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數(shù)日緊張的勞作,最大的那艘救生艇終于修補完畢。船體縫隙被油灰嚴(yán)密填塞,加固的綁繩結(jié)實有力,小小的三角帆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趙珩被小心地抬上小艇,安置在最平穩(wěn)的位置。雷烈和兩名最強壯的侍從負(fù)責(zé)劃槳和操控風(fēng)帆。徐小滿和其余侍從擠在剩余空間。
雷烈一聲低喝,小艇在槳力和風(fēng)帆的共同作用下,艱難地離開了卡住的礁石,緩緩駛向開闊的海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剛剛修補過的船體。海水拍打著船舷,油灰捻縫處經(jīng)受住了最初的考驗,沒有滲水跡象!眾人心中稍安。
徐小滿坐在船尾,看著那座囚禁了他多日的荒島在視野中漸漸變小。咸澀的海風(fēng)吹拂著他破舊的衣衫。
在海上漂泊了兩天一夜。徐小滿靠著日頭和北斗七星辨識方向,雷烈等人奮力劃槳,以及那面小帆的助力,他們幸運地沒有遭遇大的風(fēng)浪。
當(dāng)海平線上終于出現(xiàn)一艘大型商船的桅桿時,絕望的等待瞬間化為狂喜的呼喊!雷烈點燃了準(zhǔn)備好的、浸透桐油的布條作為信號。商船發(fā)現(xiàn)了他們,緩緩靠近。
登上商船寬敞堅實的甲板,腳踏實地的感覺傳來。商船主看著趙珩身上雖已經(jīng)殘破卻仍然看得出十分華貴的衣料和雷烈等人彪悍的氣質(zhì),十分有眼力見地安排艙室和飲食。
徐小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跟在擔(dān)架上的趙珩身后,踏上這艘名為“海豐號”的商船時,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幾乎讓他站立不穩(wěn)。咸腥的海風(fēng)依舊,卻被船上桐油、香料和木材的混合氣味沖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屬于“人間”的、嘈雜而安穩(wěn)的氣息。
船主是個精明的中年商人。他一眼便看出趙珩的不凡氣質(zhì),更被雷烈那身未斂的煞氣所懾,態(tài)度恭敬得近乎諂媚,立刻將船上最好的客艙騰了出來——一間雖然不大,但窗明幾凈,鋪著厚厚的軟墊,甚至還有一張小幾的艙室。
趙珩被小心地安置在柔軟的床鋪上,蒼白的臉色在相對舒適的船艙里顯得更加清晰。船主立刻吩咐人送來熱水、干凈的布巾和一套嶄新的細(xì)棉布中衣褲。
“快,伺候公子更衣!” 雷烈對侍從命令道,自己也準(zhǔn)備上前幫忙。
“不必。” 趙珩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質(zhì)疑,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默默站在艙門陰影處、渾身濕透狼狽的徐小滿身上。
“你,” 趙珩的視線落在徐小滿身上,“留下。他們出去?!?/p>
雷烈一愣,眼中瞬間閃過不贊同和更深的警惕:“公子,您的傷…”
“出去?!?趙珩重復(fù),聲音不高,卻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威壓。雷烈只得咬牙,狠狠瞪了徐小滿一眼,帶著侍從和王船主退了出去,艙門被輕輕帶上。
狹小的艙室內(nèi),只剩下兩人。海風(fēng)透過舷窗吹進(jìn)來,帶著咸濕的涼意。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而安靜,只有海浪輕拍船體的聲音和兩人略顯壓抑的呼吸。
徐小滿沒說話,走到盛滿溫水的木盆邊,擰干一塊布巾。他走到床邊,看著趙珩身上那件被血污、海水和汗?jié)n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破爛錦袍。
“抬手。” 他的聲音干澀,帶著疲憊后的沙啞,沒有任何情緒,仿佛只是在執(zhí)行一項必要的醫(yī)療程序。
趙珩依言,配合著徐小滿的動作,艱難地抬起未受傷的右臂。徐小滿小心地解開那件價值不菲卻已淪為破布的錦袍系帶,動作盡量不牽動他左腿的傷處。濕冷的、帶著海腥和血腥氣的布料被剝離,露出趙珩精瘦卻線條流暢的上身。長期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皮膚是冷調(diào)的白皙,此刻卻因失血和高燒初愈顯得有些脆弱,削瘦的大腿肌肉和腹肌的輪廓清晰可見。船艙內(nèi)昏黃的光線下,殘留的海水在他緊致的皮膚上泛著微光。
徐小滿目光如同最嚴(yán)謹(jǐn)?shù)尼t(yī)者,快速掃過,確認(rèn)沒有新增傷口,然后開始處理大腿的傷口。
好在船上備有藥箱,徐小滿取來藥箱,便開始幫趙珩清洗傷口周圍。他的手指偶爾不可避免地觸碰到微涼的皮膚,感受到手下肌肉因不適或緊張而瞬間的緊繃。每一次觸碰都極其短暫,如同蜻蜓點水,卻在這寂靜狹小的空間里,帶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妙的漣漪。趙珩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喉結(jié)微微滾動了一下。他垂下眼瞼,長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中一閃而過的、難以辨別的情緒。他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徐子奇擺布,像一尊沉默而脆弱的玉雕。
徐小滿拿出藥箱里上好的金瘡藥和草藥包煮過的布條。
他單膝跪在床邊的腳踏上,因褲管已完全褪下,完全裸露出漂亮的腿部肌肉,只有大腿內(nèi)側(cè)傷口被簡陋的布條覆蓋著傷口。熟悉的草藥味彌漫開來,蓋過了艙內(nèi)其他氣味。
解開舊敷料,原來已經(jīng)好轉(zhuǎn)的傷口因海上的奔波而又加重了兩分。紅腫已經(jīng)消退,但膿性分泌物又多了不少。徐小滿心中微定,用溫鹽水再次仔細(xì)清洗傷口周圍,動作輕柔而專注。他的指尖帶著薄繭,偶爾在清洗或按壓檢查時,不可避免地擦過傷口邊緣相對完好的、敏感的大腿內(nèi)側(cè)皮膚。
趙珩的身體又是一僵,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徐子奇指腹的粗糙觸感和溫?zé)岬捏w溫,那感覺沿著神經(jīng)末梢一路竄上,帶著一種奇異的麻癢感,與他腿上的傷口疼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感受。他下意識地想并攏雙腿,卻又因傷口位置而強行忍住,只是放在身側(cè)的手悄然握緊了床單。
徐子奇似乎也察覺到了手下肌肉瞬間的緊繃和那微不可聞的吸氣聲。他抬起眼,正好撞上趙珩低垂的目光。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船艙內(nèi)光線昏暗,燭火在舷窗吹來的海風(fēng)中輕輕搖曳,在他們臉上投下晃動的光影。趙珩的眼神深邃如海,帶著一絲探究、一絲被冒犯的矜持。徐小滿向來是不會對自己的患者起什么歪心思的,即便是趙珩這般樣貌身材,即便自己喜歡的亦是男生。
可在他的目光下,心頭莫名一跳,想到這個尷尬的部位,徐小滿只能含糊到“額,這個,咳,這個部位的確有些許不便,不過都幫你處理那么多次了,你怎么還害羞”,于是自己的竟臉也不可察覺地暈紅,然后快速專注于手中的藥泥,心里卻腹誹道:都給你換了那么多次藥了,怎么換個地方就開始矯情了!
他飛快地將藥膏敷上,再用干凈的布條重新包扎固定。動作比平時更快了幾分,仿佛急于結(jié)束這令人不自在的近距離接觸。
包扎完畢,徐小滿立刻站起身,退開一步,拉開距離。他低頭收拾著換下的臟布條和藥碗,聲音恢復(fù)了平日的冷靜:“傷口已經(jīng)處理好了,明日我再繼續(xù)給您換藥,公子你先好好休息吧?!?/p>
說完,他不再看趙珩,端起東西,幾乎是有些倉促地轉(zhuǎn)身,拉開艙門走了出去。海風(fēng)涌入艙室,吹散了彌漫的草藥味,也吹動了趙珩額前散落的幾縷碎發(fā)。
趙珩靠在柔軟的枕上,看著那扇被關(guān)上的艙門,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身上嶄新柔軟的細(xì)棉布料。左腿傷口處,除了藥膏帶來的清涼,似乎還殘留著方才那雙帶著薄繭的手留下的、若有似無的溫?zé)嵊|感。他閉上眼,海風(fēng)帶著咸澀的味道吹在臉上,心底卻泛起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極其微妙的波瀾。
連著幾日,徐小滿都按時給趙珩處理傷口,如同往常一樣,兩人都十分客氣,只是氣氛又有說不出的不同。
“公子,你的傷口現(xiàn)在基本沒有膿水了,這兩日就可以準(zhǔn)備給你縫合了”徐小滿看著趙珩紅腫完全消退、肉芽新鮮的創(chuàng)面道。
“那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趙珩這幾日也感覺大好,沒有懷疑,并和雷烈囑咐交代所需的物品。
次日,趙珩靠坐在床頭,薄唇緊抿,目光卻盯著徐小滿。徐小滿自然沒有再拿出自己的急救箱,而是改造了幾樣簡陋的工具:一把磨得異常鋒利的薄銅片,這是徐小滿用雷烈的匕首和船上的磨石改造的“手術(shù)刀”,一根魚鉤改造而成的粗針,還有幾縷鹽水煮沸了兩個時辰,又在烈酒中浸泡過的、最堅韌的船帆線。
“公子,這…” 雷烈忍不住開口,看著那些“兇器”,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和懷疑。
“出去?!?趙珩打斷他,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在門外守著。沒我命令,不準(zhǔn)進(jìn)來?!?他的目光落在徐小滿帶著奇怪面罩只露出平靜無波的眼眸道,“開始吧。”
雷烈只得咬牙退出,艙門被帶上,隔絕了外面的海風(fēng)和人聲。艙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趙珩略顯粗重的呼吸和徐小滿整理器械時輕微的碰撞聲。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海面。
徐小滿走到床邊,單膝跪在腳踏上,與趙珩的視線幾乎平齊。他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趙珩配合。趙珩深吸一口氣,將左腿盡量放松地伸直。
徐小滿將手術(shù)床挪到了光線最好的窗前。先剝下趙珩的衣褲,趙珩的身子下半身完全暴露在陽光下,白皙的皮膚顯得格外賞心悅目,覆蓋在傷口上的紗布卻顯得格外礙眼。
徐小滿小心解開紗布,傷口相比之前的確好了很多,只是因為沒有皮膚縫合,巴掌長的傷口,即便全然不是血肉模糊的樣子,仍然顯得十分猙獰。
“這里沒有麻沸散,你要忍一下,會很痛。” 徐小滿的聲音低沉平穩(wěn),如同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他將海水用淡水稀釋了三四倍,又將其煮沸備用,這應(yīng)該比較接近生理鹽水的濃度了。用干凈的布巾浸透,開始徹底清洗傷口周圍。鹽水清洗的時候,趙珩感覺沒有了之前鹽水的刺痛感,心中十分好奇道:“你這沖淡了海水的再洗傷口的法子倒是有趣,為何之前不用?”
徐小滿總不能明說“我懶”吧,而且等下縫合的時候沒有麻藥夠你好受的了。然后只能隨便含糊到:海水更濃一些,邪毒更好帶走,你現(xiàn)在邪毒都差不多拔干凈了,自然不需要了。
趙珩看著徐小滿沒有停頓的手,心里沒有懷疑。
徐小滿將趙珩傷口以及周圍皮膚完全清洗幾遍,沒辦法,太靠近會陰,連同隱秘部位一并清洗之后,徐小滿又用高度的白酒消了毒,趙珩放在身側(cè)的手猛地攥緊了床單,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牙關(guān)緊咬,才將一聲痛哼死死壓在喉嚨里,只余下沉重壓抑的喘息。
清洗完畢,真正的考驗開始。徐小滿再次清潔了雙手,也用高度的白酒浸泡過之后,再拿起那把鋒利的自制銅“刀”,用火燒燒到泛紅,再丟到干凈的冷水里稍微冷卻,金屬觸碰傷口邊緣時,趙珩的身體劇烈地一顫!
徐小滿眼神專注如磐石,手下卻穩(wěn)如千鈞。刀尖精準(zhǔn)地切走壞死的腐肉,刀刃切割皮肉的聲音極其輕微,但在寂靜的艙室內(nèi)卻清晰可聞,伴隨著趙珩驟然粗重、如同拉風(fēng)箱般的抽氣聲。
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趙珩。汗水瞬間浸透了他剛剛換上的細(xì)棉中衣,額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額角。他緊閉雙眼,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著,下唇被咬得泛白,甚至滲出了一絲血珠,身體卻巋然不動,仿佛任人宰割一般。
徐小滿只看了一眼一身細(xì)密汗水的趙珩,沒有遲疑,終于壞死組織被徹底清除干凈,露出了相對健康的、滲血的創(chuàng)面。徐小滿這時才安慰道:你再堅持一下,傷口已經(jīng)清創(chuàng)干凈,現(xiàn)在縫合應(yīng)該沒那么痛了。
再次清洗過創(chuàng)面后,二次縫合開始。針尖穿透相對新鮮的創(chuàng)緣,拉扯縫線。痛感雖然依舊尖銳,但比起剛才刮骨療毒般的清創(chuàng),已是天壤之別。趙珩如同虛脫般癱軟在枕頭上,渾身被冷汗浸透,眼神渙散,仿佛剛從地獄邊緣爬回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疲憊。
徐小滿的動作依舊穩(wěn)定而迅速。他摒棄了之前為了快速止血的嚴(yán)密縫合,改為更寬松的、利于引流的間斷縫合。最后一針落下,打結(jié),剪斷線頭。他用干凈的布巾吸干滲血,再次敷上厚厚一層消炎的金瘡藥,最后用相對寬松的繃帶包扎固定。
當(dāng)徐小滿收拾好染血的器械和敷料,站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趙珩的雙手都印著幾道深紫色的指痕,甚至有兩處被指甲劃破了皮,滲著血。
趙珩的目光落在自己傷痕累累的手上,劇烈的疼痛如同退潮般緩緩?fù)嗜ィ粝碌氖巧钊牍撬璧钠v和一種……冰冷刺骨的清醒。
他閉上眼,感官卻異常敏銳。空氣中殘留著濃重的血腥、烈酒的辛辣和草藥的苦澀,混合成一種獨特的、令人心悸的氣息。左腿傷口處被嚴(yán)密縫合的皮肉,在藥膏的清涼下依舊傳來陣陣鈍痛,但那痛感之下,是一種被強行“拼合”的、陌生的完整感。
那雙穩(wěn)定到可怕的手,那快得近乎非人的縫合速度,那面對血肉翻卷、膿腐腥臭時如同石雕般的專注與冷靜……這一切,絕不是一個“粗通土方子”的漁村少年所能擁有的!
“土方子?”趙珩在心底無聲地嗤笑,唇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那針腳細(xì)密均勻得如同精密的織機,每一針的落點、深淺、力道都精準(zhǔn)得令人發(fā)指。他雖不通醫(yī)術(shù),但相府公子見識何等廣博?府中蓄養(yǎng)的名醫(yī)圣手,宮中退下來的老太醫(yī),他也見過不少。從未!從未見過如此神乎其技的手法!這絕非野路子!這更像…更像是在修復(fù)一件極其精密的器械。
荒島初遇,生死一線間,他只當(dāng)是少年膽大心細(xì),加上幾分運氣??蛇@第二次…在相對安穩(wěn)的船艙內(nèi),在劇痛的極致煎熬下,他看得更清,想得也更深。一個漁家子,從何處習(xí)得這等超越御醫(yī)的技藝?那套憑空取出的、材質(zhì)奇特、寒光凜冽的“工具”又從何而來?
一絲疑慮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心頭。是敵對方派來的棋子?刻意接近,施以救命之恩,圖謀更大?還是…某個隱世不出的奇人異士的弟子,恰巧被他撞見?亦或是…這少年身上,藏著連他自己都未必全然知曉的秘密?
無論是哪一種,都絕非“粗通土方子”可以解釋。這份“救命之恩”背后,似乎籠罩上了一層更深沉、更叵測的迷霧。
趙珩的目光也落隨之落在自己手上,但他很快垂下眼簾,只余下濃重的疲憊和沙啞的一句:“我不礙事了…多謝。”
而徐小滿心有余悸,趙珩看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縫合之前,也不確定他是否能堅持的住,沒想到他卻這般能忍受。然而聲音卻平淡無波:“傷口已經(jīng)縫合好了,但需每日換藥,密切觀察。靜養(yǎng)?!?說完,他端起污物盤,拉開門走了出去,將艙室內(nèi)彌漫的血腥味、草藥味和那無聲的、復(fù)雜的張力,一同關(guān)在身后。
趙珩躺在柔軟的床鋪上,看著舷窗外蔚藍(lán)的大海,緊繃了多日的神經(jīng)終于徹底放松。他看了一眼被安排在隔壁簡陋艙室、正默默整理自己褡褳的徐小滿,對侍立在旁的雷烈低聲吩咐了幾句。
雷烈走到徐小滿面前,依舊是那張硬邦邦的臉,將一個比荒島時沉重得多的錦袋塞給他,里面是更多的金錠。
“公子賞你的?!?雷烈的語氣比以往更加生硬,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記住,管好你的嘴?;膷u之事,公子不想任何人走漏風(fēng)聲?!?雷烈說完,目光銳利地掃過徐小滿腰間那個不起眼的舊褡褳,仿佛想穿透那層粗布,看清里面是否還藏著什么驚世駭俗的東西。他的手,看似隨意地搭在腰間的刀柄上,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
徐子奇掂量了一下錦袋,平靜地收下,沒有道謝,也沒有爭辯。他看了一眼遠(yuǎn)處艙室的方向,正好對上趙珩隔著門簾投來的目光。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像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探究、審視和一種上位者對于“未知”與“失控”的本能警惕。那目光如同無形的蛛網(wǎng),瞬間攫住了徐小滿的心臟,讓他剛剛因即將回家而雀躍的心情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趙珩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才緩緩移開,重新投向舷窗外的大海。那平靜的海面下,仿佛也蘊藏著無盡的未知與暗流。
徐小滿握緊了手中的錦袋,沉甸甸的金子此刻卻像一塊冰冷的烙鐵。他知道,這“封口費”的背后,是比荒島風(fēng)暴更危險的暗礁。那雙平靜卻深不可測的眼睛,已經(jīng)將他牢牢鎖定??臻g暴露的隱患,并未隨著獲救而消散,反而如同冰層下的暗涌,隨時可能將他拖入更深的未知海域。只要到了臨??h的碼頭,他就可以回家了!但這回家的路,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危機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