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吵醒時安的是一陣雜亂卻格外清脆的鳥叫聲。
他捂住耳朵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那張熟悉的黑白色海報,也不是宿舍白花花的天花板,他剛皺起眉頭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等等!猛地睜開眼。
他側(cè)過頭,旁邊空空的沒有人。
時安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差點忘了他還在錄節(jié)目,昨晚是和許言朔擠的一個帳篷,他抓了抓毛躁的頭發(fā),應(yīng)該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這時,帳篷外多了一個黑色的人影朝著他走來,時安趕緊穿上外套,拍了拍臉扯出一個笑容,隨后拉開了拉鏈,下一秒,他對上一張格外熟悉的臉。
“將離?!”
看著眼前那張帥氣的臉,時安詫異的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淡漠的視線掃了一圈帳篷里面,隨后才落在時安的臉上:“我們的任務(wù)正好在這個方向,看到這里有帳篷就過來看看?!?/p>
將離讓開了位置,時安也跟著鉆了出來。
一出帳篷迎面而來的是清新透徹的新鮮空氣,干凈舒爽的仿佛要把整個肺都洗刷一遍,而前方不遠處,許言朔已經(jīng)穿戴整齊的正和將離的搭檔,那個女團隊長聊著什么,兩個人都有說有笑的,氣氛非常和諧放松。
這副狀態(tài)的許言朔,和時安待在一起的,簡直就是兩個人。
時安定定的看著,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昨天晚上你們兩個睡一起的?”將離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時安抬起頭,正好迎上將離那雙清冷的眼睛。
將離的性格很淡,所以他的情緒也好,表情也好,都是淡淡的讓人抓住不住,也看不透,甚至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距離感。
可此刻這雙眼睛卻格外認真的看著他,跳動的情緒比那墨色還要濃稠,在清晨的陽光里時安甚至看到了那美麗的虹膜,時安感受到了他波動的情緒。
“昨……昨天許哥帳篷里有蛇,所以我們兩個就將就的擠了一晚上?!?/p>
對著將離這幽深的眼神,他都有些卡殼了,好像犯錯被抓包了一樣。
將離遞了一瓶礦泉水給他:“下次記得找人,不是什么都能將就的?!?/p>
時安低了低頭。
“哦?!?/p>
多了兩個人,他和許言朔之間的氣氛也沒有昨天那么尷尬了,他和將離走在后面,而許言朔則和女孩兒走在前面,原本配好的隊伍,此刻已經(jīng)完全亂了。
時安卻時不時低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手里的手機。
這種情況下,要合照好像更難了。
而腦子里裝著事情的某人自然也不會注意自己的腳下了,清晨的露水加上樹葉和表面的泥土,時安又一次的打滑了。
身體失重的朝著旁邊倒去,而這一次旁邊卻是十幾米高的懸崖。
“??!”時安短暫驚呼出聲。
但有的人卻更快,一只修長白皙的手瞬間拉住了時安的手,用力的緊緊的握著。
時安看了一眼旁邊的懸崖,又看了看自己離懸崖不過半只腳的距離,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哪怕現(xiàn)在都還砰砰砰的跳的厲害。
將離的手根根分明,像是獨屬于鋼琴家的手,但他的手卻比時安的要大上一號,這么拉著,就完完全全的將他的手握住,緊緊包裹,溫熱的掌心讓被嚇得一身雞皮疙瘩的時安像是抓住了安全的繩索。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抬起頭朝著將離笑了笑。
“謝謝啊,嚇死我了,差點就掉下去了。”
將離卻眉心微凝,順著拉他的手,將人換到了里面,自己則走在外面。
“專心點。”
時安理虧的笑了笑:“知道了。”
其實和將離待久了會發(fā)現(xiàn),這人就冷是冷了點,但人真的還不錯。
時安繼續(xù)往前走,抬頭卻發(fā)現(xiàn)前面的兩人正回頭看著他。
女孩兒臉上全是擔憂,甚至還問了一句沒事吧,但許言朔卻沒說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時安頂著那扎人的目光,笑容擴大:“沒事,就是不小心踩滑了,不打緊?!?/p>
聽到他說沒事,女孩兒這才點了點頭繼續(xù)往前走,許言朔回過頭前卻深深的看了一眼,將離還沒有松開的手。
鬼使神差的,他腦海里忽然閃過今天早上醒來時的畫面。
近在咫尺的臉……
落在臉龐上的呼吸……
掛在脖子上的手……
許言朔眉心皺的更緊,深刻的眼里閃過一絲冷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xiàn)。
早上金絲猴會出來覓食,所以只是短短的一個小時,他們就在活動區(qū)域里找到了它們的影子。
時安二話不說的拿起手機就是一頓猛拍,雖然節(jié)目組只要求一張照片,但他愣是拍了整整二十張才停手,估計也是被這山路給折磨慘了吧。
等他將照片提交后,他們的手機里立馬就跳出來一條通知,赫然是他們完成任務(wù)的提示,看著這個,時安感覺自己都要哭出來了。
而將離他們的任務(wù)是拍攝一個珍稀植物,剛好也在同個區(qū)域,在他們拍到照片后的十分鐘,他們組也順利的完成了任務(wù)。
經(jīng)歷了一天的奔波,第二天簡直順的像是開了外掛一樣。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些都是節(jié)目組后面偷偷在幫忙,畢竟山里還是危險,昨天晚上許言朔帳篷的那條蛇已經(jīng)夠嚇人了,要是他們今天再出了什么事情,節(jié)目組一定玩兒完。
更何況,他們已經(jīng)待了一天,需要的素材也收集的差不多了。
完成任務(wù)后下山可就比上山容易多了,有了節(jié)目組的接應(yīng),他們不用大包小包的背著東西,也不用自己找路,就老老實實的跟在后面。
兩個小時后,四人完好無損的站在了集合點。
而趙謙早就站在了最顯眼的位置朝著他們揮手,不過他們沒有看到方遠的身影,估計還要一會兒。
時安看著站在工作人員身邊許言朔,糾結(jié)再三還是拿著手機朝著他走了過去。
“就拍一張照片,應(yīng)該不會被拒絕吧……”
可是剛走到一半,許言朔卻轉(zhuǎn)過身,朝著導演組的方向走去,好像根本沒有看到朝他走來的時安。
時安停住腳步,看著越走越遠的人,只能惋惜的捏緊了手機。
還是……等下次有機會再拍吧。
而當他轉(zhuǎn)過身后,原本還在和導演組說話的許言朔,卻忽然朝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幽遠的目光越發(fā)深刻的看著那個背影和拉耷的腦袋。
一個小時后,方遠終于下來了。
他的任務(wù)原本是四個里最簡單的,但是倒霉就倒霉在一進去,女孩子就崴了腳,所以他只能先把女孩子背在背上,找到休息處,把人安放好后,才又倒回去背上工具,繼續(xù)尋找。
與其說是小組任務(wù),還不如說是他的個人任務(wù)。
不,應(yīng)該叫方遠歷險記,蛇蟲鼠蟻……飛禽走獸……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被他遇到了。
等他走到將離和時安的面前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離了水的魚,都快渴死,累死了。
看著他累的雙目失神的樣子,旁邊站著的三人都不厚道的笑了。
時安還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想開點,就當是鍛煉肌肉了,你不是就想要一身的腱子肉嗎?!?/p>
方遠的雙腳還在抖顫,嘴角卻扯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我謝謝你啊?!?/p>
鑒于方遠的英雄行為,后來女孩子還專門過來感謝他了,不過也是個內(nèi)向的女孩,吞吞吐吐半天愣是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后臉紅的不行,還是她隊友過來拯救的她。
當天的錄制工作結(jié)束,原本應(yīng)該各回各家,但導演組卻提出大家一起拍個照片留個紀念。
聽到消息的時安,眼睛都亮了。
而更巧的是,拍照的站位是按照之前的隊伍分組站的,時安剛好站在了許言朔的旁邊。
這一次時安只是偷瞄了許言朔一眼,隨后安靜的站在他的身邊。
他的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的放在身側(cè)脊背挺的筆直,臉上帶著笑容,他像是拍畢業(yè)照一樣,乖巧的像個學生。
全程他都沒有再多看許言朔一眼,自然也沒有說話。
在離開前,他找到了導演組,要了那張照片。
他小心的將中間他和許言朔的部分截圖了下來,熟練的設(shè)為手機桌面和屏保。
照片里他僵硬且筆直的站著,頭發(fā)被風吹的有些亂,臉上帶著微笑,旁邊的許言朔笑容很淺,黑色的碎發(fā)遮擋住了額頭,配著那件灰色的外套顯得格外有味道,像是一個溫潤的老師。
許言朔要比他高出半個頭,兩人這么一高一矮的站著,一個緊繃一個放松,還真的有點老師和學生的感覺。
從他喜歡許言朔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有個夢想,有生之年一定要和許言朔拍一張照片。
而且他還要把照片洗出來,貼滿墻壁!
可他現(xiàn)在也是成年人了,再也干不出貼滿墻壁這種事情,但‘貼滿’手機他還是可以的。
至此,他也算是致敬了自己的青春了。
回去的時候,他一路都看著手機屏幕,時不時的傻笑,有時候笑出了聲,有的時候又安靜的抿著嘴笑。
回去后的第二周,他們的新專輯準時發(fā)布了。
因為之前的兩次小熱度,這次他們的新專輯也跟著有了討論度,再加上專輯本身的制作也很有料,里面的主打和副主打都排進了新歌榜單的前十,特別是將離的那首副主打,熱度一度超越了他們的主打歌。
短視頻平臺的熱度也跟著轉(zhuǎn)了起來,整個一周,他們?nèi)齻€的心情從一開始的緊張,到中間的稍微放松和不確定,最后才是放開手的開心。
他們的主打MV更是在短短的一周內(nèi)就突破了一個億的播放量。
那是他們從未達到過的高度。
他們?nèi)齻€都知道,這一次,他們不用在擔心趙謙的那一句‘不抓住機會,就會解散’了。
喜悅的同時,時安卻發(fā)現(xiàn)他們主打MV里面,他的單人鏡頭連將離和方遠的一半時間都不到,有的只有簡單的幾個動作。
時安明白了什么。
但他只是沉默,什么也沒說。
新專輯的熱度起來了,來公司樓下蹲點了的人也跟著多了起來,但同時,過激的粉絲也多了,經(jīng)常給他們打電話,跟著跑通告。
好在這種狂熱的粉絲只有零星的幾個,他們也還能應(yīng)付。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他們的知名度真的起來了。
從不知名的三線藝人一躍成為二線,對于他們來說已經(jīng)進步很多了。
時安以為,他們新專輯有了熱度,他以后都不用再去陪誰喝酒了,他只要好好的和另外兩個家伙練習,跑舞臺就可以了,但趙謙卻還是找到了他。
公司五樓最偏遠的一間辦公室內(nèi)。
“我不明白,我們這次新專輯都已經(jīng)有熱度了,為什么我還要去和那個王總吃飯,我們又不需要他的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他就非抓著我不放呢!”
時安第一次朝著趙謙吼了出來,憤怒讓他的臉頰通紅。
趙謙冷笑一聲:“不需要他的關(guān)系?他是文樂集團的副總裁,文樂集團手里那么多的文化產(chǎn)業(yè),只要他們想,無論是電視劇,電影,還是其他項目,他們都可以給我們。”
“但只要你得罪他們,讓他們不開心了,這個圈子,我們也不用待了,這才是現(xiàn)實?!?/p>
“可是我們又不是演員,我們只是偶像而已,我們需要討好的交代的,不應(yīng)該是粉絲嗎!為什么我就非去不可!我就不能只是簡單的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嗎?”
說到這里,趙謙也來了脾氣,跟著吼道:“粉絲?粉絲喜歡又怎么樣,他們有錢嗎?他們有資源嗎?光有他們,無論你是偶像還是演員,都不能真正的在這個圈子里立足!我們最需要的是資本!”
時安臉色一厲,咬緊了牙關(guān)。
胸膛也起伏的厲害,心中那股氣愣是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他定定的看著趙謙,眼神堅定,甚至不像平日里那個溫和的時安。
他說:“可是我想要的,只有粉絲而已。”
他想要他們之間純粹的喜歡,不是不擇手段也要往上爬的利益關(guān)系,他只是想一步一個腳印的慢慢爬上那座山峰。
他不想踩著任何人,也包括他自己。
趙謙的臉色依舊很冷,黑框眼鏡下是那雙看破了太多人情冷暖的眼睛,因為看的多了,所以那雙眼睛里更多的只是麻木,還有不想被娛樂圈拋棄的狠辣。
“我真不知道你這樣的理想派,到底是怎么進入這個圈子的。”
“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不去可以,那我只能讓另外兩個陪你一起去,你們?nèi)齻€人總得有人付出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