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那個穿滌卡工裝的小伙子急了,一把拉住林硯的胳膊,臉上堆滿了笑,“同志,別急嘛!一百二…是貴了點,但…但這表是真稀罕!這樣,一百!一百我要了!”
“一百?”林硯微微蹙眉,露出猶豫的神色,“這…我本錢都回不來…”
“一百一!”穿干部服的中年男人也加入了競價,語氣帶著點志在必得,“我出一百一!”
“一百一十五!”另一個看起來像技術員模樣的眼鏡青年也喊出了價。
場面瞬間變得有些混亂。三四個有意向的人圍著林硯,七嘴八舌地抬價,生怕這塊稀罕的表被別人搶走。林硯被他們圍在中間,身體繃得筆直,白皙的臉上因為激動和被人拉扯而泛起更深的紅暈,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努力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但眼神里那絲初涉商海的慌亂和強裝的鎮(zhèn)定,還是被一直站在外圍、冷眼旁觀的陳默敏銳地捕捉到了。
陳默抱著胳膊,靠在旁邊一根電線桿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小看這個書生了。昨晚在廢品站談判時的精準,今天這手“奇貨可居”、制造搶購氛圍的把戲…這林硯,腦子轉得是真快!膽子也是真大!只是,這臉皮…還是薄了點。
就在林硯被圍得有些招架不住,價格僵持在一百一十五塊時,陳默動了。
他分開人群,像一堵墻一樣擠了進去,毫不客氣地擋在林硯身前,隔開了那幾個激動得唾沫橫飛的買家。他臉上又掛上了那種混不吝的痞笑,眼神卻帶著一股兇悍的壓迫感。
“吵吵啥?吵吵啥?”陳默的聲音洪亮,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蠻橫,“買表就買表,動手動腳的干啥?嚇著我兄弟了!”
他這一嗓子,加上那副不好惹的樣子,頓時讓幾個競價者安靜了下來,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陳默滿意地掃視了他們一圈,然后轉過身,故意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對林硯說:“兄弟,別跟他們磨嘰!一百二,少一分都甭賣!咱這表,值這個價!省城獨一份兒!賣不掉?大不了咱坐火車去京城賣!那邊識貨的老板多的是!”
這話一出,無異于火上澆油!
那個穿干部服的中年男人第一個繃不住了。去京城?那這塊表就徹底飛了!他猛地一咬牙:“一百二就一百二!我買了!”說著,就從自己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里掏錢。
“哎!老哥!總有個先來后到吧!”穿滌卡工裝的小伙子急了,也趕緊去掏自己的口袋,“我也出一百二!”
“我…我出一百二十五!”眼鏡技術員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臉都漲紅了。
“一百二十五?!”中年干部和工裝小伙都驚了。
林硯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高價弄得有點懵,下意識地看向陳默。
陳默心里樂開了花,臉上卻是一副“你們隨便爭,價高者得”的無賴表情。他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這出意料之外的競價好戲。這書生的手腕,配上自己的“兇名”,效果出奇的好!
最終,在中年干部“一百三!”的破釜沉舟般的喊價聲中,那塊紅色的電子表,以遠超昨晚黃色表的價格,成交了!中年干部幾乎是哆嗦著手,數(shù)出了十三張嶄新的大團結,塞到林硯手里,然后一把抓過那塊紅色的電子表,像捧著稀世珍寶一樣,飛快地擠出了人群,生怕別人反悔。
人群發(fā)出一陣驚嘆和羨慕的議論,慢慢散開。
林硯手里攥著那厚厚一沓還帶著對方體溫的鈔票,站在原地,像是被抽干了力氣。陽光照在他臉上,那張清俊的臉因為激動和剛才的緊張而紅得厲害,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光潔的額頭上。他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眼神還有些發(fā)直,似乎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一百三十塊!就這么…到手了?比他預想的最高價還多了十塊!
陳默走過去,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讓林硯一個趔趄。“行?。×种?!”陳默的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和興奮,眼神亮得驚人,“看不出來,你小子挺有奸商潛質!這手‘奇貨可居’玩得漂亮!”
林硯被他拍得回過神,看著陳默近在咫尺的笑臉,那笑容里是純粹的、毫不掩飾的喜悅和認同。一股巨大的熱流猛地沖上林硯的心頭,比剛才賺到一百三十塊更讓他激動。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發(fā)緊,眼眶也有些發(fā)熱。他只能用力地點了點頭,攥緊了手里的錢,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還愣著干啥?”陳默一把攬過林硯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興奮和野望,“走!去把廢品站那兩塊表也提出來!然后…咱們去廣交會門口!那才是真正的大魚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