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云蒸霞蔚的瓊?cè)A殿深處。
陸乙仙君,頂著張苦瓜臉,正對著眼前那壇剛開封的“綠蟻新醅酒”唉聲嘆氣。酒液碧如翡翠,細密的、仿佛有生命般的綠色酒沫(所謂“綠蟻”)在壇口活潑地翻滾涌動,散發(fā)出一股極其奇異、難以言喻的復(fù)雜醇香。這香,初聞沁人心脾,細品……隱隱約約透著一股子難以捉摸的、近乎“叛逆”的勁兒。
“唉……” 這聲嘆息拐了九曲十八彎,充滿了仙界公務(wù)員對KPI的深沉絕望。他,陸乙,天庭御酒坊資深(但邊緣)技術(shù)仙員,勤勤懇懇三千年,熬得仙丹爐都快包漿了,升遷文書上的灰塵比他胡子都厚。這次,是他豁出全部家當、賭上職業(yè)生涯的終極一搏——以古法秘釀這傳說中的“綠蟻新醅酒”,借千年一度的“瑤池擴編述職大會”之機,親自呈獻天帝陛下!不求一步登天,只求調(diào)離這天天對著酒糟聞味的苦逼崗位,哪怕去掃掃南天門呢?
理想豐滿,現(xiàn)實骨感得硌牙。釀到最關(guān)鍵一步,他那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九轉(zhuǎn)凝香丹”……它、它、它過期了!瓶底那行比蚊子腿還細小的“限用至混沌初開元年”生產(chǎn)日期,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陸乙的心窩子。冷汗瞬間濕透了他那件壓箱底、只為述職準備的云錦仙袍。
“完了完了完了……” 陸乙原地轉(zhuǎn)圈,仙袍下擺甩得像抽風的陀螺,“臨時上哪兒找替代品去?玉帝他老人家舌頭比測毒仙器還靈!這酒要是砸了……” 他眼前已經(jīng)開始播放自己被踢下誅仙臺,一路火花帶閃電的凄慘慢鏡頭。
絕望的視線在堆滿瓶瓶罐罐的庫房里瘋狂掃射。突然,角落一個積滿厚厚灰塵、瓶身歪斜、標簽糊得媽都不認識的破瓶子,像黑暗中的螢火蟲,吸引了他走投無路的目光。瓶身上,幾個勉強能辨認的狂草古篆,透著一種“老子很古老很牛逼但也很不靠譜”的氣息:“混沌…萬…物…歸…元…散”?好像是叫這名兒?具體功效?鬼知道!標簽都爛成渣了!
“死馬當活馬醫(yī)吧!” 陸乙心一橫,眼一閉,抱著慷慨赴死的悲壯,抓起那瓶“萬物歸元散”,拔掉塞子——一股濃烈到辣眼睛、仿佛億萬種陳年草藥混合臭豆腐發(fā)酵后又經(jīng)三昧真火淬煉的怪味轟然炸開!他屏住呼吸,手一抖,粉末如灰色沙塵暴般,“噗”地一下,全倒進了那壇碧瑩瑩的綠蟻酒里!
粉末入酒,瞬間消融。原本活潑的綠色酒沫猛地一滯,隨即爆發(fā)出更劇烈、近乎癲狂的翻滾!咕嘟咕嘟!酒液的顏色從純粹的碧綠,詭異地過渡出一種迷幻的、仿佛蘊含了星辰爆炸的斑斕流光,那奇異的酒香陡然拔高了一個八度,帶著一種近乎挑釁的、要掀翻屋頂?shù)呐炫饶芰浚?/p>
陸乙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壇變異酒,心臟在胸腔里玩命蹦迪。這玩意兒……還能喝嗎?他顫巍巍伸出指尖,沾了一滴酒沫,猶豫了千分之一秒,閉眼舔了一下。
轟——!
一股難以形容的洪流瞬間沖垮了他的天靈蓋!眼前炸開萬花筒般的色彩,耳邊響起九天仙樂混合著菜市場砍價的喧囂,腳底板像安了彈簧,身體不受控制地想扭動!一股無與倫比的、想要立刻原地蹦起來、翻著跟頭唱《最炫民族風》的沖動,火山般噴發(fā)!
“嘶……” 陸乙猛地甩頭,強行壓下這股詭異的躁動,臉都白了。這勁頭……也太邪門了!但時間不等人!瑤池那邊仙樂飄飄,祥云朵朵,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橫豎都是一刀!” 陸乙一咬牙,把心一橫,小心翼翼抱起這壇散發(fā)著詭異斑斕光芒、酒沫狂舞的“超級綠蟻酒”,臉上擠出比哭還難看的、屬于社畜的諂媚笑容,腳步發(fā)飄地朝著那決定他命運(或者毀滅)的瓊?cè)A大殿,跌跌撞撞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