廂兵與朝廷禁軍,知曉其中差距。這史家莊有如此財力養(yǎng)如此勁卒?正自思索見上首白衣書生正微笑看來!眼神莫名。朱武忙借史進請酒之機掩了神態(tài)。眾人輪流把盞,酒至數輪。卻見那東邊推起了一輪圓月,庭院之中熠熠生輝。眾人一面賞月飲酒,一面說些舊事新話,倒也心情愉悅。

驟聞墻外一聲喊起,火把亂明,史進大驚,跳起來道:“先生與三位賢友且坐,待我去看?!辈⒑冉星f客:“守好門戶。”到了前院,就梯子上墻一看,原是華陰縣縣尉騎在馬上,前頭是兩位都頭,帶著三四百縣兵,團團圍住了莊院?;鸢压庥爸?,刀槍劍戟密密麻麻,兩個都頭呼道:“給我都看緊了,不得走了賊人?!笔愤M暗自叫苦不迭,來到后院,低聲向陸文淵稟告情形。少華山三人,聞院外呼喝,便知不妙,見書生端坐上首,神情自若,并無一絲慌亂。朱武心里咯噔一下,便先跪了下來道:“先生與哥哥是干凈的人,休為我等連累了,大郎可縛了我三個,出去請賞,免得負累了史家莊不好看。”史進急了道:“這如何使得?恁地時,是我賺你們來我史家莊,捉你請賞,枉惹天下人笑話我史進?你等起來,放心,別作原梗?!闭f完又轉向陸文淵道:“先生,你看?”陸文淵輕輕嘆了口氣,擺手道:“你且去問個緣由來?!笔愤M連忙去了。陸文淵對朱武等人笑道:“三位首領不必憂心,我史家莊雖不是銅墻鐵壁,區(qū)區(qū)幾百縣兵,能奈我何!”朱武聞言心中一震,連忙躬身施禮道:“只是連累了先生?!标懳臏Y嘆道:“罷了…”隨即轉過頭吩咐道:“史大力,穆虎,史小乙,洪立,李四爾等上前聽令。”那十余桌漢子,立即站立五人,來階下站了齊齊抱手道:“聽先生號令?!标懳臏Y不疾不徐道:“領各自士卒,立即著甲,史大力領三十人,前院追隨大郎行事。史小乙領十輕騎突左邊耳門,奔西邊五里外林子,占了官道,稍候如見人馬奔出,以弓弩射殺。李四領勁卒十人,突右耳門去南面五里處占了斷頭嶺,設絆馬索,不得走脫一人。洪立領三十人后門待命,絞殺四周兵馬。穆虎領二十甲士專殺聚集之兵。爾等五人,聞莊內鳴鏑為號?!?/p>

“是!”五人齊聲應了。各揮手勢。百十號人,迅速起身魚貫入了草棚。

朱武見書生發(fā)號施令,迅疾簡潔,井井有條,幾個呼吸間,人影晃動,除了隱隱閃動鐵器鋒芒,幾無生息,一隊隊人影迅速消失在后院之中。

陳達道:“不想我兄弟三人害了史家莊?!标懳臏Y道:“此乃天命”。楊春,陳達有些驚詫。只有朱武聞言心緒翻涌,震耳欲聾的話啊,難道這書生早就計算了今日之事?朱武連忙施禮道:“朱武誓必護得先生周全。”陸文淵微笑點頭道:“陸某也只是作些防備留些退路,三位首領,且隨我靜候音訊吧?!闭f完就真的坐了下來,開始篩酒,朱武三人只得按下心緒落座。不多時,史進大步闖了進來,手里拎一王四,慘叫連連。史進怒氣沖天,路過一個莊客身邊時,煩其聲擾人,順手抽出莊客腰刀,只一刀,刀光劃過,血液噴射中一顆人頭乍起。史進猶自憤怒,一腳將尸體跺飛院角。這才收刀而來,向陸文淵,道:“先生,便是這畜牲壞了消息”。陸文淵擺手道:“知道了,速下令吧!”史進披甲上馬,接了三尖兩刃刀,打馬來到莊門,接過莊客遞來的鐵胎硬弓,挽弓搭箭,往上空一放,矢飛鏑鳴,一聲尖銳的鏑音響徹月夜。

中門暴開,史進打馬躍出院門,暴喝一聲:“殺!”身后一股齊整的暴喝聲起,前院,后院,左右耳門,通通打開,外面官兵尚未及反應,被沖散開來,無數刀光劈頭而來,血光乍現。四處爆出喊殺聲,華陰縣尉不知就里,只呼喝眾官兵拿人,尚對左右都頭笑道:“區(qū)區(qū)賊人,竟敢抵擋,我等四五百官兵,竟是木頭人乎?

左右都頭對沖撞而來的史進叫囂道:“史進,你膽大包天,竟敢私通賊寇,還敢拘捕?”史進哈哈大笑,鐵棍飛舞,策馬沖殺而來,一路砸得人仰馬翻。

史大力領三十勁卒于后,身披藤甲,不比馬慢上多少,左右槍來時,三十余士卒持盾頂住,呼喝聲起,推翻數人,一片刀光閃過,頭飛手斷。鐵器相擊,慘叫聲,呼痛聲,兵械倒戈,亂作一片。華陰縣尉見狀大怒,直呼兩個都頭:“反了反了,還不速速去殺了史進?”二位都頭見史進如同猛虎般殺來,前頭的官兵哪里抵擋得???二人只好揮舞刀槍,迎上前去抵住史進。史大力也不管史進,手一揮,一分為三,只望左右殺去,往日的苦練,眾人之間的默契,此時顯出了威力。眾人齊喝聲中,暴起的鋒芒下,必倒下幾人,或斷頭,或開胸…陳達從左門殺過來時,所見的就是如此景象,心緒復雜難言,低頭暴喝一聲望左手官兵聚集處殺將而去。

史大力眼前一片血紅,只須見著一張人臉,便是全力的一刀往前劈去,骨碎胸裂,官兵抵擋不住自己的一刀,再一刀,鮮血噴射中,史大力有了信心,只顧睜大雙眼,看清敵人脖頸和表情,漸漸的,密集的官兵臉上表情出現了驚惶,害怕,求饒諸多表情…史大力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殺,身旁同伴沒有掉隊,都在奮力殺敵,史大力甚至聽到李老五嘶聲力竭的喊殺聲,耳旁廝殺聲,慘叫聲,史大力心中莫名想起了以前縣城中的官吏在他眼前的囂張跋扈,官兵欺行霸市的兇惡蠻橫,如今的這些嘴臉,在自己面前變成了驚惶恐懼,叫爹呼娘的求饒聲。史大力沒有放過這樣的人,手起刀落,一刀砍了就是。同袍在旁,呼喝聲中均奮力向前,每踏一步,血浪滾滾。史大力渾身浴血,他才是地獄惡魔,眼前不過是群小鬼?!皻ⅲ 北┖瘸雎曋?,又砍倒了一個。直到眼前陡然一空,史大力才發(fā)現眼前沒有敵人了。身旁的的同伴也是渾身血氣,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沒人擋得住他們,不是嗎?眼前,官兵不是死了,殘了,就是伏地乞命!

“大力,不愧我史家人”。一只有力的大手壓在史大力的肩膀上。耳旁傳來史進欣慰的稱贊。史大力回頭對大郎嘿嘿一笑,大郎是他們的信仰。沒有大郎,也不會有他們。眼前沒有敵人,只有跪了一大片的身影。

史進鐵棍上也是紅的白的都有,腰間還掛著兩個人頭,有一個是那華陰縣尉,另一個應該是華陰縣都頭,還是大郎厲害,史大力是這樣想的。

史進鐵棍一揮道:“把這些腌臜貨全部捆起來,我先去稟告先生”。

院墻上,朱武楊春二人面面相覷,朱武按捺住心中的震驚,史進英雄了得他是知道的,可麾下這幫漢子那叫一個…如何說?…鋒利無匹。史進是刀鋒,身后郎兒便是那刀身,刀脊!數百官兵,猶如砍瓜切菜!”咽了咽口水,朱武的目光轉向后院,越過屋脊,仿佛看到,那個正坐在上首的書生身影。

陸陸續(xù)續(xù),莊客,小廝,都出來打掃戰(zhàn)場。一串一串的官兵被幫著押到了前院,密密麻麻堆在一起。呻吟聲,呼痛聲,血氣混合,飄蕩在莊院里。

史進拎著鐵棍進院門來時,見朱武,楊春二人拎著刀立在院中。史進打了個招呼,往后院去了。二人連忙跟了上去。后院中,那些莊客,小廝正收拾家當細軟。史進在低頭給陸文淵稟告結果。

朱武在前楊春在后,于陸文淵與史進面前跪了,朱武雙眼擎淚,悲呼道:“不想我等到來,給史家莊帶來了滅頂之災,確實我等之罪也,還望先生與大郎寬恕則個?!标懳臏Y上前扶了朱武,楊春,道:“二位頭領請起,天意難違,今既也如此,再做計較吧”!朱武真的心懷愧疚,于是道:“如今殺了這數百官兵連都頭縣尉,史家莊已不可安身,朱武計窮,想請教先生,可有何安排,朱武定竭力而行?!币慌詶畲撼鲅缘溃骸安蝗纾埾壬c大郎一齊上了山寨,我等眾人愿供先生驅馳”。

陸文淵負手度步,于院中間停了下來。白袍印著月色,熠熠生輝。幽幽的聲音傳來幾人耳中?!瓣懩潮居幸恍珠L于邊關領軍。陸某落難來投,蒙太公厚待,賢弟尊崇,敬如親人。自太公辭世后,賢弟肯學,陸某便悉心奉教,點撥賢弟兵陣,陸某本想再過年約賢弟精熟軍陣,我便攜賢弟前去邊關,投兄長麾下,盡我所能,奪回橫山燕水,以血我大宋之恥,不負我一身忠肝”。書生轉過身來,目視幾人:“然,爾等確實壞了我大計。奈何賢弟與爾三人情同,今生出此等禍事來。我知爾等心誠,否則,焉榮爾等”?說到此言,陸文淵已顏色頗烈。史進聽到此處心思紛亂,便緩緩跪了下來,垂淚道:“自父仙逝,家業(yè)內外,謀先生操持,既授史進兵甲,又成全史進前途。史進自知先生之恩,萬難報答。怎奈史進性情如此,壞了先生謀劃。”朱武見狀連忙隨史進身旁跪了道:“水里火里,只須先生吩咐,誓不皺眉?!睏畲阂苍谝慌怨蛄?,陳達進來時,看到便是這個場景。

陸文淵上前扶了史進,朱武等人起來,苦笑道:“都起來罷,我一手無縛雞之力之人,如何驅使諸位好漢?”陳達甕聲答道:“陳達乃武夫,但愿聽先生吩咐?!睏畲阂驳溃骸霸刚埾壬?zhèn)少華山?!标懳臏Y思忖半響。指了椅子示意幾人坐下。對史進道:“如今一切都只能另作他想了。諸位收了心緒罷,爾等于外廝殺之時,陸某變細細斟酌了諸多變數。史家莊之事我已略作分布,如今只得改改了”。史進連忙點頭稱是。陸文淵轉頭對朱武三人道:“既三位頭領心誠,我便與爾等坦言?!敝煳涞溃骸罢埾壬愿辣闶??!标懳臏Y便道:“少華山在爾等看來,山勢險峻,易守難攻,可為善地。于我而言,乃雞肋也?!闭f完眼觀三人。朱武道:“先生請說。”陸文淵道:“少華山可有萬畝良田?爾等錢糧只靠劫掠吧?夠數千人咀嚼幾日?不用府軍來攻,便自散了?!敝煳涞溃骸跋壬业热苏忌酱_實只為艱難求存。無可奈何之舉??!”陸文淵道:“如今既已到此地步,在陸某看來,要據一地,一;須有萬畝良田,才可濟養(yǎng)家小人口。二;須通商賈,四通八達方可不愁生計。三;易守難攻,才能養(yǎng)精兵強將,方可自保,立于不敗之地?!标愡_,楊春,朱武,史進幾人聞言,俱是面面相覷,目瞪口呆,如此福地?何處得來?何如天方夜譚?陳達口干舌燥道:“莫非先生看上那個州府?……”史進幾人將目光打量過去,陳達臉色陡紅,如今他們形勢單薄,怎占據一州一府,都不用想。

陸文淵也不打啞迷,道:“據陸某所知,山東地大物博,卻因各州府貪官污吏橫行,豪強惡霸遍地,軍隊糜爛,盤剝境內百姓,故山東境內鄉(xiāng)有匪窩,州有好漢英雄聚義山頭,奈以生計。那濟州境內,有一地曰,水泊梁山,方圓八百余里廣,良田可耕千傾,水網密布,四通八達。水泊上有一蓼兒洼,內有宛子城,地勢險要,水土肥美,易守難攻,是一處安身立命之所?!敝煳渎牭醚酃忾W亮。陳達楊春蠢蠢欲動。史進見陸文淵仍在思慮,只是看著。陸文淵見四人神色各異,知眾人所懷心思。輕扣桌面,停了停,才道:“聞那蓼兒洼被三條好漢占了,一個名白衣秀士王倫,一個叫摸著天杜遷,一個叫云里金剛宋萬。”幾人聽罷心思大動,朱武尋思到,地方是好,可萬一…?便道:“聽先生所言,果是一處好去處,可萬一我等千里迢迢而去,他若不容,我等豈不是進退維谷”?陳達聽了便氣道:“容便好,如有二話,那便取了它便是”。朱武等人均不言語,只把眼望陸文淵。陸文淵道:“既是好漢稱謂,當有胸懷才是。如有不睦,再做計較”。幾人思索半響,均無可奈何,只得贊同了。陸文淵道:“既定計策,便應有打算和布置來,數百里路,水陸均可,爾等幾人相商擬訂”。說罷負手去了。朱武三人望著陸文淵身影,心思紛亂,又望著史進,史進見三人看來,不由道:“先生性情自來如此,史進對這些州府不熟,水陸如何行進還得大家一起相商才是?!庇谑菐兹诉B夜點燈,商討行進之法。少華山嘍啰,家屬,有七八百余。史家莊老弱婦孺,莊客等近千人。或喬裝打扮,或使錢弄些身份路引等等,不一而足。待相商妥當時,天色也明。陳達楊春回山寨去了。朱武史進找陸文淵備細說了詳情。陸文淵又增加了幾處小小改動。然后命李四速去準備,率隊前行探路,傳遞消息以備突變。又叫史小乙來細細吩咐了。三人便來了前院,二百余官兵被捆成粽子一樣堆在院中,嘴里都塞著布團之類的東西,難怪一夜眾人都安靜如廝。柱子上捆著被史小乙抓回來的另一個都頭,眼光布滿血絲,看來定是驚惶了一宿,畢竟華陰縣尉和另一個都頭血淋淋的頭顱正掛在他對面的柱子上。哪怕僅有繆繆幾個莊戶看守二百余俘虜,怕是昨晚的刀光已經斬破了他們的膽氣。

三人穿院廷,出了右耳門,前行不過幾十步便是打谷場,此時場上人影密密麻麻,老人青壯,婦孺孩童,牛車馿車,包裹鍋碗。亂糟糟的。史家莊族人都經過了改扮,都撿了破破爛爛的穿,怎么看都是一群流民。

史進快步向前,在人群前面跪了下來,幾個衣衫襤褸的老人擠了出來喝道:“大郎,你這是作甚?”史進淚流滿面,道:“今史進闖了大禍,成了史家莊的罪人,連累家人奔波,特來磕頭請罪?!币粋€消瘦的老人上前扶起史進道:“三叔不作責罰,系大郎不棄族人而去,便是史家人?!笔愤M又連連向幾個老人作揖謝罪。幾個老人見陸文淵站在身后,都上來與陸文淵見了禮。陸文淵躬身作揖道:“幾位老人家但請安心,陸某做了謀劃,一路自郎兒們守護家眷安全,不棄一人”。一個須發(fā)皆白的史老人笑道:“陸先生小看老漢了,我等腿腳便利,不下于你”。陸文淵連忙施禮道:“正要您幾位老人家壓陣哩!”幾位老人聞言哈哈大笑。

史進又選了上百青壯出來分發(fā)了各式器械,另作安排,作了細細囑咐。其他族人均散在其中作為保障。分配已畢,牛車馿車陸續(xù)出發(fā)。

望著一隊隊遠去的車馬,朱武滿眼都是擔憂之色。輕聲道:“陸先生,這如何護衛(wèi)數十隊伍,朱武實在無有半分把握”。陸文淵看著朱武道:“如連此區(qū)區(qū)小事都做不好,何談其他?你少華山魚龍混雜,就當是一次練兵吧”。朱武只得微微點頭稱是。等迤邐的隊伍不見了人影,穆虎,洪立,史大力領著六十余人出現在面前。刀盾,槍,弓,箭矢,披掛得整整齊齊。史進一手拎棍,一邊來回走動喝道:“今是史進害了族人,但史進是有血性的漢子,不會拋家棄子,如要死,也是史進死于族人之前”。說完一指左邊一百余史家莊青年,道:“爾等眾人面前,不是子侄便是兄弟,此去數百里,眾兄弟既要護家眷完全,還要相攜腳下兄弟子侄,誰敢怠慢,史進對眾兄弟并無好言,須吃我手中棍棒。我等兄弟護衛(wèi)家人北上求存,敢擋路者,殺!”

“神擋殺神,眾人齊喝?!俺霭l(fā)!”史進打頭,史大力,穆虎等人隨后,踏步聲漸若洪流,轟隆隆地疾行而去。身后拖拽著一百余青年,人影漸漸消失在密林處。朱武不禁感嘆,陸先生所言不假,假以時日,史進便可帶領這支人馬橫掃千軍。

朱武扶陸文淵上馬,二人便尋路飛奔,已牌時分,趕到少華山下,林中閃出探哨來,陸文淵與朱武撥轉馬頭,隨探子入了密林。陳達楊春領山寨五百嘍啰立于林中空地。見朱武與陸文淵到來,二人迎上來,楊春道:“先生,我等山寨嘍啰盡在此處,家屬已也隨李四去了。山寨中不愿追隨者,俱厚賞銀兩打發(fā)了。”陸文淵看了眼眾嘍啰,道:“你二人可有告知嘍啰,我等動向?”楊春,陳達俱道:“不敢妄言,須聽先生吩咐”。陸文淵道:“二位頭領勿怪,非陸某刻意如此,實乃此事,疏忽不得?!标愡_,楊春連忙答道:“我倆知曉輕重!”陸文淵道:“朱武兄弟,你來挑百十于諸州府道途熟悉者前行探路,前有李四接應,須叮囑緊了,違令者,斬!”。朱武聞言心頭一跳,立即應了前去挑人。陸文淵吩咐陳達道:“密林中有李四藏的物資,你命人去尋了,立即跟上隊伍,所有人輪流背負”。陳達連忙依言行事去了。待朱武挑好了嘍啰做好排布,楊春已得陸文淵囑咐,領頭率隊出發(fā),沿渭水而行,不行官道,只尋野路密林,馬銜口去鈴,馬腳裹布,遮掩痕跡。并告諸嘍啰,喧嘩者,生火者,違令者,斬”!眾嘍雖啰神色各異,可誰敢做那出頭鳥。

一路行來,專撿山道密林隱秘行走,一路倒也有驚無險。陸文淵也不催促,部分嘍啰哪里經過這樣的折磨?暗懷怨懟。有哪故意使壞,暗中教唆之人,楊春便命人捆了,丟在道旁,任其生死,眾嘍啰這才噤若寒蟬。若非楊春壓陣,怕有人已經宰了那白面書生。申時,李四派探子前來稟報道:“已過華陰,馬上入同州境內?!标懳臏Y問探子:“史家莊隊伍到了何處?”探子道:“相隔十余里,有史小乙墜后,華州方向探馬來信,州府人馬未動,尚未泄露行藏?!标懳臏Y頷首道:“回復李四,小心探查,謹防不測。立即派人前探同州動向及沿路道途,及時回報所有消息”。探子躬身自去了。

眼看天色已晚,暮色壓頂。陸文淵回頭道:“楊頭領吩咐下去,就地修整,讓陳達送吃食來,休得怠慢了眾士卒”。待嘍啰送來食物,二人就地吃了。朱武與陸文淵靠在石頭上休息,哪怕之前備有防蚊蟲的艾草,那會睡得好?二人只得聊些閑話。朱武道:“先生以前作甚?”陸文淵道:“陸某就是一書生爾?!敝煳涞溃骸爸煳渌姇慈缦壬话恪?。陸文淵道:“哦!朱頭領說來聽聽。”朱武道:“乍看先生乃文人,文人卻有一個通病,能若吟詩作對,善高談闊論,均紙上談兵者居多,懂事務者繆繆無幾。如先生般精通諸事者更是鳳毛麟角。”陸文淵道:“蒙朱頭領頭領高抬也,陸某不過是想得稍多些而已。說來陸某詩書傳家,可命運多舛,人力難違故而求諸外事爾。”朱武道:“朱武略通軍陣,初時也想入那廂軍效力,尋個營生,去不想與本地豪強有了怨氣,便使手段來陷朱武,不得也才來了這少華山落草。不想如先生這般人材也落下厄運來,真是讓人扼腕“。陸文淵聽朱武言語誠摯,頗為感慨便道:“圣人孟子有言:桀紂之失天下,其失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陸某幼居鄉(xiāng)里,見那豪強惡霸,民生維堅…后中舉人入京,本愿奉己所能,集同道人扭大廈危局…奈何官家無能,奸臣當政,遂才斷了念想…如今奕也水波逐流爾。朱武聽聞陸文淵所言,暗自哀嘆,不想如此龍鳳般人物,竟斷了天高般意氣。便嘆道:“如今稍有志氣之人,均無法在官府茍活。福耶,禍耶!如今先生指點,我等去了梁山,逍遙自在,便少了煩惱事”。陸文淵笑了笑,不可置否。

朱武道:“不瞞先生,我初入史家莊時,便識那鐵血之氣。后多聞先生閑談,便知先生胸藏兵甲,乃世事洞明之人,讓朱武傾佩”。陸文淵笑道:“朱頭領也非常人”。朱武輕嘆道:“哪敢先生夸贊,朱武雖知些軍陣,但只皮毛,還需先生日后點教才是”。陸文淵道:“共勉之!”說完便抬頭觀星,片刻后才道:“戌時已過,該可以睡個好覺。”

遠處金鳴聲響,月光下陳達引兩個精瘦漢子過來,拜見了陸文淵,二人展開包裹,香氣飄來。朱武喜道:“這是香囊?”陸文淵道:“雪中送炭!”取了兩包,對陳達道:“陳首領安排小頭目,立即給眾兄弟分發(fā)下去?!卑咽种袃蓚€來與朱武分了。香氣彌漫中,二人自然得了一夜好睡。


更新時間:2025-07-09 05:3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