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的手爪帶著風聲抓來,指尖幾乎要觸碰到蕭塵那件洗得發(fā)白的布衣。
屋子里另外兩人,李莽臉上還掛著幸災樂禍的殘忍笑意,就等著看蕭塵胳膊被卸掉,骨頭斷裂的慘狀,最好再哭爹喊娘求饒,那才過癮。
張奎的三角眼則瞇成一條縫,目光銳利,不放過蕭塵臉上任何一絲可能泄露情緒的細微變化,甚至連他呼吸的頻率都留意著。
這一刻,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時間也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拉扯得變慢了。
蕭塵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王虎因為發(fā)力而略顯扭曲的臉,還有那只不斷放大的、骨節(jié)粗壯的手掌。
他沒有動。
不是身體僵硬無法動彈,更不是被嚇傻了不知所措。
那是一種全然的靜止,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寧靜。
就在王虎的指尖即將抓實蕭塵手臂的布料,勁力即將爆發(fā)的剎那。
變故陡生!
蕭塵握著扁擔的手腕,以一個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察覺的幅度,輕輕向外一旋。
就是這么簡單的一旋,那根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扁擔側面,卻妙到毫巔地迎上了王虎抓來的手腕內(nèi)側——那是勁力最集中,也相對脆弱的地方。
【啪】。
一聲輕微卻異常清晰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屋子里響起。
不響亮,卻像一記小錘敲在三人心頭。
王虎只覺得手腕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一股巧妙的卸力感傳來。預想中抓住對方手臂,感受血肉骨骼,然后將其輕易扭斷的觸感完全沒有出現(xiàn)。
他的手爪像是抓在了一塊涂了油的、滑不留手的堅硬石頭上,蓄滿的勁力瞬間一泄,抓了個空,手指不由自主地偏離了預定方向。
落空了!
王虎收勢不住,身體因為前沖的慣性,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蹌了一步,差點一頭栽倒,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身形。
他猛地抬頭,看向蕭塵,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愕然。
怎么可能?這他娘的怎么回事?
這個連淬體都困難的廢物,怎么可能擋住自己淬體一重巔峰,含怒而發(fā)的一抓?
而且,是用這種……如此輕描淡寫,甚至帶著點戲耍意味的方式?
李莽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像是被冰凍了一樣。
他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屋里太暗看花了眼。剛才那一下,快得讓他都沒怎么看清。
張奎的瞳孔驟然收縮,心里咯噔一下。
他站的位置看得最清楚。
蕭塵剛才的動作,幅度小得驚人,速度卻快得離譜。
幾乎只是一瞬間,手腕微動,扁擔就精準地擋開了王虎的攻擊。
那份時機的把握,那份對力量的精妙控制,根本不是一個淬體一重,甚至不是一個剛剛練過幾天粗淺功夫的人,能夠做出的反應。
除非……
張奎的目光再次銳利地落在蕭塵身上,從頭到腳細細打量,神情變得無比凝重。
他再次想起剛才進門時看到的那些散落在墻角水盆邊的灰黑色污垢。
還有空氣中那股尚未完全散去,若有若無的腥臭味。
難道……這個一直被他們視作廢物的家伙,真的成功淬體了?
而且,看剛才那一下格擋的輕松寫意,恐怕絕非剛剛踏入淬體一重那么簡單!
王虎穩(wěn)住身形后,一張臉漲得又青又白,像是開了染坊。
被一個公認的、任由他們欺凌的廢物,用這種方式輕易擋開攻擊,簡直是這輩子都沒受過的奇恥大辱!尤其是在兩個同伴面前!
“操!你小子找死!”
惱羞成怒之下,王虎徹底失去了理智,僅存的判斷力被怒火燒得一干二凈。他咆哮一聲,再次猛撲了上來。
這一次,他不再使用擒拿手法,而是直接揮出了另一只拳頭,帶著呼嘯的風聲,勢大力沉地直直砸向蕭塵的面門。
這一拳毫無保留,顯然是動了真怒,想要一拳將蕭塵打翻在地,找回場子。
李莽也終于反應過來,雖然心里有點發(fā)毛,但看到王虎再次出手,還是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準備從側面夾擊,策應王虎。
張奎依舊沒有動。
他的視線死死鎖定蕭塵,眼中的探究意味更濃,他要看清楚,這個蕭塵到底隱藏了多少實力,或者說,那枚丹藥到底給他帶來了多大的改變。
面對王虎兇猛砸來的拳頭,蕭塵依舊沒有后退半步。
他握著扁擔的手臂微微下沉,卸掉了之前的力道,然后看準來拳軌跡,猛地向上格擋。動作簡單直接,沒有絲毫花哨。
【嘭】。
這一次,是拳頭與扁擔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
發(fā)出沉悶如擊敗革的響聲。
王虎只覺得自己的拳頭像是狠狠砸在了一塊堅硬厚實的鐵板上,不,比鐵板更硬,還帶著一股反震的力道。
巨大的反震力順著手臂傳遞上來,震得他整條手臂瞬間發(fā)麻,虎口劇痛,骨頭仿佛都要裂開。他悶哼一聲,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向后蹬蹬蹬退了兩大步,才勉強站穩(wěn)。
他捂著自己發(fā)麻、幾乎失去知覺的拳頭,看向蕭塵的表情,除了無法抑制的憤怒,更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驚駭。
這力量……這絕對不是淬體一重能有的力量!
“你……你……”
王虎指著蕭塵,你了半天,后面的話卻堵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是震驚,也是一種莫名的恐懼。
正準備上前幫忙的李莽,看到王虎再次吃癟,而且這次明顯吃了大虧的樣子,頓時停下了腳步,臉色發(fā)白,看著面無表情的蕭塵,心里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這小子,不對勁。
太他媽不對勁了!這還是那個任人揉捏的蕭塵嗎?
蕭塵緩緩收回扁擔,依舊橫在身前,擺出一個防御的姿態(tài)。
他的呼吸依舊平穩(wěn)悠長,似乎剛才那兩下格擋對他來說只是熱身。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三人。
“還要繼續(xù)嗎?”
他開口問道,聲音依舊不大,平平淡淡,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原本喧鬧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
張奎的三角眼瞇得更緊了,幾乎只剩下一條縫。
他現(xiàn)在可以百分之百確定,蕭塵絕不是淬體一重那么簡單。
剛才那一記硬碰硬的格擋,王虎用了全力,卻被震退,手臂發(fā)麻,這至少需要淬體二重的力量才能做到!甚至可能更高!
一個晚上,就從一個無法修煉、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直接跳到了淬體二重?甚至可能更高?
這怎么可能?開什么玩笑!
難道是那枚【基礎淬體丹】?不,那只是最普通的淬體丹藥,藥效有限,絕不可能有如此逆天的效果。
除非……除非他之前一直在隱藏實力!一直以來,他們所有人都被這個小子給騙了!他在扮豬吃虎!
想到這里,張奎的心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
如果蕭塵真的是一直在隱忍,那他的心機……未免也太深沉了些。
“蕭塵?!?/p>
張奎終于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
“我們只是來跟你‘商量’一下債務問題,沒必要動手,傷了和氣?!?/p>
他放緩了語氣,試圖緩和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
王虎雖然憤怒得胸膛起伏,拳頭捏得咯咯作響,但兩次吃虧,他也感覺到了事情的詭異,聽到張奎的話,又看到蕭塵那平靜得讓人發(fā)毛的眼神,硬生生忍住了再次沖上去拼命的沖動。
李莽更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悄悄往張奎身后靠了靠,尋求一點安全感。
蕭塵看了張奎一眼,眼神里沒什么溫度。
“商量?”
他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語氣里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嘲弄。
“一腳踹爛我的門闖進來,二話不說上來就要卸我的胳膊,這也是你們所謂的‘商量’?”
張奎臉色微變,有些難看。
“那是個誤會。”
他有些生硬地強行解釋道。
“王虎他脾氣比較沖動,沒控制住。”
“誤會?”
蕭塵手中的扁擔在地上輕輕頓了一下,發(fā)出篤的一聲輕響。
“那現(xiàn)在,誤會解除了嗎?”
他的視線平靜地掃過三人,目光最終落在門口那被踹得搖搖欲墜的門板上。
“如果解除了,就請三位離開吧。”
“我這里地方小,就不留三位喝茶了?!?/p>
這是逐客令。
而且,是以一種完全不容置喙,甚至帶著點居高臨下的語氣說出來的。
王虎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血氣上涌,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什么時候受過這種鳥氣?
尤其還是被蕭塵這個以前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的廢物,用這種態(tài)度驅(qū)趕!
“你他媽……”
王虎剛要破口大罵,卻被旁邊的張奎一把用力按住了肩膀。
張奎對著王虎使勁搖了搖頭,眼神示意他冷靜,不要沖動。
現(xiàn)在情況不明,蕭塵的實力深淺難測,真要硬碰硬打起來,他們?nèi)齻€恐怕討不到任何好處,甚至可能栽在這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張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疑和不甘,看向蕭塵,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蕭塵兄弟,今天這事,確實是我們魯莽了,多有得罪?!?/p>
“改天,改天我們再來‘拜訪’?!?/p>
說完,他不再停留,拉著一臉不情不愿、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王虎,同時示意早就想溜之大吉的李莽,一起向門口走去。
三人走到門口,看著那扇破爛的門板,臉色都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王虎走到門外,還是忍不住回頭,用怨毒無比的眼神惡狠狠地瞪了蕭塵一眼。
“小子,你給老子等著!這事沒完!”
蕭塵沒有回應他的威脅。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屋子中央,握著扁擔,看著三人罵罵咧咧、腳步有些踉蹌地消失在門外的夜色里。
直到那雜亂的腳步聲和咒罵聲徹底遠去,再也聽不見。
蕭塵才緩緩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般,松開了緊握著扁擔的手。
他的手心里,已經(jīng)全是黏膩的冷汗。剛才看似平靜,實則心臟跳得飛快,全身肌肉都繃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