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妖窟深處,瘴氣愈發(fā)濃重,幾乎凝成了墨綠色的液體,在低洼處緩緩流淌。尋常武者若是吸入一口,肺腑便會立刻腐爛。
陸凡穿行其間,卻如魚得水。
【心劍】的掠奪屬性,似乎不僅僅針對修為和記憶,連帶著對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能力,也能一并“偷”來。他掠奪了太多妖獸的生命精華,身體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對這片土地的劇毒產(chǎn)生了極強的抗性。
他此刻正潛伏在一株巨大的、長滿了扭曲人臉狀菌菇的怪樹冠上,收斂著全部氣息,目光如鷹隼般俯視著下方的一片林間空地。
空地上,一場血腥的戰(zhàn)斗剛剛結(jié)束。
三頭黑鱗妖豬的尸體倒在血泊中,它們的防御力極強,卻依舊被利器剖開了堅硬的頭骨。而在尸體旁,站著五個人。
這五個人,衣著破爛,身上混雜著干涸的血跡和泥土,眼神卻一個比一個兇悍,像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惡鬼。他們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有帶倒鉤的鏈子,有布滿豁口的砍刀,甚至還有一根粗大的獸骨。
他們不是宗門弟子。
他們是“拾荒者”。
這是陸凡從劉晨的記憶中得到的情報。萬妖窟內(nèi),除了妖獸和偶爾前來歷練的宗門弟子,還生活著這樣一群被遺忘的人。他們大多是早年被廢掉修為、流放到此地的宗門罪人,或是走投無路、躲入此地的亡命之徒。
他們不修煉,或者說,很難再有寸進。他們活下去的唯一方式,就是“拾荒”——撿拾死去的歷練弟子的遺物,或是……親自制造一些“遺物”。
他們是這片黑暗叢林里,最頂級的獵食者之一,比大多數(shù)妖獸更加危險,因為他們懂得人性,更懂得如何利用人心。
此刻,這五名拾荒者正熟練地分割著妖豬的尸體。值錢的獠牙、堅硬的鱗甲被小心翼翼地剝下,剩下的血肉則被大塊地切開,準備當做未來的口糧。
“頭兒,這次運氣不錯,三頭黑鱗豬,夠咱們兄弟吃半個月了?!币粋€獨眼龍模樣的漢子,一邊割肉一邊興奮地說道。
被稱作“頭兒”的,是一個身材枯瘦、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他沒說話,只是用一把小刀,仔細地從妖豬頭顱里剜著什么。片刻后,他挑出了一枚拇指大小、散發(fā)著淡淡光暈的晶核。
“二階妖核!”獨眼龍的眼睛亮了,“這玩意兒拿到黑市,少說能換十瓶凝血丹!”
“黑市那邊最近風聲緊?!鄙窖蚝^兒將妖核擦干凈,揣進懷里,聲音沙啞地說道,“聽說前幾天,玄天劍宗有支核心弟子帶隊的精英小隊,在黑風崖那邊全軍覆沒了?,F(xiàn)在宗門那些執(zhí)法堂的瘋狗,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在萬妖窟外圍到處亂竄?!?/p>
“全軍覆沒?真的假的?”另一個拾荒者咂舌道,“誰這么大手筆?難道是‘血鴉’那伙人干的?”
“不像?!鄙窖蚝^兒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我聽黑市的‘烏鴉’說,動手的,好像是個叫‘陸凡’的小子。據(jù)說是宗門新出的一個狠茬子,一個人,把那支小隊給屠了。”
“一個人?吹牛吧!”
“管他是誰,反正別惹上我們就行。收拾東西,快走!這里的血腥味,很快會引來更麻煩的東西?!?/p>
山羊胡頭兒一聲令下,幾人立刻加快了動作。
樹冠上,陸凡的眼神微微一動。
黑市?烏鴉?
這些詞匯,劉晨的記憶里也有提及,但都語焉不詳。顯然,這些拾荒者,比他更了解這片黑暗世界的生存法則。
他需要一個向?qū)?。一個……能帶他走進這個真實、殘酷的地下世界的向?qū)А?/p>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山羊胡頭兒的身上。
從剛才的對話和眾人的反應(yīng)來看,此人是這支小隊的靈魂,不僅實力最強,頭腦也最清醒。
陸凡沒有立刻動手。他像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五名拾荒者收拾好戰(zhàn)利品,正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從他們身后的密林中竄出,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
那是一條通體漆黑、足有水桶粗細的巨蟒,它的頭上長著一只血紅色的肉冠,正是萬妖窟中極為難纏的二階高級妖獸——冠血蟒!
“小心!”山羊胡頭兒臉色劇變,爆喝一聲,猛地將身邊的獨眼龍推開。
“噗嗤!”
巨蟒那滿是腥臭的血盆大口,一口就將另一名反應(yīng)不及的拾荒者吞了下去,連嚼都沒嚼,直接咽進了肚里。
“畜生!”
山羊胡頭兒目眥欲裂,他手中的砍刀瞬間迸發(fā)出一股凝練的刀氣,狠狠地劈向冠血蟒的七寸。
另外三名拾荒者也從驚駭中反應(yīng)過來,紛紛怒吼著撲了上去。
一場混戰(zhàn),瞬間爆發(fā)。
冠血蟒的實力,遠超他們之前遇到的黑鱗豬。它那堪比精鐵的蛇鱗,尋常刀劍根本無法破開,而它那巨大的蛇尾,每一次橫掃,都帶著萬鈞之力,逼得幾人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 ?/p>
又是一聲慘叫,獨眼龍被蛇尾掃中,整個人像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去,胸骨塌陷,眼看是活不成了。
轉(zhuǎn)眼間,五人小隊,只剩下了三人。
山羊胡頭兒心中一片冰涼,他知道,今天他們踢到鐵板了。
“撤!分頭跑!”他當機立斷,嘶吼一聲,自己卻不退反進,一刀劈向巨蟒的眼睛,為剩下的兩人創(chuàng)造逃跑的機會。
剩下的兩人哪還敢猶豫,立刻轉(zhuǎn)身,朝著不同的方向亡命奔逃。
然而,冠血蟒似乎認準了山羊胡頭兒,巨大的蛇瞳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蛇尾一甩,便將他死死地纏住。
“頭兒!”遠處傳來一名手下絕望的呼喊。
山羊胡頭兒被蛇身越纏越緊,全身的骨骼都發(fā)出了“咯咯”的悲鳴,他手中的砍刀掉落在地,臉上充滿了絕望和不甘。
他知道,自己完了。
就在他閉目待死的那一刻。
一道冰冷的、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仿佛從九幽地獄傳來,在他耳邊響起。
“想活嗎?”
山羊胡頭兒猛地睜開眼睛,他看到,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那株怪樹的樹干上。
那是個年輕人,一身黑衣,渾身浴血,胸口處還有一個猙獰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他的表情很平靜,但那雙眼睛,卻比這頭冠血蟒的蛇瞳,還要冰冷,還要可怕。
“我救你一命?!蹦贻p人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魔鬼的低語,“作為交換,帶我去黑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