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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楚復(fù)興 聞羽湖 140944 字 2025-07-12 01:3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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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卯時三刻,黔州糧倉朱漆大門轟然洞開。

顧淵立在積雪未融的石階上,望著排成長龍的百姓——老嫗拄著枯木拐杖,懷中幼兒裹著補丁摞補丁的襁褓;精壯漢子餓得眼窩深陷,卻仍攙扶著腳步虛浮的老人。

寒風(fēng)卷起糧囤旁散落的谷殼,混著人們粗重的喘息,在晨霧中凝成霜花。

"按名冊發(fā)糧!體弱老幼優(yōu)先!"三保展開泛黃的戶籍簿,沙啞的嗓音穿透人群。

當(dāng)?shù)谝淮诿走f到瞎眼老婦手中時,老人顫抖的手突然抓住顧淵的衣擺,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向聲音來源:"青天大老爺...菩薩轉(zhuǎn)世..."話未說完,淚水已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淌進糧食里。

顧淵俯身握住老人枯枝般的手,觸到掌心結(jié)痂的凍瘡。人群中突然傳來啜泣聲,幾個孩童攥著分到的窩頭,卻偷偷塞進更年幼的弟妹懷中。

遠(yuǎn)處街角,有流民踉蹌著奔來,草鞋磨破的雙腳在雪地上拖出蜿蜒血痕。

"曹主簿。"顧淵轉(zhuǎn)身喚來縣衙文書,此人昨夜協(xié)助清查賬冊時,曾冒死藏起關(guān)鍵證據(jù),"暫代縣令一職,務(wù)必將賑災(zāi)糧款落到實處。

"他摘下腰間刻著蟠龍紋的玉牌,"持此令牌可調(diào)集城防軍,若再有貪腐,先斬后奏。"暮色初臨時,顧淵在縣衙書房奮筆疾書。

狼毫飽蘸濃墨,在宣紙上落下"黔州弊政十條",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斑駁的墻壁上,與窗外呼嘯的北風(fēng)一同搖曳。三保捧著密封的加急奏章正要出門,忽聽身后傳來嘆息:"這天下需要修補的,又何止一個黔州?"次日清晨,幾人馬車啟程的銅鈴聲驚飛了檐下寒雀。

顧淵掀開馬車簾,最后望了眼城墻上新?lián)Q的"賑"字大旗。寒風(fēng)中,百姓們自發(fā)燃起的送行火把連成星河,照亮他回唐安的漫漫長路。顧淵緩緩放下馬車窗簾,此時仿佛拯救這天下蒼生之心愈加堅定,馬車碾過結(jié)冰的官道,車轅吱呀聲里,林伯展開泛黃的輿圖,蒼老的手指點在楚國北疆:“殿下請看,齊國屯兵十萬于定平關(guān),打著‘通商互市’的幌子,實則暗修棧道;南疆蠻族更與吳昊私通的密報雖已截獲,但難保其他邊將沒有異心。

”他撫著雪白長須,目光掃過輿圖上密密麻麻的紅點,“這些皆是去年新設(shè)的稅卡,短短數(shù)月竟激增三成,百姓哪堪重負(fù)?”

顧淵捏著密報的指節(jié)發(fā)白,紙上“齊軍偷運硝石”“稅吏私吞七成糧餉”的字跡刺得他眼眶發(fā)燙。

“內(nèi)憂外患交迫...”他猛地捶在車壁上,震落幾縷碎冰,“若不先肅清吏治,楚國便是有百萬雄兵,也不過是朽木壘成的城墻!”

“哎喲,我的殿下喲,您這拳頭再捶下去,馬車都要散架啦!”棗兒掀簾探進腦袋,鬢邊紅梅絨花隨著動作輕顫,她晃了晃手中食盒,“嘗嘗新烤的栗子,林伯教我裹了蜂蜜的!”

說著便往顧淵手里塞,卻故意偏了偏手,滾燙的栗子骨碌碌滾進他袖中。

“胡鬧!”顧淵皺眉,卻任由棗兒笑得前仰后合。林伯見狀捋須輕笑:“殿下十年游歷,倒是將性子磨得溫潤許多。

想當(dāng)初在塞北,您可是敢單槍匹馬闖馬賊窩的。”“那還不是被某人連累?”顧淵突然看向棗兒,后者瞬間瞪圓杏眼?!懊髅魇悄且匀钡难蚰谈猓ξ覀兠粤寺?!”

她氣鼓鼓地叉腰,“結(jié)果最后還是我采野果救了大家!”“好好好,是棗兒姑娘的功勞?!?/p>

顧淵無奈搖頭,指尖卻悄悄將烤得最香甜的栗子,放回了她的食盒。

車外風(fēng)雪依舊,車內(nèi)卻因這拌嘴聲,泛起絲絲暖意。林伯望著兩人,眼中滿是欣慰——這心懷天下的少年郎,終究還存著幾分人間煙火氣。

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里,林伯望著車窗外掠過的枯樹,蒼老的聲音帶著歲月的回響:“老臣十八歲那年,背著書箱從嶺南進京,以為憑胸中所學(xué),定能在金鑾殿上一展抱負(fù)?!?/p>

他摩挲著腰間褪色的玉佩,那是當(dāng)年赴考前父親塞進他行囊的,“可發(fā)榜那日,本該屬于我的名字,卻被世家子弟的名字頂替。他們擲著骰子說‘窮酸書生也配與我等爭功名’,我才知道,原來這科舉早就是權(quán)貴手中的玩物。”

顧淵靜靜聽著,燭火在老人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十年前初見的場景,此刻在他眼前清晰浮現(xiàn)——那個飄著細(xì)雨的午后,他在江南小鎮(zhèn)的學(xué)堂外駐足,看見白發(fā)先生握著戒尺,正在教孩子們念“民為貴,社稷次之”。

當(dāng)先生講到“苛政猛于虎”時,渾濁的眼睛里竟泛起淚光。“后來我開館授徒,想著至少能教出幾個正直的孩子?!绷植p笑一聲,帶著自嘲,“直到那天,殿下路過小鎮(zhèn),沒有半點皇子架子,和孩子們一起蹲在地上畫山河圖。您說‘若為官不能護百姓周全,便是讀盡圣賢書也是空談’...”老人聲音哽咽,蒼老的手微微顫抖,“那一刻,老臣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那個曾在雨夜發(fā)誓要改變天下的少年?!?/p>

棗兒聽得入神,手中的繡帕不知不覺攥緊。三保馭車的背影在車簾外挺得筆直,顯然也在仔細(xì)聆聽。顧淵伸手按住林伯的手背,觸到掌心厚厚的繭子——那是常年握筆和勞作留下的痕跡。

“林伯愿意相信我,是我的福氣?!彼吐暤?,“這天下的路或許難走,但有您相伴,便不算孤單。

”林伯望著眼前少年堅毅的眉眼,恍惚間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個雨過天晴的下午。學(xué)堂外的玉蘭樹開得正好,少年轉(zhuǎn)身離去時,衣角沾著的墨痕像極了破曉時分天邊的云。那時他便知道,這個心懷蒼生的皇子,或許真能成為照亮人間的光,冬日暖陽透過車簾縫隙灑進來,在車廂內(nèi)投下斑駁光影。

顧淵瞥見三保駕車時挺直的背影,突然起了逗趣心思:“三保啊,你跟著我四處游蕩也有些年頭了,總不能一輩子舞刀弄劍,該找個媳婦安穩(wěn)過日子了?!贝搜砸怀觯瑮梼毫⒖虂砹伺d致,探出頭擠眉弄眼:“就是就是!咱們?nèi)8绺缥渌嚫邚?、一表人才,往那一站不知能迷倒多少姑娘!等回了唐安,我定要幫著殿下好好物色個溫柔賢淑的!”三保握著韁繩的手微微一顫,耳根瞬間紅透,連帶著脖頸都染上薄紅:“殿、殿下莫要打趣屬下,如今局勢未穩(wěn),屬下只想專心護您周全......”“哎——”顧淵搖頭晃腦,故意拖長聲調(diào),“這成家和護駕又不沖突。

再說了,萬一哪天你遇上心儀的姑娘,可別學(xué)那些木頭疙瘩,連話都說不利索?!?/p>

棗兒笑得前仰后合,從袖中掏出帕子佯裝擦淚:“瞧瞧,平日里威風(fēng)凜凜的三保大俠,一提娶媳婦就結(jié)巴了!要不我先教你幾句情話?‘姑娘的眼睛比春日的桃花還好看’......”“住口!”三保又羞又急,手中馬鞭不自覺抖了抖,驚得馬匹嘶鳴一聲。

車廂內(nèi)爆發(fā)出陣陣笑聲,連一向沉穩(wěn)的林伯都忍不住輕笑出聲。說說笑笑間,天邊暮色漸濃。當(dāng)城門上“永安城”三個鎏金大字映入眼簾時,顧淵掀開簾子望向遠(yuǎn)處燈火初上的城池,寒風(fēng)卷著細(xì)碎雪粒落在他肩頭。“今夜便在此歇腳,明日再繼續(xù)趕路?!?/p>


更新時間:2025-07-12 01:3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