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虎背熊腰,眼含霹靂的鮮卑武將策馬而來,細(xì)細(xì)看去,可見此人與那位敕勒老公斛律金有不少相似之處。
此人正是斛律金之子斛律光。
他不會是因為我欺辱了其父來找我尋仇的吧?
高孝瓘心里直犯嘀咕,手上卻是勒緊韁繩,把馬車停了下來。
尋仇的事也就是說說,自古功高莫過于救主,自己把那么大的功勞送給了斛律金,即便使得老頭子在高氏子弟面前損了一些顏面,斛律光也沒理由來找自己尋仇。
更何況,斛律光還是高澄的親信,找他尋仇就更不可能了。
見馬車停下,還不等高孝瓘下車,斛律光便撇開身后士卒,獨自一人騎馬來到了馬車之前。
“斛律將軍,是阿耶那有了什么緊急的軍務(wù)嗎?”高孝瓘笑道。
沒有傲慢,但也沒有敬重,斛律光只是不卑不亢地朝高孝瓘抱了抱拳:“大將軍知曉公子要來此處,便遣俺來到此處看防王思政,以防其人鋌而走險傷了公子?!?/p>
“有勞將軍了?!备咝徸焐峡蜌?,心里卻是他的奶奶婁昭君問候了一遍。
不是,哥們,兒子也防?
斛律光想必是早來了,很可能來得比自己還早!
自己與王思政的談話內(nèi)容,說不得現(xiàn)在已經(jīng)擺在高澄的案前了!
還是得盡快離開鄴城這是非之地!
“將軍如果沒有什么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還不待斛律光回答,高孝瓘便已經(jīng)翻身上了馬車,就欲駕車離去。
“四公子,且慢?!滨晒庖话驯阕プ×烁咝徥种械捻\繩:
“大將軍讓俺隨公子一同到淮州去抵御侯景?!?/p>
“這樣呀?!备咝従従弻⑹种械捻\繩松開,努力抑制住胸中的喜悅,臉上則是盡量維持表情的平靜。
仙尊大人說得對呀,豈不聞天無絕人之路。
失了ssr,就又來了新的ssr。
片刻之間,高孝瓘在心中為斛律光繪好了五維。
統(tǒng)帥:95,比王思政高這理所應(yīng)當(dāng)。
武力:94,斛律光號為落雕都督,武勇在全天下都是稱得上號的。
智力:80,馬馬虎虎給出一個值吧。
政治:55,應(yīng)該是和王思政一般的政治白癡。
魅力:82,能與將士同甘共苦,這個值倒也合適。
果真還得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人間自有真情在。
雖說斛律金在守城這一方面應(yīng)當(dāng)不如王思政嫻熟,可這一切,在這極品的五維面前,都算不得事。
斛律光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數(shù)值怪的美!
當(dāng)然,這只是高孝瓘自己畫著玩的,又不是游戲,人的能力都是起起伏伏的,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參考罷了,畢竟他又不像前世小說中的人物一般得了什么能看到人物數(shù)值的金手指。
這只是他根據(jù)穿越前看過的史書所估摸出來的東西。
況且,人都是成長的,那些數(shù)值是斛律光的巔峰數(shù)值,現(xiàn)在還年輕的斛律光有其巔峰幾成實力,這都是不好說的。
二者一綜合,那數(shù)值就更加不準(zhǔn)了。
但無論怎么說,即便不準(zhǔn),這也代表著斛律光有著極高的潛力,就算還沒有到達(dá)巔峰,其人也已經(jīng)有著不菲的實力了。
總而言之,失了王思政,得了斛律光,相當(dāng)不錯!
“那便有勞將軍了?!备咝徲悯r卑語說道,揮了揮手,繼續(xù)喜不作色,維持高冷人設(shè)。
“大將軍憂慮公子不精軍事,讓俺助力公子抵御侯景?!滨晒庠俣缺Я吮潘砷_了韁繩。
“我身后的士卒皆歸公子統(tǒng)制,俺先告辭了?!滨晒獬R車之后的武士們努了努嘴,便獨自一人騎馬走了。
望著斛律光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高孝瓘眉頭緊蹙,心中的喜悅也是消散了一大半。
自己還真是頭昏了,段韶在高歡時期就起家了,那斛律光就不是了嗎?他可是高澄的心腹呀!高澄派斛律光隨他一同南下,不光是匡扶軍事,怕是也有監(jiān)視的意味在其中吧。
老登!你心也忒壞了吧!
再說了,斛律光與他說了好幾句話,卻是一句漢話都不曾說過,其人對于漢人的態(tài)度可見一斑了。
這人怕是堅定的游牧主義戰(zhàn)士。即便他與此人共同在侯景之亂中立了戰(zhàn)功,也對扶持漢人勢力沒有絲毫益處,反而還讓得鮮卑勢力更加坐大了。
這,無疑是高孝瓘不想看到的。
想來想去,縱使斛律光渾身上下都有一種數(shù)值怪的美,但相較于老王,還是不如。
老王頭才是他心中永恒的白月光。
斛律光?一朵鮮艷的野花罷了,中看不中用!
當(dāng)然,相較于宇宙大將軍美侯王,斛律光就顯得太可愛了!
想明白后的高孝瓘倒也是沒有沮喪,反倒心中多了些欣喜。
“名將這種東西,有總比沒有好?!?/p>
“有了斛律光,總不至于被侯景一仗未打就被趕回了鄴城。”
高孝瓘想明白之后,才再度下了馬車,來到了斛律光留給他,或者說是高澄送給他的甲士面前,春蕪則是緊隨其后。
只見一氣宇軒昂之人率眾跪伏于地,高孝瓘看去,皆是一副漢家模樣。
“無需多禮,快快請起?!备咝徲H自將為首之人扶起。
“多謝四公子?!睘槭讓㈩I(lǐng)感激道。
不得不說,高孝瓘自作聰明收買人心的舉動雖顯算計,卻在當(dāng)下時局中產(chǎn)生了實際效用。
要知道,當(dāng)朝顯要官位多由鮮卑貴胄掌控,雖存在漢人士族集團(tuán)與鮮卑勢力相抗衡,然此等門閥世家在廣大漢人群體中不過滄海一粟。
縱有漢族官吏得以入仕,也多沉浮于冗雜瑣碎之職,或奔走于地方衙署操持實務(wù),或值守宮禁充任護(hù)衛(wèi),鮮少有能位顯的。
因此,這些人中的大多數(shù)都沒得過朝中貴人什么好臉色。高孝瓘如此禮遇下士倒也確實是讓得那些士卒心中為之一暖。
“走,且去尋一家酒肆。今日與諸位兄弟結(jié)緣,我高孝瓘如何會舍不得些酒水,定當(dāng)與諸位痛飲!”高孝瓘昂聲道。
“謝四公子款待?!北娛孔浒葜x。
有心與眾人結(jié)交的高孝瓘笑吟吟地候著士卒將其馬車趕來,后上了車,便與之一同去到了一條繁華街道吃酒去了。
戚里街上的一處酒肆,眾人圍著一處矮腳圓桌用了一些酒水之后,氣氛也終于是變得熱絡(luò)了起來。
值得一提的是,如此圍桌吃喝,經(jīng)常會被一些傳統(tǒng)士人評為是有違祖宗之法的“胡坐”,在一些老學(xué)究眼中更是大逆不道的行為。
當(dāng)然,士卒們自然是不會在意這些的。
“這么說,獨孤兄弟是之后改的姓了?”高孝瓘飲了一杯酒后有心問道。
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
高澄給他送的這些士卒,還真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士卒,其中大多數(shù)先前就已然是宿衛(wèi)都督這種中層官職,為首的將領(lǐng)更是先前高歡的侍衛(wèi)都督,喚作庫直正都督。
當(dāng)然,都督一詞看著威風(fēng),可含權(quán)量卻是天差地別,像庫直正都督這種都督,充其量也就是小隊長的水平,與都督中外諸軍事這種含權(quán)量超標(biāo)的都督相比可謂是相差甚遠(yuǎn)。
可即便如此,這也不只是一群普通的士卒呀,這分明是一群軍官團(tuán)!
雖然喜歡開大車,但高澄到底還是忠厚人呀!
“如何敢讓大人稱為兄弟!不瞞公子,俺是在母親改嫁之后才改的姓,說是冒姓也不為過?!豹毠掠罉I(yè)臉上通紅,那顯然并不是酒意上頭所致,分明是因為冒姓獨孤的事而羞愧了。
“獨孤兄不必介意!當(dāng)今世道,若非漢人高門,又非鮮卑貴姓,實在是太難出頭了?!毕惹盀槭字顺鲅园参康?,之后便又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借著酒意便勃然怒道:“若非是出身好,那斛律光安敢在我面前如此囂張?”
此人正是高歡的親衛(wèi)首領(lǐng),庫直正都督——皮景和。如果按照斛律光“落雕都督”稱呼而論,那他可被喚作“殺豬都督”。
斛律光是陪高澄打獵射落大雕得來的名號,而皮景和也曾隨高歡涉獵,受高歡旨意一箭便射殺了一頭野豬,自是勇武過人。
要論戰(zhàn)功,兩人也可稱得上是伯仲之間。
但論地位,皮景和距離斛律光可謂是差了一大截。這其間的原因自然是與斛律光老爹斛律金是跟隨高歡創(chuàng)業(yè)的原始股有關(guān),但也與姓氏有關(guān)。
此時,科舉制的創(chuàng)立還要再等幾十年,而當(dāng)科舉制真正打敗門閥貴戚更是還要等到宋朝。
因此,即便皮景和與斛律光才能相當(dāng),但在高澄不改國策的前提下,由于斛律光有著鮮卑貴姓這一光環(huán)加持,兩人的差距也只會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大。
事實上在原歷史,皮景和奮斗一生也就得了個開國郡公的爵位,死后的追贈也才算是堪堪夠到了斛律光。
“貴人還在桌上,皮大哥還請息怒,不要擾了貴人?!币蝗菏孔渲心挲g最小的傅伏搶聲打斷了皮景和的抱怨,對其使了一個眼色。
收到了傅伏的示意之后,皮景和也是即刻會意,立即閉嘴,不再多說,只是喝酒。
傅伏此人較之獨孤永業(yè)、皮景和二人來說倒是沒有什么傳奇的故事了。
“小二,再叫上三壇子酒!小氣什么?以為爺會差你錢不成?”獨孤永業(yè)也是為皮景和打起了掩護(hù),其余士卒則皆是不安地偷瞄著高孝瓘,生怕這位四公子作怒。
皮景和人緣倒是不錯呀!值得深交!
被眾人觀察著的高孝瓘也在觀察著局勢,便緩緩放下了碗。
見高孝瓘放碗,士卒們皆是起身,就要請罪。
可高孝瓘卻是擺了擺手,然后淡淡道:“你們的話,真是不堪入耳?!?/p>
皮景和心中一緊,暗道今天真要壞事,搶先一步便要跪倒于地,可不能因為自己酒后的一時胡言便害了這幫弟兄們。
可就在他要跪倒的時候,高孝瓘將之牢牢托起。
皮景和臉色慘白:“四公子,俺......”
“皮將軍不用說了,難道大家都以為我會怪罪將軍不成?”高孝瓘郎笑道。
四周眾人神情一滯,不知道高孝瓘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但也不敢有所動作。
“斛律金斛律光父子?能吃人不成,還說不得了?”高孝瓘將扶皮景和的手松開,示意大家坐下之后,昂聲道:“皮將軍早年便在我家先王身邊殺敵立功無數(shù),邙山玉璧也都是走過的,若無爭斗之心,我家先王也不會讓他來統(tǒng)領(lǐng)親軍了?!?/p>
皮景和感激地看了一眼高孝瓘,卻是沒有多言,而士卒們的心中則是為之一緩。
看來四公子沒有要治罪的意思。
見眾人神色恢復(fù)了平和,高孝瓘便繼續(xù)說道:“既然爾等不屑斛律光那等鮮卑權(quán)貴騎在爾等頭上作威作福,那自當(dāng)是要與之爭鋒。可要我說.......你們即便要爭,就不能偷偷摸摸地爭,要爭便要爭個光芒萬丈,爭個天下聞名!因此,大家不用在我面前忌諱有什么不該說的.....在我面前什么都可說。相反,若是你們只會偷偷摸摸在背后議論斛律光等鮮卑權(quán)貴,我反倒是瞧不起你們了!”
“多謝公子!”皮景和搶先舉杯敬高孝瓘:“末將定不辜負(fù)大將軍與公子的期待?!?/p>
其余士卒也是紛紛跟上,在高孝瓘連飲五碗酒后,酒桌之上也變得比之前更加熱鬧了。
“世基,你先前姓什么?”高孝瓘將酒碗放下,問向獨孤永業(yè)。他之前看獨孤永業(yè)一副漢人裝扮卻有著鮮卑姓氏就十分好奇了,當(dāng)下自然是要問清楚的。
獨孤永業(yè)連忙應(yīng)答,不敢掩藏,只是臉色變得更加羞愧了:“回殿下的話,在下先前姓劉?!?/p>
“是金刀劉嗎?”高孝瓘順手沾著酒液在桌上寫了一個“劉”。
“是金刀劉?!豹毠掠罉I(yè)點了點頭。
“沒關(guān)系,哈哈哈,喝酒喝酒?!备咝忂B忙舉杯,和獨孤永業(yè)飲了一杯,心中則是暗道自己真是多嘴,不知不覺間便戳到了別人的痛點。
劉姓改為獨孤姓,不得不說是有些地獄笑話了。
這話傳到那些士人老學(xué)究耳中,怕是要被寫到史書上罵的,也難怪此人每每提及冒姓一事便是如此尷尬。
獨孤永業(yè)將酒水喝干后,借著上頭的酒意,也是多了一股豪邁,不再有先前的拘束,對著眾人就道:“不瞞大家說,我冒姓獨孤就是為了謀求一份取得功名的機(jī)會。今日我名聲不顯,大家想笑便笑我自不會多說,但是.....哼.....若是有朝一日我取了功名、拜將封侯、封妻蔭子.....你們再笑我,我定不會饒了你們?!?/p>
“總有一日,我要改回劉姓,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叫劉永業(yè)而非獨孤永業(yè)。獨孤,啊呸!”
獨孤永業(yè)將酒碗重重摔下,面色通紅,這次倒是真喝多了。
“來來來,敬獨孤兄一杯!哈哈哈。”
“獨孤兄,飲了這杯酒,功名馬上有?!?/p>
......................
在一聲聲獨孤兄之中,獨孤永業(yè)徹底迷失了自我,眾人無不喝的爛醉如泥.....
在把酒肆內(nèi)的酒水都喝光之后,眾人才相互告別,高孝瓘也在春蕪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