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知禾直直地躺在床上，像被釘在一片寂靜的深海。
她的眼睛睜得久了，有些干澀，可就是不愿閉上。
蘇知禾被這幾天的瑣事困住了，思緒如脫韁的野馬，她翻了個身，試圖尋找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可不管怎么調(diào)整，身體總覺得別扭。
蘇知禾告訴自己應(yīng)該入睡，明天還有許多事等著去做，可越是這樣告誡自己，大腦就越發(fā)清醒。
她又想起了蘇知堯。
如果說這個世上會有另一個自己，那蘇知堯便是那面鏡子。
直到凌晨四點左右，她才淺淺入睡了幾個小時。早上八點，伴隨著幾聲犬吠，她還要去醫(yī)院看望母親。
盡管只睡了不到四個小時，她并不覺著累，反而比以往更為清醒，許是還沒倒過時差的緣故，在國外，這個時辰才剛剛?cè)胍埂?/p>
來不及多想，蘇知禾關(guān)好大門，打車去醫(yī)院，昨晚沒有睡好，怕開車會疲勞駕駛。
“今天感覺怎么樣？”
蘇知禾問媽媽，媽媽沉默了一會兒，別過頭去，沒有說話。
爸爸將蘇知禾拉到門口。
“醫(yī)生說明天才能回去，你媽不聽，非得說今天回，沒辦法，等輸完這幾瓶藥水，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爸爸無奈搖搖頭，嘆了口氣。
“隨她去吧，在家總比在醫(yī)院強(qiáng)?！?/p>
蘇知禾從門縫里看了一眼病房內(nèi)，媽媽閉著眼睛，眉頭緊蹙。
下午，蘇知禾給媽媽辦理了出院手續(xù)，媽媽這才放下心來，跟著他們一同回家。一到家，媽媽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誰也不肯見。
今晚，蘇知禾又失眠了。她以為是自己太累了，又或者是沒倒過時差。
失眠持續(xù)了將近一周，整個人精疲力竭，連最愛的烤肉都吃不下。
忙活了一天，蘇知禾走進(jìn)浴室，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指尖觸碰著冰冷的鏡面，手指不自覺地顫抖。
鏡子里，那個臉龐既熟悉又陌生——那是她的臉，卻又不是她的。
“姐……姐姐？”
蘇知禾小聲叫喚著，她試圖喊出蘇知堯的名字，那股聲音卻卡在喉嚨里，遲遲發(fā)不出聲響。
沒有回應(yīng)，只有水龍頭滴水的聲音，聲音似一把利器，攪動著這份平靜。
蘇知禾猛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鏡面突然模糊了一下，像是被熱氣蒙住，又迅速清晰起來。
這一次，鏡中人微微歪著頭，嘴角勾起一個蘇知堯慣用的表情，帶著幾分調(diào)侃。
小時候，蘇知堯每次捉弄她時，就會這樣笑。
“不……別這樣……”
蘇知禾后退幾步，后背撞上冰冷的瓷磚墻。她死死地盯著鏡子，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
蘇知禾迅速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冷靜下來。
她顫抖著伸出手，再次觸碰鏡面，這一次，她仿佛感受到了鏡子里的溫度。
“你還在，對不對？你一直都在……”
蘇知禾輕聲問，聲音有些哽咽。
淚水透過臉頰，落在洗手池上，她蘇知禾跪倒在地上，蜷縮著，任憑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裳。
“別離開我……求你別離開我。我不和你置氣了……”
蘇知禾哀求著，沒有回應(yīng)。
蘇知堯今年25歲，是一名研究生，從小就天賦過人。
蘇知禾要用兩天才背下來的課文，她兩個時辰就能倒背如流。
家里的抽屜塞滿了她的榮譽(yù)證書，高考直接保送省內(nèi)優(yōu)質(zhì)雙A大學(xué)，是班里乃至學(xué)校里的佼佼者。
這天，剛放學(xué)的蘇知禾進(jìn)門，故意把鞋子踢得東一只西一只，看著它們歪歪扭扭地躺在那里，滿意地離開。
“知堯，說過多少次了，鞋子要擺放整齊！”
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我是蘇知禾，不是蘇知堯！”
蘇知禾叉著腰，氣憤地說道，故意跺著腳走進(jìn)客廳。
書房里，姐姐蘇知堯正端坐在鋼琴前，纖細(xì)地手指在黑白鍵上優(yōu)雅地舞動著。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她身上，顯得格外美麗。
蘇知禾低頭看了看自己，校服皺皺巴巴的，還沾上剛剛在路邊玩的泥土，她突然覺得一陣煩躁。
她大步走向書房。
“又裝模作樣，給誰看??？”
蘇知禾嘟囔著，故意踹了一腳椅子。
“你干什么？”
蘇知堯停住了，眉頭緊鎖。
“不小心嘛?！?/p>
蘇知禾聳聳肩，臉上帶著明顯的挑釁。
“蘇知堯，別打擾姐姐練琴！”媽媽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叫蘇知禾，蘇知禾！跟你說過八百遍了，實在不行給我倆換個名字?！?/p>
蘇知禾氣沖沖地跑進(jìn)房間，把書包重重地丟在地上，跳上床，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
過了一會兒，蘇知堯過來喊她吃飯。
“不用你假好心！”
蘇知禾瞪了一眼蘇知堯，“我知道你只是想表現(xiàn)給媽媽看?！?/p>
蘇知堯眼睛閃過一絲憂傷，但很快便調(diào)整好情緒。
“有你愛吃的紅燒肉?！碧K知堯小聲說道。
蘇知禾不以為然。
“誰說我喜歡吃紅燒肉了，不懂別瞎說?！笨諝庵袕浡鹚幬?。
餐桌上，兩人并排坐著。
“姐姐這次期中考試又拿了年級第一。校長特地在升旗儀式上表揚了她?！?/p>
媽媽一邊盛飯一邊說，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真了不起?！?/p>
蘇知禾感覺胸口發(fā)悶，快速扒拉著米飯，眼神里滿是不屑。
媽媽又要拿她和蘇知堯做比較了。
“我吃飽了。”
蘇知禾猛地拉開椅子，大步跑向臥室。
媽媽皺起眉頭。
“怎么這么沒禮貌？也不知道跟姐姐學(xué)學(xué)。”
蘇知禾把自己鎖進(jìn)屋里，趴在床上痛哭，她恨蘇知堯，恨永遠(yuǎn)只能看到她缺點的父母。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滾開！”
蘇知禾沖著門口大吼，她以為是媽媽過來安慰自己。
“是我?！碧K知堯?qū)χT口喊了聲。
蘇知禾冷靜下來的怒氣再次被點燃。
“我不想看見你！”
蘇知堯用鑰匙打開房門，靠在門框上，“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p>
“誰讓你開門的?！?/p>
蘇知禾朝門口扔了枕頭，氣沖沖地說道。
“不用你在這假惺惺的關(guān)心，你是來在我面前炫耀的吧？”
蘇知堯沉默了一會兒，撿起地上的枕頭，走進(jìn)屋內(nèi)，小心翼翼地坐在床上。
“說實話，我挺羨慕你的?！?/p>
“胡說，明明所有人都喜歡你?！?/p>
蘇知禾拿起枕頭，蓋在頭上，假裝聽不到她說的話。
蘇知堯笑了，隨后很快調(diào)整好情緒。
“那是因為我別無選擇！從出生那天起，我就必須是完美的，被迫成為你的榜樣……”
蘇知禾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承受了那么多，是我太任性了。”
蘇知堯愣了愣神，眼里似乎有些泛紅。
“知禾，你變了，以前的你從來不會跟我道歉?！?/p>
蘇知禾像是被擊中了心事，是啊，我好像從來沒有跟蘇知堯道過歉。而蘇知堯，似乎也從未對自己說過心事……
“小禾，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