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再次凝固。
“凌.….凌莧?”陸熙涔的治愈綠光徹底停滯,她捂住了嘴,深綠色的瞳孔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編號7.……'情感冗余'是她?!她怎么會……變成npc”
霍謄的怒火瞬間被一股冰冷的寒意取代,他死死盯著那個紋身,又猛地看向地上失去生息的少女,最后目光如同刀子般別向蜷縮發(fā)抖的林薇:“真……真人?你看清楚了嗎?你他媽..….你他媽推出去擋刀的是個真人?!”他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著,就算是npc……他也接受不了。
霍譽煩躁的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fā),想干脆殺了林薇算了,又接受不了自己變成劊子手;極度的糾結之下,指尖騰的升起火焰,異能游走在爆發(fā)的邊緣。
已經站起來關注著全場的江上荻猛地將冰刃甩過來滅了他的火焰,一股寒氣沖上霍譽的大腦,江上荻平靜的聲音隨著寒氣一起傳到了他耳邊,“冷靜?!被糇u帶著慶幸的看了他一眼,又煩躁的抱著自己的頭蹲到了一邊。
邢越一直如同冰雕般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千千.……不,是凌莧的身上,當江上荻挑開衣領,露出那個電子紋身的瞬間,他冰藍色的眼瞳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常愿不知何時已經冷靜下來,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地上的凌莧,跪在了她的尸體旁邊,她的左眼深處幽藍的數據流如同失控的瀑布般瘋狂刷過!磐石的加密檔案,被列為高度機密的“社會隱患”名單,關于“情感冗余癥候群”的殘酷實驗記錄,
凌莧診斷書:
「情感冗余」癥候群患者(7號試驗品共情力超載):
1、神經超載:觸碰他人瞬間讀取其全部痛苦記憶,如同被強制植入病毒;
社會危害性:接觸警察一讀取兇殺案血腥記憶后崩潰襲警。
2、痛感同步:漸凍癥患者肌肉壞死時她同部位出現真實潰爛;
醫(yī)院監(jiān)控拍到其手臂憑空出現腐肉傷口。
3、執(zhí)念反轉:為終止病人痛苦,曾試圖用枕頭悶死臨終者;
社會危害性:家屬控告其“謀殺未遂”。
4、情緒感染:她崩潰大哭時,半徑百米內人群集體陷入絕望。
社會危害:引發(fā)超市踩踏事件(引發(fā)37人受傷)
5、為安撫跳樓者共情過度,反被對方自殺念頭吞噬,差點跟著躍下天臺(救援隊靠麻醉槍阻止)
6、最致命案例:握連環(huán)殺手的手試圖感化,卻共情到分尸快感,險些用手術刀肢解獄警。
「過度共情」被判定為社會隱患,本質是當共情突破生理極限時,會引發(fā)精神污染型連鎖反應。
判定:人形精神核彈(不穩(wěn)定形態(tài))
處置方案:方舟計劃(永久收容/銷毀)
冰冷的文字像刀尖一樣刺入常愿的意識,那個在病房里握住臨終老人手,眼淚滴在冰涼皮膚上的護理員;那個因為離開而加速病人死亡,靈魂被烙上“原罪”印記的女人;那個恐懼溫暖,只有在冰冷中才能獲得片刻安寧的靈魂...…..就是眼前這個被她當成NPC熱烈地送她野花,最后被她“藏”進安全屋卻慘死在獸角下的少女!
常愿的目光落在凌莧還攥著那朵染血小花的手上,又移到她胸口那根猙獰的獸角,最后定格在她蒼白安靜的臉上。
“對不起?!背T傅穆曇舻蛦〉脦缀趼牪灰?,“凌莧.....”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陌生的的戰(zhàn)栗。她伸出手,指尖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地拂開凌莧額前被血粘住的碎發(fā)。
邢越無聲地走到凌莧另一側,緩緩蹲下,冰藍色的眼瞳低垂,凝視著少女毫無生氣的臉。他抬起一只蒼白冰冷的手,掌心上方,空氣發(fā)出細微的低吟,一朵由純粹寒氣凝結而成的的千鳥花緩緩成型,精致脆弱,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
這是他第一次嘗試凝結沒有殺傷力的東西,為了這個“npc”。
就在邢越要將這朵冰花遞到凌莧手上的時候,邢越冰藍的瞳孔猛地一顫!他看到了陸熙涔跑過來的時候掉落在凌莧手邊的便攜醫(yī)療屏,屏幕上,關于“情感冗余癥候群”的診斷報告和“痛感同步”的案例描述,撞入了他的視線。
漸凍癥病人肌肉壞死......同部位出現真實潰爛。
觸碰他人瞬間讀取其全部痛苦記憶。
那些文字瞬間與他記憶中科考隊員在暴風雪中絕望凍僵的臉,試驗艙里同伴伸向他又被凍傷的手..….重疊在了一起,他停住了拿著冰花在靠近凌莧的手。
邢越的手還懸在凌莧手掌的上方,他掌心那朵冰花,無聲地爆碎開來,化作一片閃著微光的冰塵,簌簌飄落在凌莧染血的衣襟上,和她手中那朵早已枯萎的干花融為一體。
邢越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他猛地收回了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顫抖著。冰藍色的眼瞳深處,那片凍結萬年的死寂冰原,似乎被投入了一塊巨石,裂開了深邃的縫隙,翻涌起痛苦和自責,他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極其不穩(wěn)定,地面以他為中心,慘白的霜痕瘋狂蔓延。
霍謄看著地上凌莧的尸體,又看看崩潰的林薇,再看看邢越暴走的寒氣和常愿死寂般的側臉,最后目光投向在冰刃架在林薇脖子上,他在審問林薇時傳來的“顯示屏”“系統(tǒng)”……之類的對話。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無力感攫住了他,他狠狠抹了把臉,聲音干澀:
“所以……又要重來嗎?門鎖指著她……”他指了指地上,“鑰匙…….沒了?她……”
江上荻收回了冰刃,走到常愿身邊,看著她死寂的側臉和凌莧胸口的獸角,低沉開口:“林薇的系統(tǒng)說,凌莧變成了NPC'千千’意識被壓制?!嚾弧撬芰Φ挠螒蛴成?,綁定她本人。她死了,道具失效,門......永遠打不開。”
“常愿。”江上荻蹲下身,聲音變得稍微柔和,“……”他想說,放棄她,他有辦法隔絕千千,只要最后作為鑰匙用完就算了。最后他還是什么都沒說,默默看著地上沒有聲息的人……
陸熙涔癱坐在凌莧身邊,淚水無聲滑落,“已經是玩家了,為什么還是不可以?”顫抖的指尖還按在那猙獰的傷口邊緣,綠光微弱地閃爍著,做著無望的努力。
林薇捂著自己斷裂的手腕,蜷縮在角落,看著眾人,臉上混雜著劇痛、恐懼和一種扭曲的茫然,喃喃自語:“NPC...….為什么會有現實檔案...…..磐石騙我.…….他們騙我..…”
洞穴里只有鮮血滴落的聲音,和林薇壓抑的抽泣。
常愿緩緩的抬起頭,她的目光沒有看任何人,也沒有看地上凌莧的尸體。她的眼睛越過彌漫的血腥和絕望,仿佛穿透了洞穴的巖壁,投向了某個虛無的輪回起點。
她的指尖,還殘留著拂過凌莧額發(fā)時那冰冷僵硬的觸感。
然后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常愿極其平靜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手中握著的,不再是匕首“17”,而是那把從獸王巢穴中帶出來,邊緣還沾著干涸黑血和怪物粘液的骨刃 。
她沒有任何猶豫,手腕翻轉。
鋒利的骨刃帶著決絕的弧光,精準無比的刺向了自己的心臟!
噗嗤——
利刃穿透皮肉的悶響,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洞穴里。
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襟。
“常愿——”陸熙涔抬頭,手里卻散不出成型的綠光。
江上荻的臉上濺到了常愿的血,有點燙,他想伸手拉住她不穩(wěn)的身體,卻還是收回了手。
常愿的身體晃了晃,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種冰冷的平靜。她的眼睛掃過地上凌莧手中那朵被血浸透的干花,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似乎在說:
“等我?!?/p>
神經末梢傳來熟悉的灼燒感——回溯開始了
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常愿的左眼深處幽藍的數據流瘋狂閃爍后,定格在凌莧電子檔案最底部一行被加密的小字:
同步率異常:97.3%(臨界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