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訓后，孫応莎剛走出北體大門，一輛藍色的紅旗車就穩(wěn)穩(wěn)停在她面前。
駕駛座的人走了下來，賀瑾穿著黑色的風衣，拿著一束玫瑰花。
“路上買的?！彼麑⒒ㄟf出去，又熟練地接過孫応莎的包放在后排。然后溫柔的說：“走吧，我來接你回家?！?/p>
“好?！睂O応莎下意識聞了聞花香，坐在副駕。
賀瑾一上車就看見她垂著腦袋，在撥弄花瓣。
他側(cè)過身子，語氣中帶著笑意，像哄小孩兒：“雖然我的車技還不錯，但安全帶還是要系?！?/p>
“我自己來。”孫応莎下意識用花擋住了他的靠近。
后者也不惱，自顧自打火，車子使進車流。
經(jīng)過燕莎橋時，陌生的海報醒目又耀眼，孫応莎怔了一下，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過了許久，她才反應過來，曾經(jīng)那個人的海報也是在那個位置， 耀眼奪目。
回到家后，賀瑾將做好的飯菜端上桌，招呼她吃飯。
孫応莎穿著白色衛(wèi)衣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喝著前面的排骨湯，倆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一室安靜。
“莎莎，對不起啊?！辟R瑾率先開口。
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個安靜喝湯的，毛茸茸的發(fā)頂上。
那句話出口，他像是在等待審判，又像是在確認某種早已存在的裂痕。
時間被拉的很長，空氣凝滯，只有湯匙偶爾碰撞瓷碗的輕響。
“那天……”賀瑾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眉宇間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
眼底深處卻又復雜的東西在翻涌：“我沒有問過你的意愿，就私自替你做了決定。”
“對不起啊，我以為……”
孫応莎握著湯匙的指尖一頓，她抬起頭，燈光下，她的臉干凈得有些過分。
她看著他，沒有說話，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難堪，沒有質(zhì)問。
只有一種審視的穿透力，仿佛要把他剛才那句話，連同他此刻復雜的心緒，一層層剝開。
賀瑾在她的目光下感到一絲無所遁形。
他吸了口氣，試圖解釋：“其實我看見那輛路虎了，是他的吧……”
“所以你覺得他會來搶婚是嗎？”
孫応莎接過了他的話，聲音依舊平靜，嘴角卻噙著點笑，“還是你認為我會逃婚？”
這笑讓賀瑾的心猛地一沉，他太熟悉了，這種平靜是她筑起的，最堅硬的墻。
“都有吧?！?/p>
賀瑾迎著她的目光，帶著自嘲的笑：“人的青春沒有幾年，可他獨占了十二年……”
“所以當主持人問我那個問題的時候，我看見頭紗下你那雙泛紅的雙眼了，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那里面帶著……不甘和絕望?！?/p>
賀瑾看著她睫毛顫了顫。
又繼續(xù)說：“我不愿將你困在身邊，活的像個提線木偶，所以過去那些承諾我替你抹去，只想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p>
他以為放手是成全，主動將責任攬在身上，替她斬斷那些枷鎖。
他以為她會松一口氣，會大膽地去追尋幸?！?/p>
可現(xiàn)在，在她平靜得近乎冰冷的注視下，那些自以為都變得搖搖欲墜。
孫応莎看著他，看著這個從相識后就悉心照顧她。
總是溫溫柔柔說話，從不發(fā)脾氣，包容她，寵著她的男人，此刻坐在那，滿眼的悔恨。
她緩緩放下湯匙，動作很輕，
“賀瑾?！?/p>
她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我和他之間的過往你比我清楚，還要我說清楚嗎？”
說完后孫応莎站起身，離開的動作并不快，卻帶著一種莫名的決斷。
其實那天她也遲疑過。
只是理智戰(zhàn)勝了心，她沒再回頭，有些人和事到此為止就是最好的收場。
凌晨六點，昆明的薄霧尚未完全散開，空氣中裹著泥土與植物的氣息。
王?欽套著一件簡單的運動外套。
晨跑結束后他沿著石板小路走到老街早市喧騰的人流中。
熟練的在一個攤位前停下，指尖捏起帶著水珠的本地番茄，掂了掂，又湊近聞了聞。
旁邊竹筐里碧綠的小白菜，沾著晨露的鮮菌子，活蹦亂跳的鯽魚……
都成了他目光流連的對象。
在這里，他不是世界排名頂尖的乒乓球運動員，更像一個認真挑選食材的鄰家青年。
買好菜后，他沿著來時路往回走。
一望無際碧藍的海面上盤旋著海鷗漫天飛舞的身影，圍觀的人潮淅淅瀝瀝。
大多都是本地的叔叔阿姨在這遛彎，運動。
王?欽怔了一下，看著籃子里自己剛買的面包，突然笑了笑。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隨著他的靠近，以及面包散發(fā)的香味，海鷗成群結隊的飛過去。
排著隊，一口口啄走那口本應是王?欽自己早餐的面包。
不出片刻，面包被啃食干凈，就連他掌心的殘渣都被吃了個干凈。
王?欽用紙巾擦了擦手，晃悠悠回到了那個臨時租的家里。
那是一個漂亮古樸的小院子，到處都種滿了綠植，一步一景，綠意闌珊。
院子里還有一個秋千架，正隨著早晨清冽的風微微晃動著。
屋里的陳設簡潔干凈又溫馨。
他換下了運動服，穿著一件干凈的米白色家居服，下身還是一條黑色的短褲搭配著他的LV拖鞋。
由于面包喂了海鷗，他只能親自下廚做了一碗番茄雞蛋面。
草草吃完后，又磨了杯咖啡，坐在小院子那棵樹下靜靜看著平板里收到隊里傳來的數(shù)據(jù)。
這里沒有球館里震耳欲聾的擊球聲和膠著的比分。
沒有粉絲的吶喊和私追那讓人窒息的鏡頭。
只有清風混著花香的心曠神怡，靜謐之中鍋鏟碰撞的脆響，熱氣騰騰的雞蛋面，醇香肆意的咖啡香氣……
自從洛奧退役后，他只短暫的休息了兩個月就回了國乒擔任教練。
隊里給他分了個年輕小將，這兩年他一直陪著他那孩子滿世界打比賽。
就像當初的他一樣，因為知道孤立無援的痛所以他成了撐傘的人。
和孫応莎分手后，更是全身心投入在事業(yè)中，仿佛忙碌才能讓他忘記那撕心裂肺失去的痛。
突然，一陣輕快又帶著點急切的手機鈴聲響起。
王?欽抿了口咖啡，按下了接聽鍵，聲音還帶著趕路時的疲憊：“怎么了？”
“王指。”男孩清亮又充滿活力的聲音立刻穿透聽筒，帶著輕微的喘息聲：
“青奧賽快要開始了，我說我要不要報名參加??？你覺得我能去嗎？”
王?欽只問了句：“最近我不在，你訓練的如何了？”
“呵呵，你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毙『⑧洁熘Z氣帶著點撒嬌的催促：“你跑哪去了啊，還回來嗎？”
“昆明?！蓖?欽沒有隱瞞。
“哥！”任嘉澤氣鼓鼓地喚了一聲，又問：“你跑去昆明當神仙了嗎？昆明好玩嗎？是不是天天吃米線啊？”
連珠炮似的問題，瞬間把小院拉回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