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警笛聲由遠及近，在店門口戛然而止。
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走了進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我媽被警察一左一右地架著胳膊，像一只斗敗的雞。
“警察同志，誤會，都是誤會！”她試圖擠出一個笑臉。
警察沒有理她，目光轉(zhuǎn)向我，“是你報的警？”
我點點頭。
“跟我走一趟，做個筆錄?！?/p>
我和我媽，被帶上了同一輛警車。
車廂里彌漫著沉默。她幾次想開口，但在警察冰冷的注視下，又把話咽了回去。
警局的燈光比音響店的更白，更冷。
冰冷的鐵椅子，刺眼的白熾燈，一個年輕的警察坐在我對面，一個年長的負責記錄。
我媽被帶到了隔壁。
我把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復述了一遍。從買電腦被拒，到被打，被搶走錄取通知書，再到今天她在店里的大鬧。
沒有哭，也沒有憤怒，我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講別人的故事。
“錄音在這里?！蔽野涯莻€銀色的隨身聽放在桌上，按下了播放鍵。
她尖利刻薄的聲音在小小的審訊室里回蕩，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警察聽完，關掉了錄音，把它放進一個證物袋里。
門開了，我媽被帶了進來，坐在我對面的位置。
她一看到我，立刻又恢復了那種理直氣壯的姿態(tài)。
“警察同志，這是我們家事。我教訓自己女兒，天經(jīng)地義！”
年長的警察抬起頭，推了推眼鏡。
“張女士，我提醒你一下?！彼穆曇舨桓?，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首先，你女兒是成年人了，有自己權利。你強行拿走她打工所得的六千元，已經(jīng)涉嫌侵占罪?！?/p>
我媽的臉色變了變，“那是我讓她保管的！”
“其次，你以撕毀錄取通知書為要挾，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和受教育的權利，這屬于違法行為?！?/p>
“我那是為她好！女孩子讀那么多書干什么！”
警察沒有跟她爭辯，只是冷冰冰地陳述事實。
“最后，你在公共場合公然侮辱、誹謗黎女士和她的家人，已經(jīng)對他人造成了名譽損害，對方有權起訴你。”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錘子，砸在她固有的觀念上。
她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賴以生存的邏輯，在法律面前，不堪一擊。
“我是她媽！我生她養(yǎng)她，難道連管她的權力都沒有嗎！”她終于嘶吼出來，帶著最后的掙扎。
“為人父母，有撫養(yǎng)和教育的義務，但沒有違法的權力?！?/p>
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一個氣喘吁吁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滿臉的焦急和困惑。
他的視線掃過我，又落在我媽身上，最后停在警察臉上。
是我爸。
他看著這副場景，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你們娘倆在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