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戶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滿地碎瓷上,
額頭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小人有眼無珠!求大人恕罪!求大人恕罪!”他聲音發(fā)顫,雨水順著官帽縫隙流進脖頸,將后背的“捕”字官服浸得透濕。
“大人明察!小人愚鈍,竟不知殿下在此!小人愿為殿下鞍前馬后,赴湯蹈火!小的也是被這幾個小廝蒙蔽,才一時做了這錯舉,才……”他邊說邊偷瞄顧淵神色,見對方皺眉,百戶話未說完,三保劍尖已抵住他喉結(jié),微微用力劃出一道血痕。其余官兵見狀紛紛丟刀,有的癱坐在地,有的跟著跪地求饒,鐵刀與地面相撞的聲響在雨幕中格外刺耳。
身邊傳來清冷男聲。腰間玉佩隨著步伐輕晃,“今日若不是我有著身份,怕不是早被你們拿下,然后壓入獄中屈打成招了吧”,
“小的不敢”百戶慌忙答道,“不敢,還有你們不敢的,這黔州城已經(jīng)被戰(zhàn)亂摧殘成如此,還有你們這群蛀蟲,這黔州城的百姓還有活路嗎”,顧淵指尖劃過三保劍鋒,“我這護衛(wèi)的劍,可不長眼?!?/p>
百戶慌忙磕頭,額頭很快滲出鮮血混著泥水:“大人,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把這幾個小廝拿下,我要見你們縣尉”
“是、是、是”百戶又扯著嗓子朝手下吼道:“還不快把地上收拾干凈!給殿下賠罪!”幾名官兵連滾帶爬去搬桌椅,就在官兵手忙腳亂收拾殘局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八匹高頭大馬踏碎滿地積水,疾馳而來。為首之人身著緋色錦袍,正是黔州城縣尉吳昊。
他翻身下馬,目光掃過滿地狼藉和跪著的百戶,瞳孔猛地一縮。"殿下恕罪!下官來遲!"吳昊撲通一聲跪在顧淵面前,身前瞬間沾滿泥漿,"都是下官治下無方,才讓這些狗奴才沖撞了天顏!"他轉(zhuǎn)頭怒視渾身發(fā)抖的百戶,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劉猛!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殿下跟前放肆!來人,把他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且慢。"顧淵抬手制止,聲音冷得像塞北的寒風,"吳縣尉,這喬家客棧強買強賣、草菅人命,你身為父母官,當真一無所知?
"他緩步走到窗邊,望著街道上蜷縮在屋檐下的饑民,"黔州百姓易子而食,你卻縱容小舅子魚肉鄉(xiāng)里,該當何罪?"吳昊額頭沁出冷汗,強裝鎮(zhèn)定道:"殿下明鑒,下官近日忙于籌措軍糧,實在不知喬清犯下這等惡行......"話音未落,人群外突然傳來哭喊,幾個官兵正拖拽著一名懷抱嬰兒的婦人,竹籃里的野菜撒了一地。"放開我!那是救命糧!"婦人拼命掙扎,發(fā)絲凌亂地粘在臉上。三保身形一閃,長劍出鞘攔住官兵去路。
顧淵臉色陰沉如水,猛地轉(zhuǎn)身,袖中軟劍"噌"地出鞘,劍尖直指吳昊咽喉:"軍糧?怕是都進了你和喬家的私庫!"
吳昊雙腿一軟,癱坐在地:"殿下饒命!下官愿將全部家財......""家財?"顧淵冷笑,劍鋒微揚,在吳昊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你以為用錢財就能堵住百姓的嘴?
"他環(huán)視四周瑟瑟發(fā)抖的官兵和百姓,朗聲道:"從今日起,黔州縣令暫由本殿下親任。三保,查封喬家產(chǎn)業(yè),開倉放糧!"人群中先是一片死寂,隨即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聲。顧淵望著百姓們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握緊了腰間玉佩——這場為天下蒼生而戰(zhàn)的棋局,他已經(jīng)走出了第一步。
夜幕籠罩黔州城,寒風卷著雪粒拍打著客棧窗欞。顧淵坐在燭火搖曳的客房內(nèi),展開從喬家賬房搜出的賬簿,泛黃的宣紙上密密麻麻記著:"王二家三畝薄田,折銀十兩充作軍糧""李寡婦獨子,賣予塞外馬賊抵稅"。他握著狼毫的手青筋暴起,墨汁在紙上暈染成猙獰的黑團。
更樓聲里,一陣細微的啜泣聲從隔壁傳來。
三保屏息躍上屋頂,揭開幾片瓦片,月光漏進昏暗的柴房——十幾個少女被鐵鏈鎖在墻柱上,最小的不過十二三歲,臉上還留著被掌摑的紅痕。"明日就送你們?nèi)ボ姞I,"喬家管家的聲音帶著令人作嘔的笑意,"伺候好了將軍,保你們吃香喝辣。
"三保瞳孔驟縮,正要飛身而下,卻被顧淵按住肩膀。"且看他們還有多少罪孽。"顧淵眼底翻涌著滔天怒意,袖中密信上的字跡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正是今早截獲的,吳昊與敵國暗通款曲的密報。
黎明時分,當?shù)谝豢|晨光刺破云層,顧淵帶著官兵踹開喬家祠堂的暗門。地窖里堆滿了發(fā)霉的官糧,墻角碼放著成箱的虎符印信。而最深處的密室中,十幾名身著蠻族服飾的密探正在焚燒文書,見人闖入,為首者突然甩出淬毒暗器。
三保長劍舞出銀芒,將暗器紛紛擊落。顧淵卻不慌不忙地舉起手中半塊玉佩,與對方頸間的玉佩嚴絲合縫。"原來蠻族細作早已滲透到我大楚腹地,"他的聲音冷得能凍結(jié)血液,"吳昊私通敵國,喬家拐賣人口,好一樁里應外合的大陰謀!"此時,縣衙方向突然傳來爆炸聲,濃煙沖天而起。
棗兒疾馳而來,遞上染血的密函:"殿下,吳昊趁亂逃走,帶走了半數(shù)府庫錢糧,還放火燒了卷宗!"顧淵望著天邊翻涌的烏云,緩緩抽出長劍。劍刃映出他決絕的眼神:"備馬。這次,我要讓這些蛀蟲知道,大楚的江山,不是他們可以隨意踐踏的!"
馬蹄聲劃破雪后的寂靜,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揚起的雪霧中,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馬蹄踏碎冰河的脆響在山谷回蕩,顧淵的玄色披風被朔風卷成獵獵戰(zhàn)旗。
前方山道上,吳昊的馬車正撞開枯藤,車轅兩側(cè)綁著的沉甸甸木箱,隨著顛簸不斷滲出金粉。"駕!"三保突然策馬斜插,長劍劈開馬車頂棚。吳昊踉蹌著滾出車外,腰間短刃寒光乍現(xiàn),卻被顧淵凌空擲出的玉佩擊碎。
玉墜擦著吳昊耳畔飛過,在巖壁上撞出火星,驚起一群寒鴉。"殿下果然好手段!"吳昊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扯開官袍。數(shù)十枚淬毒暗器從袖中激射而出,破空聲猶如毒蛇嘶鳴。三保旋身舞劍,劍氣織成銀網(wǎng),暗器紛紛墜地腐蝕出青煙,而顧淵早已欺身近前,軟劍抵住他咽喉。
"黔州百姓易子而食,你卻與敵國私通!"顧淵劍尖微顫,血珠順著吳昊脖頸滾落,"今日定要將你押解回朝!"吳昊突然仰頭狂笑,笑聲震落枝頭積雪:"回朝?不過是換個地方茍延殘喘!"他眼中閃過瘋狂,"大楚官員哪個不是雁過拔毛?從六部尚書到七品芝麻官,哪個庫房里沒有腌臜事?
"他突然湊近顧淵,壓低聲音道:"你以為你爭皇位是為蒼生?不過是換個名頭分贓罷了......"三保怒喝一聲,正要揮劍,吳昊卻突然咬住藏在齒間的毒囊。
黑血從他嘴角噴涌而出,他指著顧淵,聲音含混卻字字如刀:"等你...坐上那把椅子...就知道...這天下本就是個...吃人窟......"話音未落,他重重栽倒在雪地里,死不瞑目的雙眼映著陰云密布的蒼穹。
顧淵攥緊玉佩,指節(jié)發(fā)白。遠處傳來饑民的哀嚎,混著朔風卷進山谷。三保默默收起長劍:"殿下,要將尸體......""不必。"顧淵望向灰蒙蒙的天際,"讓風雪葬了他。"
轉(zhuǎn)身時,他的背影在蒼茫雪原上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像是撐起了整片欲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