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澤安府,赤水縣。
傍晚的夕陽灑在一望無際的赤河上,波光粼粼。
入秋,河邊鋪著不少的枯葉。秋風打著旋兒,偶有幾片葉子被秋風卷起飄向遠處。
天氣也隨著入秋漸涼了。
零星幾片葉子飄進了赤河邊的一個土坯房內。
房子破舊,門窗都有著縫隙,秋風尋著門縫鉆了進去。
床上,一個少年蜷縮著,臉色蒼白,沒有生氣,涼風鉆進來,激得少年猛的一顫,睜開了雙眼。
“我游覽器記錄還沒刪!”
陳渡脫口而出,聲音干澀沙啞。
“陳渡,陳大郎,他也叫陳渡?父母就在上周,在赤河捕魚時,遇上了妖魚再沒回來。
又是經典孤兒開局。
留給他的就剩下一個破舊的小舢板,和這間四面漏風的土坯房?!?/p>
“不過,那艘小舢板,現(xiàn)在也沒了,被王麻子‘借’走了……”
王麻子,一個不學無術,滿臉麻子的二流子。
舢板的事,陳渡顧不上想了,肚子傳來了陣陣絞痛,原身怕是很久沒吃飯了。
更可恨的是,王麻子趁著他發(fā)燒昏迷,連米缸底那點僅剩的粟米,也一并‘借’走了。
陳渡又花了點時間,勉強理清腦子里原主蕪雜的記憶,整個人更恍惚了。
漁民……自己成了一個靠水吃飯的漁民。
前世的記憶碎片也接著撞進腦海。
他好像真的是下水救人死的。
連續(xù)熬夜趕畢業(yè)論文,身體精神狀態(tài)都不好。冰涼的河水一接觸,眼前一黑,四肢灌了鉛似的沉重。
然后就是嗆水,窒息,緊接著黑暗吞噬過來,他清楚知道自己完了。
“血虧,瀏覽器記錄沒刪,人,好像也沒救成?!?/p>
陳渡掙扎著想坐起身,身體卻好像散了架,差點又癱回床上。
沉重的疲憊感,壓的他喘不過氣。
前世的記憶和情緒逐漸煙消云散。
二十三年,孤零零的,一事無成,像場荒唐的夢。
咕——嘟嘟。
肚子的劇烈抗議聲把陳渡拉回了現(xiàn)實,快餓死了,再不吃東西,他感覺下一刻就要斷氣。
目光掃視了下昏暗的土坯房,一個土灶,兩口缸,還有個被老鼠啃的千瘡百孔的木柜。
王麻子那張丑臉,和臨走的話,又清晰的浮現(xiàn)在眼前:
“你小子橫豎快蹬腿了,這點米,王大爺我就‘借’走了,等你咽了氣,我給你多燒點紙……”
“溝槽的王麻子!”陳渡心里狠狠罵了一句。
拼盡力氣起身,扶著墻,踉踉蹌蹌挪到水缸邊。顧不上別的了,舀起半瓢冷水,咕咚咕咚猛灌下去。
冷水入肚,肚子里那股翻江倒海的絞痛似乎暫時壓住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虛冷,饑餓使他兩眼都有些發(fā)黑,看什么似乎都帶些重影。
他甚至產生了吃墻腳土的想法。
拖著軟的像棉花的腿,掙扎的走了十幾步。終于來到土坯房門框邊,就這幾步,耗光了他僅存的力氣。
現(xiàn)在陳渡整個人就像攤爛泥,靠在門檻上大口喘著粗氣。
“這破身子!”陳渡眼前發(fā)花,罵人都有氣無力,“虛得比我當年熬夜‘起飛’十回還軟?!?/p>
陳渡抬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眼前的房子和遠處的河岸都在搖晃。
“不會吧,又要死了!”他心底發(fā)涼。
前世好歹是下水救人沒的,也算見義勇為好青年,老天爺不至于這么不講情面吧?
死亡的恐懼讓他本就冰涼的身體更涼了。
感受過窒息滋味的他,比任何時刻都怕死。
太痛了!
這時,遠處傳來清晰的腳步聲,赤水縣的路多是青石板鋪就,鞋底磕在上面,“嗒”“嗒”的響。
有人!
“救,救”
頂著虛弱不堪的身體,求生的本能指使著陳渡發(fā)出求救聲。
腳步聲近了,一個模糊的人影經過門口。
“滾開!晦氣!”
回應他的卻是一聲厭惡的呵斥,緊接著,一只腳不輕不重地踹在他腰側。那人像躲瘟神一樣,快步走遠了。
“艸……”
陳渡疼得蜷縮了一下,等人走遠,才敢罵了句話。
夕陽快下山了,再找不到吃的,今晚鐵定熬不過去。
想著爬起身去隔壁鄰居家討口吃的,但腿軟的厲害,連撐起身子的力氣都沒了。
完了!絕望漫漫涌上心頭。
“大郎,你咋坐門口了?”
一個熟悉又帶著關切的粗嗓門,在身后響起。
陳渡扭過頭一看,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壯實的大漢正站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是鄰居周文。
記憶里,周叔,是父親生前關系不錯的鄰居。
“周叔,我坐這歇歇?!标惗擅銖姅D出點力氣回應道。
周文離他有四五米遠,還沒察覺出他現(xiàn)在虛弱的狀態(tài),黝黑的臉上還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氣。
“嘿!今兒我去府城賣糧,可遇著好人了!糧行那東家,厚道!給我多算了三五斗呢!”他搓著手,臉上的褶子因為笑都擠到了一處,“嘖嘖,那可是平白多得了一百多文錢!”
“賣糧?”
“是啊,入秋了,眼瞅著快入冬,人丁稅就得交了,不賣糧,拿啥交?”周文走近了些,這才看清了陳渡慘白的臉和枯柴似的身子骨,驚的聲音都變了調:
“大郎!你……怎么糟踐成這樣了?!”
“周叔,我餓?!?/p>
陳渡實在撐不住了,也顧不得什么體面,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周文心里咯噔一下,上月陳渡爹娘死在赤河上,這孩子才十五,家里怕不是早斷糧了!
自己這些天光顧著地里那點收成,竟把這可憐的孩子給忘了!
他忙放下挑著的擔子,從里面摸出一個油紙包。
揭開幾層油紙,露出三個白白胖胖的大肉包,還微微冒著熱氣。
濃烈的肉香瞬間飄散開,直往陳渡鼻子里鉆。
真香??!陳渡肚子里的饞蟲被徹底鉤醒,絞得更兇了。
周文把油紙包整個塞進陳渡懷里,心里還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三個大肉包,是去幾十里外府城上賣完糧后特意買的,給家里哭鬧著要吃肉的孩子和婆娘解饞的。
一個包子就要六文錢!那多算的三五斗糧,攏共才賣了一百多文。
陳渡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看著他那副快斷氣的樣子,周文咬咬牙,一個沒留全給了。
“快吃!剛出鍋的,還熱乎!”周文催促著。
“周叔!”
陳渡喉嚨里堵得慌,感激的話說不出口。肉包子,他根本沒法拒絕,顫抖著手接過,抓起一個就往嘴里塞。
一口下去,油潤的肉汁在嘴里爆開,混著白面的麥香。
他舍不得咽,嚼了又嚼,直到嘴里徹底沒味,才艱難的咽下,幾口肉包下肚,一股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虛脫的身體終于有了力氣。
陳渡掙扎著站起身,對著周文深深鞠了一躬。
“周叔……”
“行了行了,趕緊吃,吃完回屋躺著,天涼別凍著。
周文擺擺手,挑起擔子準備走,卻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他望著陳渡單薄的身子,眉頭緊鎖。才入秋就這樣,入了冬可怎么熬?但一想到自家那幾口人的稅錢,他搖了搖頭,背好像都彎了些。
陳渡望著周文走遠的背影,那句“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還是沒能喊出來。
他知道周叔的日子,也難。
記憶里,這些年老天爺還算給臉,大周的糧價趨于平穩(wěn),一石米大約九百文。
周叔家里四口人,兩個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婆娘也要吃飯,再加上入冬的人丁稅……周叔家雖然有幾畝薄田,但收成也就勉強糊口。
相比之下,自己死去的爹娘更苦。靠打魚為生,看天吃飯。
運氣頂好的時候,一天有個八十文,賣給漁欄還要抽走一成,到手也就七十文。
柴、米、油、鹽過冬的炭火棉被,哪個不要錢?更何況還有朝廷的漁稅、人丁稅、漁欄的抽成、泊船的停靠費……層層盤剝下來,養(yǎng)活他一個都緊巴巴的。
說“苛政猛于虎”,還真不假。
手里剩下的那個肉包子,陳渡強忍著沒吃,小心的包好揣進懷里。
周叔的救命之恩,他這輩子都不會忘。
靠在門框上,陳渡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心里一片茫然。
原身的記憶是有了,可那些捕漁的本事,自己到底還會幾分。
只有天知道!
怎么活下去?
這世道這么兇險。記憶里,鎮(zhèn)上的武者可是能一拳砸碎巨石!爹娘,更是生生喂了河里的妖魚……
釀酒?
制鹽?
這些念頭剛冒出來,就被陳渡自己掐滅了,且不說他根本不會,就算真搗鼓出來,怕是不等換錢,第二天就有大人物找上門,冷冷的甩一句。
“已有取死之道。”
更何況,看著四周——不少青磚大瓦房立著,腳下的青石板路鋪的齊整,透露出此世的生產力絕不低下,至少也抵得上前世的明清了。
原身不過是個掙扎在底層的漁民,都知道世上有能開碑裂石的武者,有吞人性命的妖魚,這世界絕不簡單。
古代生存本就艱難,孤兒開局更是雪上加霜,沒有田地,只能靠捕漁糊口,更是難上加難。
又想起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謀生工具,那條舢板,都被王麻子搶走了。
陳渡心里發(fā)苦,哪怕穿越個有薄田的農民,再不濟,當個酒館跑堂的小廝,好歹有口飯吃……
絕望感翻涌之際。
嗡!
一點煌煌如大日的光芒,毫無征兆的在陳渡腦海中炸開。一個造型古樸,通體金黃的錐子,驟然懸停在他意識之中。
伴隨著一陣撕裂般的脹痛,一股完全陌生的信息被粗暴的塞進腦海。
“金手指!”陳渡心神俱震。
前世浸淫番茄小說多年,這東西他太熟悉了。
那金黃色的錐子表面,四個筆走龍蛇的大字流轉著神異的光暈。
“天道酬勤”
與此同時,一個清晰深藍色面板浮現(xiàn)在眼前:
【技藝:捕漁(小成)】
【進度:(282/500)】
【效果:十年漁夫生涯磨礪,使你深諳水性魚情。撒網捕撈,勤力而為,兩三日可保魚獲,聊以維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