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恩像一頭巡視新領地的困獸，在西維爾那間華麗得令人窒息的宿舍里煩躁地踱步。天鵝絨床單上被他故意蹭上的泥印格外刺眼，無聲地宣告著他的存在和反抗。最終，他停在那個占據(jù)整面墻的、鑲嵌著暗紋黑曜石的巨大衣柜前。
“砰！” 他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柜門，動作粗魯?shù)孟裨诓鸾鈹橙说谋尽＠锩嬲R懸掛著的衣物散發(fā)著淡淡的雪松與陽光混合的昂貴氣息。萊恩隨手扯出一件銀線刺繡、觸感冰涼柔滑得如同第二層皮膚的絲綢睡衣，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嫌惡，仿佛捏著什么臟東西。
“這就是你們貴族‘同住’的誠意？”他嗤笑一聲，將那睡衣拎到西維爾眼前晃了晃，語氣充滿挑釁，“讓我穿這玩意兒睡覺？哈！不如直接把我剝光了扔出去裸奔來得痛快！”
西維爾坐在寬大的黑檀木書桌前，頭也沒抬。羽毛筆尖在昂貴的羊皮紙上劃過，發(fā)出沙沙的輕響，記錄著復雜的實驗數(shù)據(jù)。他的側臉在壁爐跳動的火光下顯得輪廓分明，冷靜得近乎冷酷。只有那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泄露了一絲被侵擾的不悅。
“柜子下層。”西維爾的聲音毫無波瀾，像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有備用的訓練服。棉質(zhì)的?！?/p>
“早說不就——”萊恩的抱怨戛然而止。
柜子上層整齊排列著十幾瓶藥劑，標簽寫著“鎮(zhèn)痛劑”“魔力穩(wěn)定劑”，最角落的黑色瓶子則標注“S-7”。萊恩的指尖剛碰到瓶身，西維爾的魔杖已經(jīng)抵住他的手腕。
“別動那個?！彼穆曇舯绕綍r低了三度。
萊恩瞇起眼：“S-7……什么奇怪的編號？”
西維爾鏡片后的藍眸閃過一絲冷意：“你想被退學的話，可以繼續(xù)問?！?/p>
兩人僵持間，宿舍門突然被敲響。
“克勞德先生！”一個戴眼鏡的女生慌張道，“校長要你們立刻去暗塔！又有人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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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塔是學院最古老的建筑，通體漆黑，塔尖隱沒在雷云里。傳說這里曾是星蝕魔法的研究中心，后來因“意外”被封閉。
“檢測到異常魔力波動?！苯虒е魅尾林?，“上周失蹤的一年級生……他的懷表在塔底被發(fā)現(xiàn)了。”
西維爾蹲下檢查懷表，鏡鏈微微晃動：“有暗魔法殘留?！?/p>
“廢話?！比R恩踢開腳邊的碎石，“這破地方連老鼠都帶著詛咒?！?/p>
校長嚴肅地看向他們：“你們是唯一能平衡光暗魔法的組合。調(diào)查清楚，否則……”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萊恩，“某些人的‘特招資格’可能會被重新評估?！?/p>
萊恩冷笑：“威脅我？”
……
午夜過后的暗塔，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等待吞噬獵物的黑色巨獸。塔內(nèi)并非純粹的黑暗，而是一種粘稠的、飽含惡意與詛咒的墨綠陰影，濃得化不開，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怨毒?？諝獗浯坦?，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腐朽的塵埃和一種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甜腥味——那是魔力腐敗和古老血液混合的氣息。
墻壁并非靜止，而是如同活物的腔壁，緩慢地滲出冰冷的、油亮的黑色黏液，沿著粗糙的石磚蜿蜒而下，匯聚在腳下濕滑的石階上，發(fā)出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聲。盤旋而上的樓梯扭曲變形，如同巨蟒的脊椎，在視野中詭異地延伸、收縮，仿佛擁有生命，引誘著闖入者走向深淵。
萊恩·霍爾特走在前面，指尖跳躍著一簇幽暗的火焰。那火光非但沒有驅(qū)散恐懼，反而將周圍映照得更加光怪陸離。搖曳的光影在布滿灰塵和蛛網(wǎng)的墻壁上投下張牙舞爪的影子。火光掠過之處，無數(shù)道深深的、凌亂的抓痕清晰可見，從地面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有些地方甚至鑲嵌著干涸發(fā)黑的碎屑——那是絕望的指甲和皮肉留下的印記。無聲地訴說著曾有人在此瘋狂掙扎、哀嚎，最終被黑暗吞噬。
“這鬼地方，”萊恩的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突兀，帶著他一貫的暴躁和掩飾性的警惕，“連他媽的耗子都帶著詛咒味兒！那些失蹤的蠢貨，就是被這些玩意兒嚇破膽了吧？”他踢開腳邊一塊松動的碎石，石頭滾落的聲音在空曠中激起長長的回響，如同亡魂的嘆息。
走在他身后半步的西維爾·克勞德，仿佛一尊移動的冰雕。他手中的魔杖頂端散發(fā)著一圈柔和的、純凈的銀白光暈，勉強照亮腳下濕滑的路面。他微微蹙著眉，單片眼鏡的金鏈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冰藍色的眼眸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的環(huán)境，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異常的魔力漣漪。他的姿態(tài)依舊保持著貴族式的優(yōu)雅，但緊繃的下頜線和過于挺直的脊背，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凝重。
“閉嘴，霍爾特。”西維爾的聲音清冷如常，卻比塔內(nèi)的寒氣更凍人，“這里的詛咒和空間扭曲遠超你的想象。任何噪音或情緒波動都可能成為觸發(fā)陷阱的導火索?！彼Ｏ履_步，魔杖的光暈微微凝聚，指向側前方一根布滿詭異符文的石柱，“看那里，殘留的怨念幾乎凝成實質(zhì)?！?/p>
萊恩順著他的指向看去，只見那石柱的陰影里，隱約有扭曲的、不成形的人臉在無聲地哀嚎、消散，再凝聚。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尖的黑焰不安地跳動了一下。
就在萊恩分神的剎那——
“停！”
西維爾的聲音如同冰刃劃破死寂，同時他猛地伸出手臂，橫亙在萊恩胸前，阻止了他向前的腳步！一股強大的、令人心悸的排斥力場瞬間籠罩了前方的區(qū)域！
萊恩猝不及防，被那股無形的力量推得一個趔趄，胸中氣血翻涌，惱怒地瞪向西維爾：“你搞什……”
質(zhì)問的話卡在喉嚨里。他的視線凝固在腳下。
前方的地面，不再是濕滑的石階，而是變得光滑如鏡，呈現(xiàn)出一種不自然的暗紅色澤。此刻，就在兩人面前不足一步之遙的地方，無數(shù)道猩紅如血的符文正如同擁有生命般，從地底深處“生長”出來！它們扭曲、纏繞、組合，散發(fā)著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邪惡氣息，最終凝聚成一句閃爍著不祥光芒的古語：
“唯有共生者方可通行?！?/p>
那血色的光芒映在萊恩的綠眸中，點燃了他壓抑已久的暴戾和叛逆。被命運捉弄、被規(guī)則束縛、被眼前這個傲慢貴族一再壓制的怒火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又是這套裝神弄鬼的把戲！”萊恩啐了一口，嘴角咧開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帶著對一切桎梏的極致厭惡，“共生？老子偏要一個人過！看看這破玩意兒能奈我何！”
話音未落，他竟完全無視西維爾驚怒的喝止，帶著一種自毀般的決絕，猛地將手掌按向那散發(fā)著恐怖波動的血色符文結界！
“住手！蠢貨——?。 ?/p>
西維爾的警告被淹沒在撕心裂肺的劇痛之中！那不是作用于肉體的疼痛，而是仿佛靈魂被投入了熔爐核心，被億萬根燒紅的、刻滿詛咒的鋼針同時穿刺、灼燒！萊恩的眼前瞬間被一片刺目的猩紅覆蓋，視野扭曲，耳中充斥著尖銳的、足以撕裂精神的尖嘯！他喉嚨里發(fā)出野獸瀕死般的“嗬嗬”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抽搐，皮膚下那些詭異的黑色紋路如同被驚醒的毒蛇，瘋狂地蠕動、蔓延，仿佛要破體而出！
更可怕的是，那股源自結界的、充滿惡意的詛咒能量，如同嗅到血腥的深淵巨獸，順著萊恩的觸碰，狂暴地反噬向與他因“雙蛇徽章”而魔力相連的西維爾！
“呃?。 蔽骶S爾悶哼一聲，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體內(nèi)磅礴純凈的光風魔力如同遭遇了最污穢的入侵者，本能地激烈震蕩、反抗！兩股截然相反、勢同水火的力量在他精密的魔力回路中瘋狂對沖、撕扯，如同兩股毀滅性的颶風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碰撞！他感覺自己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被撕裂，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靈魂仿佛要被這狂暴的沖突硬生生扯成兩半！就在萊恩的身體被那血色符文散發(fā)的黑霧般能量包裹、即將被徹底吞噬同化的千鈞一發(fā)之際，西維爾強忍著靈魂撕裂般的劇痛，眼中藍芒如同瀕臨破碎的冰晶般爆閃！
不是攻擊，是拽回！
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和意志，如同撲向懸崖邊即將墜落的旅人，猛地向前一撲！粗糙的手指死死扣住萊恩那只按在結界上的手腕，用盡全身的力氣，狠命向后一扯！
“給我——回來！”
巨大的反噬力如同無形的攻城巨錘，狠狠砸在兩人身上！他們?nèi)缤瑪嗔司€的風箏，被狂暴的能量狠狠甩飛出去！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萊恩在失控的飛旋中，只看到西維爾染血的嘴角和碎裂鏡片后那雙翻涌著驚濤駭浪的藍眸。
“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死寂的塔內(nèi)空洞地回響。兩人重重撞在身后冰冷、滲出黑色黏液的塔墻上！巨大的沖擊力讓萊恩眼前發(fā)黑，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喉頭涌上一股腥甜。更讓他渾身僵硬、血液幾乎凍結的，是此刻的姿勢——劇痛和沖擊讓他幾乎完全撲進了西維爾的懷里！額頭重重抵著對方線條冷硬、卻異常溫熱的肩膀，一股冷冽而純粹、如同高山雪原上孤松的雪松香氣，混合著淡淡的、屬于西維爾的血腥味，強勢地、不容拒絕地侵入了他的感官。
“咳……咳……”萊恩掙扎著想推開這令他極度不適的親密接觸，卻被西維爾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死死鉗制著肩膀，動彈不得。他舔了舔自己同樣被震裂、滲出血絲的嘴角，嘗到一股濃重的鐵銹般的腥甜。他抬起眼，綠眸中燃燒著被疼痛激起的兇光和不甘的狼狽，死死瞪著近在咫尺的銀發(fā)少年那張因痛苦而微微扭曲卻依舊俊美的臉，“放……放開我！”
西維爾的狀態(tài)同樣糟糕到了極點。銀色的發(fā)絲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角，向來一絲不茍的儀態(tài)蕩然無存。僅存的半邊鏡片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鏡片后，那雙冰湖般的藍眸此刻翻涌著驚怒交加的風暴，以及一絲……劫后余生般的后怕？他急促地喘息著，胸膛因剛才的爆發(fā)和劇痛而劇烈起伏，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呼吸拂過萊恩的耳廓，帶來一陣奇異的麻癢。
“想死，別拉著我一起陪葬！”西維爾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態(tài)的怒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鉗住萊恩肩膀的手指幾乎要嵌進骨頭里，傳遞著同樣未平息的劇痛和驚悸，“那是‘雙生契約’結界！源自上古星蝕時期最惡毒的禁術之一！靠蠻力硬闖，只會讓我們的靈魂被它徹底撕碎、污染、同化，變成這暗塔里新的、永不超生的怨靈養(yǎng)料！你腦子里除了破壞和找死，還能裝下點別的東西嗎？！哪怕一丁點的理智？！
萊恩被這劈頭蓋臉的怒斥和其中蘊含的恐怖信息沖擊得一時語塞。巨大的屈辱感再次涌上，但西維爾話語中那絕非偽裝的驚怒與后怕，以及對方此刻同樣狼狽不堪、嘴角染血的模樣，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他沸騰的怒火，帶來一絲荒謬的認知：這個傲慢的、該死的貴族少爺，剛才……似乎真的在試圖救他？
這個念頭讓他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和憋悶，比單純的憤怒更難以忍受。
“所以？”萊恩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那絲該死的煩躁，聲音依舊強硬，帶著被逼到絕境的兇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偉大的克勞德少爺有什么高見？跪下來向這破結界祈禱？還是對著它背誦你那高貴的家譜？”
西維爾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仿佛帶著冰渣，刺痛了他灼痛的肺腑。他強行壓下翻涌的氣血和靈魂深處劇烈的悸動，那感覺如同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內(nèi)部爆炸。他松開鉗制萊恩肩膀的手，動作帶著一絲脫力般的搖晃和遲滯。他用指尖抹去嘴角蜿蜒而下的血跡，冰藍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鋒，死死盯著地面上依舊流淌不息、散發(fā)著致命誘惑與威脅的血色符文。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屈辱、憤怒、決絕，以及一種被命運逼至墻角、退無可退的瘋狂。
“合作?！蔽骶S爾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如同在墓穴中敲響的喪鐘，宣告著唯一的選擇，“或者……一起死在這里，變成這暗塔永恒的囚徒和養(yǎng)料，成為它詛咒的一部分。沒有第三條路。”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手修長、骨節(jié)分明，曾優(yōu)雅地翻動古籍，精準地操控魔杖，此刻卻在微微地、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仿佛承載著千鈞重擔。然后，他轉向萊恩，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銳利和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刺向他。
“把你的手給我。”命令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半分質(zhì)疑。
萊恩瞳孔驟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獸：“你他媽又想耍什么花……” 被欺騙、被利用的陰影瞬間籠罩心頭。
“不想死就照做！”西維爾厲聲打斷他，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冰冷的決絕徹底取代，“這契約需要的是‘聯(lián)結’！最直接、最深入、最無法抗拒的靈魂層面的聯(lián)結！十指相扣！將我們體內(nèi)那該死的、互相排斥的魔力——你那狂暴的暗火之力和我的光風之力——強行融合在一起！用這股混沌的力量沖擊結界的核心節(jié)點！這是我們撕開這囚籠唯一的生路！”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近乎自嘲的弧度，那弧度里藏著無盡的屈辱和破釜沉舟，“或者，”他的聲音壓低，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和極致的羞辱，“你更愿意留在這里，和我這個‘裝腔作勢的貴族少爺’做一對……同命鴛鴦？被這詛咒永遠捆綁在一起？”
“同命鴛鴦”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萊恩最敏感、最驕傲的神經(jīng)上！極致的屈辱和被威脅的暴怒瞬間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他感覺自己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困在陷阱里的兇獸。然而，看著西維爾伸出的、帶著新鮮血跡的手，感受著空氣中越來越濃重的、幾乎要凝固成實質(zhì)的詛咒氣息，那氣息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觸手纏繞上他的四肢百骸，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他知道，這瘋子說的是真的。他沒有選擇。
“cao！”萊恩發(fā)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吼，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玉石俱焚的兇狠，猛地將自己的右手伸了過去！動作決絕，仿佛不是去聯(lián)結，而是去扼住命運的咽喉！
兩只截然不同的手在空中相遇。一只粗糙、布滿薄繭和戰(zhàn)斗留下的傷痕，皮膚是經(jīng)年風吹日曬的小麥色，帶著野性的力量感和不屈的蠻勇；另一只修長、白皙，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皮膚細膩得如同上好的瓷器，帶著貴族式的優(yōu)雅和深入骨髓的冰冷。當他們的指尖即將觸碰的瞬間，一股強大的、無形的排斥力在兩人之間轟然爆發(fā)！仿佛兩塊同極的磁鐵被強行按向彼此！萊恩手臂上如同活物的黑色紋路瘋狂閃爍，發(fā)出嘶嘶的低鳴；西維爾皮膚下純凈的銀白魔力激烈流轉，形成抗拒的渦流！兩股力量激烈碰撞，在空氣中炸開細密的、幽藍色的電火花，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滋滋”聲！僅僅是靠近，就帶來了針扎般的刺痛！
“別抗拒！”西維爾咬牙低喝，額角青筋暴起，眼中藍芒如同瀕臨破碎的冰川般暴漲，聲音因巨大的壓力而變形，“想著活下去！想著……摧毀它！摧毀這該死的枷鎖！”
活下去……摧毀它……
萊恩的綠眸中爆發(fā)出駭人的兇光，如同擇人而噬的狼瞳！他將所有的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對生的原始渴望、所有對眼前這命運囚籠的毀滅欲，統(tǒng)統(tǒng)灌注到指尖！不再猶豫，不再抗拒，帶著一種同歸于盡的決絕，狠狠向前一抓！
十指相扣！
“嗡——！??！”
就在他們手指緊密交纏、掌心毫無縫隙地貼合在一起的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伴隨著毀滅性的能量洪流在兩人接觸點轟然炸開！
萊恩感覺自己像是抓住了一塊剛從恒星核心取出的、燃燒著白熾光芒的烙鐵！西維爾的光風魔力純凈得可怕，帶著凈化世間一切污穢的意志，如同億萬根冰冷的、神圣的尖針，帶著刺骨的寒意和灼燒靈魂的劇痛，瘋狂地刺入他的經(jīng)脈！這股力量霸道地沖刷著他體內(nèi)每一寸角落，要將他源自深淵的星蝕之力徹底焚燒、驅(qū)散、凈化！仿佛要將他這個人從存在層面上抹去！
而與此同時，他體內(nèi)那狂暴的、桀驁不馴的暗火之力，則如同被徹底激怒、從沉眠中蘇醒的深淵巨獸！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和極致的挑釁！帶著吞噬萬物、焚盡一切的原始貪婪，它瘋狂地反撲！漆黑的、粘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洪流，帶著焚毀靈魂的惡毒氣息，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順著聯(lián)結的通道，狂暴地涌入西維爾的體內(nèi)！試圖將那片純凈的光風之海徹底染黑、同化、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淵！
“啊——?。?！”
“呃啊——?。?！”
兩人同時爆發(fā)出無法壓抑的、痛苦到極致的嘶吼！身體如同通了高壓電般劇烈地顫抖、痙攣！額頭、脖頸、手臂上青筋虬結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們的衣衫，緊貼著皮膚，冰冷粘膩！他們的魔力在十指交扣處瘋狂地對沖、撕扯、湮滅、再融合！形成一股混亂、狂暴、充滿毀滅氣息的混沌能量！這股能量完全不受控制，如同脫韁的滅世兇獸，在他們體內(nèi)和聯(lián)結的通道中左沖右突，帶來一波又一波撕裂般的劇痛！
這股混沌能量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它不受控制地、如同開閘的洪流般，順著兩人緊扣的雙手，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狠狠地、決絕地轟擊在地面上那流淌著血色光芒的符文結界核心！
“咔嚓——咔嚓嚓——！?。 ?/p>
刺耳的、如同靈魂被碾碎般的碎裂聲密集地響起！地面上那如同活物般的血色符文，如同遭遇重擊的玻璃藝術品，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猩紅的光芒急劇閃爍、明滅不定，發(fā)出瀕死的哀鳴！
最終！
“轟——?。?！”
一聲沉悶卻撼動整個塔內(nèi)空間的巨響！血色符文結界徹底炸裂開來！化作漫天飛濺的、如同凝固血珠般的猩紅光點，四散飛濺，隨即迅速黯淡、消散在濃稠的黑暗之中！結界破碎產(chǎn)生的狂暴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浪，將緊緊相扣、如同連體嬰兒般的兩人再次狠狠掀飛出去！
束縛破碎，深淵的大門，在兩人面前轟然洞開。而他們付出的代價，是靈魂深處烙印下的、難以磨滅的灼痛與……禁忌的聯(lián)結。